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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万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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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一大片树林,真是超乎了她的想象。红彤彤的果实在阳光下变得无比油亮,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香甜。
恐怕是一种不用描述,便能想象出来的味道。倒也并不是它的品种多么上乘,只是太多、太壮观了。
一颗颗果树长着蓬勃的树枝,将原本有的一条捷径变得无比狭窄。
人只能走在果树下,在它的庇荫下,还要享受它的果实。
万祎并不会摘樱桃,摘了几颗便问何青这样的行不行。
男人看了她手心里的红果实,没了茎叶。
“这样容易坏,把也一起摘下来,可以存放的时间长一些。”
万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指甲掐着树梗,不一会儿就开始觉得痛,虽是也做家务的人,但问题是没找到方式方法,只能吃亏。
她手里只拿了一个竹编的小篮子,原本翠绿的颜色已经隐隐发白了,都起了毛边,显得有些陈旧,但依旧是精细的编织法。
小小的樱桃颜色鲜红,万祎对水果无感,摘了一会儿愣是没有一丁点想要品尝的冲动。
她总觉得来之不易,加之因为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更显珍贵。
“好卖吗?”
她聊起来,草帽下有些汗水沁在脸庞上,双颊泛红。
盯着太阳晒,又在干活,这样的天气不出汗,实在是太难了。
“有人来收购,但也卖不出多好的价钱,家家户户都种樱桃,多了也泛滥。也不好运输,价格压得更低。”
说罢,他摘了樱桃用瓶装水冲了冲,递到她嘴边。
两个年轻人的接触因为这通红的果实变得暧昧,事实上,何青也只是无心之举。
万祎愣了几秒,垂着眼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樱桃,用自己的手接住放进了自己嘴里。
汁水像牛奶一样,却是酸甜的。
“甜吗?”
何青问,他也不太自然。虽然两人离得很近,但他的脸已经测过去了,并不能看见脸上所有的表情。
“还可以。”
万祎皱眉吞咽下去,但她知道那是她个人的原因,她虽为山西人,但并不能吃酸,怕得厉害。
那时候,他的耳垂上停了一个很小的七星瓢虫,红色圆润的壳上有黑色的点点。
实在是太有生机了,原来万物的生存法则是这样的。
万祎当时也没多想,愣是想数清楚那上面究竟是不是有七颗星。
这全神贯注的行为一直持续了大概有十几秒左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瞟见何青微微皱眉,相比也是一个小昆虫给他带来的不自在,于是万祎眼疾手快地把那七星瓢虫弹走了。
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男女有别,万祎感觉自己的耳朵也慢慢红了起来,于是干脆自己找了个台阶说“有一个小昆虫在耳朵上。”
何青摸了摸耳垂,道“难怪感觉不舒服。”
万祎点了点头,只得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心猿意马在果园里晃荡,摘果的质和量与开始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后,万祎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不太晚了,于是喊了何青准备离开。
他提着一个大背篓,里面装了很多樱桃,不同的颜色混在一起数不尽。
“不重吗?”
万祎问,胳膊的青筋微微突起,在无声说些什么。
“还好。”
说完,就把空着的那只右手伸过来准备腰替她拿。
万祎实在做不出这样袖手旁观的事情,于是说“不重,我自己拿。”
当时,他们并未意识到,感情的种子也在那个春天慢慢开始生长了。大概率是因为互相照顾,让他们感觉到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你是要用心去疼惜的。
“我回去跟娟姐说五一咱们项目部如果要发水果就来这儿买,照顾一下生意。”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何青说。
他把背篓背在身后,头上还顶着一顶草帽,若不是因为他那矫健的身姿,远远看去还真像当地一个务农的老人。
“我小时候也是在山里长大的留守儿童。”
万祎转头望过去,突然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能如此共情。
“那时候更苦一点,上学都没有学校,我是长到八岁才开始读书的,八岁以前都在山里。我们那儿种茶叶和枇杷,不种樱桃。但是日子也苦得很。”
“那生活来源是什么?”
“种田就是解决温饱问题,再就是种茶叶、采茶叶,山里抓蛇卖了换钱。”
万祎惊讶,看着他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我最怕蛇了,你也抓?”
何青凝噎,看着她说道“那东西小孩儿能抓吗?我爷爷抓。有时候晚上睡觉,闻到那个味道我就知道我爷爷又抓蛇去了。”
女孩儿皱眉,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有股莫名的阵痛,像是当时身处困境的人不止他一人,还有她。
人类的悲伤是能轻描淡写的,只要痛苦过。
“你害怕吗?”
