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捡花的春天》南行之

17、第十七章-万祎

　　第十七章

　　印象里，那个计划好的元旦晚会是如期而至的。

　　紧张的感觉从早上就如约而至，俨然来不及逃避这还不足12小时的演出给人的心慌。

　　那天很早万祎和王畅便醒了，原本是个假期的日子里，她们还是按着平时上课的时间起床的。

　　住在本市的室友昨晚放学就回家了，王畅家住得也不远，只是因为那天有演出，她准备表演完再回去。

　　索性那天早起也不会影响到别人，她俩说话也没顾及什么，因为不用担心有同学在场，会打扰到别人。

　　清晨的光线实在清爽，照得整间宿舍都有些一线活力。

　　万祎穿好衣服洗脸刷牙后，准备下楼打一壶热水。

　　倒也不是节约，早上原本就是没什么胃口的干脆冲一杯豆浆喝了充饥算了。

　　她穿着棉鞋提着暖水瓶走出宿舍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耳朵冻得生疼，这个冬天过得极为凄惨。

　　那个时间点，开水房的人并不多，因着是假期的原因，许多人都还没起床。

　　她站在开水房打水，人的意识有些混沌。

　　大概是身体已经超负荷了，她时常感到累，体重也是日益下降。

　　开水在出来的过程中有不断的热气弥散出来，但温度在这样冰天动地的天气下显得微不足道。

　　她打了半瓶水，担心喝不完又要放冷浪费。

　　人刚走出开水房经过大门准备上楼上，感觉自己影影绰绰看见了卫莱的身影。

　　她定住了脚步，随即揉了揉眼睛才确定那是卫莱。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远远望去，像是要和这天地融为一体。

　　偏偏又是他那有些圆润的身体，看上去像一只穿着羽绒服的熊。

　　说实话，万祎真不应该这样说的，毕竟卫莱在减肥，已经略有成效了。

　　但是她目前还不能短时间里打破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刻板的印象。

　　万祎还没开口，她试探性地走到门口去，手里还提着暖水瓶，忘记了重量。

　　“不冷吗？”

　　卫莱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下。

　　如此一来，两人的身高差距拉开了。

　　“还好。”

　　万祎摇了摇头，冷不冷什么的不太重要了，只是卫莱这么早的出现倒是奇怪。

　　“吃饭了吗？”

　　那会儿应该是早上八点的时候，时间尴尬，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

　　“没有，准备吃。”

　　“那我在食堂等你。”

　　女生宿舍这儿有个东区食堂，很近。但问题是，万祎并没打算在外面吃早饭。

　　“这么早是有什么事？”

　　她思考了几秒，实在是无法直接说出自己不愿去的事实，但要是不拒绝，她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嗯嗯，有事。”

　　万祎微微皱了皱眉，感觉他这故作神秘的行为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只可惜，当时拥有手机的学生数量太少了，根本没有办法和外界交流。

　　但这感觉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好脾气地说道“那你等我一下。”

　　随即道别后，提着暖水瓶跑上了楼。

　　她用冷水兑热水冲了一杯豆浆赶紧喝了才戴好帽子出去。

　　王畅问她急慌慌地要干嘛，万祎如实告知后，后者笑着摆了摆说了句快去吧。

　　她脚步很快，让人等着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何况她还耽误了一会儿。

　　但她的心情还不错，胃暖暖的。

　　清早的食堂并没什么人，平日里抢购一空的馒头包子窗口这会儿产品有些滞销了。

　　餐位上坐着寥寥无几的同学，大多都带着一本书，大概是准备吃完泡在图书馆里。

　　那时候的学习氛围很好，大概是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校园里都是随处可见的学生捧着一本书。

　　不管是学术类的，还是社科类的，都有。

　　只可惜万祎不爱看书，也没时间看书。

　　卫莱在喝粥，看见万祎进去朝她招了招手。

　　万祎站在那个卖面食的窗口，指了指种类丰富的成品，示意他有没有想要的。

　　这行为并不奇怪，毕竟有几次卫莱也是在等她下班的途中买过好几次红薯。

　　那时候没什么好吃的，冬天能吃上一个烤红薯算得上是平时不可多得的甜品。

　　由此，介于这样的经历，万祎即便是再舍不得，她也不应该吝啬。

　　她买了一笼包子端过去，木蒸笼刚刚拿下来有些烫手，她走得快极了，生怕这种灼烧感会蔓延。

　　卫莱坐的位置在窗户边，铁艺的窗并没有严丝合缝。

　　那雪花从缝隙里被封吹到了桌上，融化再凝固，弄得靠近窗户的几张桌上都已经堆了一小片雪花了。

　　“你不冷？”

　　在他还没坐下，刚刚走进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冷意，万祎对面坐下，把包子放在了他面前。

　　“不冷。”

　　他那会儿瘦了一些，脸上的轮廓愈发明显了起来。从前总是含糊地扫一眼便别开了眼，今天这面对面坐着倒是显得不太自在。

　　万祎觉得他应该是很清秀的人，毕竟那么白。

　　可是少女就是少女，那未经世事的羞赧还无法在踏入社会之前就抹去。

　　“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边说便起身，但并没走开，眼睛还是看着她在询问意见。

　　“我喝豆浆了，不饿。”

　　“那也不行，容易低血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晚上还要演出呢。”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走开了，并未留给万祎说话的机会。