“怕,但是飞禽走兽见多了后来也觉得没什么了。”
万祎摇了摇头,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蛇那东西总是像没什么东西能完全困住的,万一半夜游出来几条,咬伤了人,医治都成了大麻烦。
“你说的事情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代会做的事情。”
“嗯?”
“像李时珍采药或是徐霞客出游考察,一切都是亲身去感受危险。”
何青没说话,淡笑了一声。
许久才回答“蛇是很有灵性的。”
古印度的脉轮学说里,人体内有一条灵蛇。灵蛇象征多数,伏击暗处。
晚饭时间大概是赶不上了,来之前,他早已提前给食堂的师傅说了留两份晚饭的事情。
两人并行走回去,万祎实际上心里有些着急的,她没走过夜路,加之气温也低,不由得脚步快了许多。
一把手电筒的光亮照见的,便是他们肉眼所及能看见的一切。
恐惧在那个时候慢慢攀岩,实在无法躲避。
兴许是看出了万祎沉默的原因,何青无声地牵住了她的手。
当时,害羞已经被恐惧打败了。已经无暇顾及这种不好意思带来的不适感,因为人在害怕的时候,是很难静下心思考一些理性的问题的。
两人的手一直快到了项目部才要分开。
十里八乡的漆黑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直到远远看见驻地的光亮,万祎提着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两人的手一直快到了项目部才要分开。
万祎这时候才松了口气,说“真吓人啊。”
何青笑说“那以后还去吗?”
那种决心是早就做好了的,自然不会随便更改。
于是她问“下次应该不是我自己去吧?”
何青被喜悦占据了所有思维,伸手准备搭在她的肩膀上,刚要碰到有停止了正在进行的举动,于是摸了摸她的脖子。
“那肯定是我带你去,你不认识路。”
走到驻地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少许同事窝在各自的办公室里看书或者玩儿纸牌当作消遣,一些个怕冷的已经回了宿舍。
何青去食堂拿了厨师留的饭,他们面对面坐着吃晚饭。
食堂里已经没有人了,一盏灯点亮了屋子,他们在里面安静地吃饭。
厨子是当地请的,还好味道不算太清淡也不太味重。
万祎这人谈不上见过什么很大的世面,但起码从小也不缺吃,所以吃不吃的她没太大的热爱程度。
两个铁盘装着菜,一荤一素,电饭煲里还有一些鸡汤热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今天这伙食还是相当不错,只是冷饭残羹看上去多少都不尽人意。
她抿了一口汤,刚进嘴里,咸味儿直接刺激到舌头,实在不敢吞咽。
顿了一会儿,回想起今天下午的支教经历,她知道这碗汤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弥足珍贵,更加不敢浪费。
两人对坐在一起吃饭,空荡的小餐厅只剩下他们。
何青敏锐察觉到她皱眉,问“凉了?”
“没有。”
万祎放下碗,摇了摇头,瞬间没有了什么食欲。
倒也不是因为矫情,这咸口的味道她的确是吃不习惯的,南北饮食的差异是有明显存在的,万祎这人吃不惯这边一些菜的味道,平时没少上火。
何青这人精瘦,饭量算不上太大,吃饭也是慢的。
他们面对面坐在一起,却没什么太多的言语交流,只是安静的,像是在冥想什么,却又是说不上来的。
窗外的风景是看不了多远的,灯光的辐射面远比不过黑夜侵蚀的范围。风吹草动的声音有种清脆悦耳的舒适感,撩人心弦。
万祎手托腮,沉默不言。她想到了刚刚的牵手,真突然。现在想起来,仿佛何青手掌的余温还能感觉到。
这种被照顾来得太具体了,就在身边。
那顿晚饭吃得太慢了,慢到已经从最初的解决饮食变成了后期的享受这段时间了。
异乡人的落寞总是来得莫名,说不清道不明。
何青看着她的样子,以为她是想家了。但又不愿意直接关心,因为不想加重思念带来的伤感。
于是他说“马上十号了,要发工资了。”
万祎听见这句话,忽然就来了精神。她千辛万苦的,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个吗?
一种欣喜带来的光芒,描绘了眼神。
她郑重其事地说“那天,我要请你去城里吃饭。”
何青放在碗筷,轻松自在地道“行啊。”
身处异地,我们把这种相识,称为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