　　万祎对他这种关心说不上抵触，也谈不上喜欢。不抵触是因为有人在异乡能关心她，谈不上喜欢是这种不对等的付出让她倍感压力。

　　学校的食堂窗口并不多，物质匮乏的年代，走到哪一步都得珍惜当下。

　　那时候，普通的一日三餐已经算得上是超过了当时大多数风餐露宿的中国人。

　　不太久的时间，卫莱端了两碗面过来，撒着葱花的手擀面上还盖了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看起来有些诱人食欲。

　　万祎觉得自己做人出现了问题，一切都是物质基础落差过大，令她无法在卫莱甚至是太多人面前感到自在。

　　就好比这碗鸡蛋面，她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我吃不了这么多。”她盯着眼前的手擀面，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分我一半。”

　　万祎拿着筷子夹了一半的面给卫莱，忽然想到什么笑了。

　　“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不是减肥吗？”

　　卫莱憨憨地笑了笑，小声说“我晚上不吃了。”

　　女孩点了点头，说“不吃可不行。”

　　“行，少吃点儿。”他点头答应，看着万祎给他夹面，又说道“你把鸡蛋留给自己。”

　　没辙，她沉默地把鸡蛋夹回自己碗里，戳破了蛋黄。是个溏心蛋，金灿灿的蛋黄流了出来，和骨汤混在一起，仿佛更有营养了。

　　“万祎，你不用觉得有压力。平时，我去借你的时候，你不是也给我带吃的？”

　　“那不一样。”她气量不大，只是淡淡反驳。

　　卫莱倒是不介意这些，笑嘻嘻的，活跃着两人之间的气氛。

　　那天早上吃完早饭，卫莱带着万祎去了他姐姐开的理发店。

　　那个年代开发廊是很潇洒的，里面的女性都为当时的弄潮儿，一头卷发总是风情万种。

　　卫莱姐姐就是那样的，她化着精致的妆又涂了鲜艳的口红，穿了一身黑色的皮大衣，腰间别了一根皮带，身段看起来像妖娆的柳条。

　　那个时候香港选出的港姐总是能够艳压群芳，万祎觉得卫莱的姐姐就跟香港女郎一样，眼神里带着自信又娇媚。

　　她当时走到发廊门口，压根都不好意思进去。

　　是卫莱轻车熟路进去喊了姐之后，万祎才硬着头皮也喊了一声。

　　她实在没有勇气在这种的女人面前说话，哪怕只是一声简单的招呼，她都拿不出勇气。

　　勇气在她这里是个藏在心底的气球，每用一次，都得花上好大的气力再充满。

　　他姐姐是个相当好的人，亲热的态度让万祎的心情想要试图放松，但也只是试图。

　　卫莱这人贴心，带万祎过来算是想着元旦晚会要演出，让她姐姐帮忙拾到拾到。

　　也正是因为这样，万祎有了这样的比较才感到自惭形秽。

　　原来女孩应该是这样的，或者说，本就是这样的。

　　只是因为自己的见识太少，让她忘记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原本是怎样的。

　　洗头发时，她会想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不能更加柔顺光泽；化妆时，她在想自己的脸颊为什么不能更加细腻白皙。

　　她闻着卫莱姐姐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香气，快要晕厥了一般。

　　原来成熟女人是这样的有魅力，令人感到无法自拔的。

　　一切比较令她感到不适，如果人生的尊严在某一刻落到了尘埃，万祎大概会想起今天。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她有理由觉得青春期的自己就算是不化妆，在年龄的加持下也会是美丽的。

　　可偏偏也是因为这样的打扮，她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怎么样？”

　　卫莱姐姐得意地看着自己在万祎脸上呈现出的作品，言笑晏晏。

　　她那因为营养不良且过分劳累的脸颊，从肌黄到红润，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

　　“姐，这么漂亮还是我吗？”

　　卫莱姐姐帮她梳理这头发，轻声回答道“当然是你啊，你就有这么漂亮。”

　　万祎觉得他姐姐有一双妙手回春的手。

　　那天，离开发廊的时候，万祎觉得自己走在路上的心情都不真实了。

　　她很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或者说她想确定一下那是不是自己。

　　她不敢说话，怕弄掉了唇上的红色。

　　只是看向卫莱时，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直到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口红递给万祎，这姑娘才发现自己的心有些荡漾。

　　是否，青春之花正在开放。

　　“我姐说这个颜色好看。”

　　两人站在路边，万祎拿着口红的手愣愣的，感觉有些

　　“你买的吗？”

　　她怯生生地问，仿佛必须要他承认一般。如果是别人买的，她又要欠上一个人情，如果是卫莱，她觉得心里好受点，毕竟知道他的好是不计回报的，哪怕她早已准备送他一条围巾。

　　最后，卫莱抿着嘴笑，他别开了眼没看万祎，轻轻“嗯”了一声。

　　万祎从没觉得，原来脚踩在雪上咯吱的声音也是青春的一部分，直到这会儿她用心感受周围时，才方知青春可以是任何事物为他们营造的美好氛围。

　　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以后，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从幼年到青年，也偶尔会会想起自己的青春。

　　如果真要用什么来形容那段时光，她大概率会说，青春是踩到积雪的清脆咯吱声。

　　青春好像化为了飘渺的絮，飞舞在她的手间，却没有一个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