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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紫云楼恢宏高耸,每层出檐都以金饰装点,颇显奢华威严。此处乃曲江池的最高处,可将园林全貌尽收眼底。

      周礼安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圆润的身躯显得万分费劲,爬起来时还在喘气。他坐回座上,猛地灌下一口茶。

      在座上另三人都瞧着他,对面着何云升先沉不住气,摁住他将要伸手去够的茶壶,急声道:“你到底看清楚没有,究竟是不是?”

      “啊?”周礼安懵了懵,反应过来说:“这么高这么远,能看清什么?”

      何云升额角跳了跳,“那你费半天劲儿,看得跟真的似的?!”

      另两人虽不说话,但脸色也跟着掉下来。

      “我只是看看人到了没有。”周礼安悻悻道:“再说,千秋宴那日我又不是没见过,看得真真的,就是一模一样,我额头磕的口子还在呢,爱信不信!”

      因皇后有意替四公主择婿,千秋宴那日在座的都花样百出地寻了借口躲开,就连作为四公主表兄的姜定轩都没露面,唯有周礼安去了。

      虽说周家在长安世家中也是名列前茅,极有可能被皇后挑中,但周礼安在族中只是个无名小卒,领着礼部的闲差不说,还贪玩好酒,以他在长安的名声,四公主那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慢性子,断然看不上他。

      所以,周礼安毫无负担地去赴宴了。

      本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蹭吃蹭喝,谁能想到会碰到诈尸还魂的戏码,吓得他人还没坐稳就晕了过去。
      脑袋正好磕在酒杯上,那白瓷杯又小又薄,一下就被磕裂开,碎片扎了周礼安一脑门,半个月过去还没好。

      就冲着这额头上的伤,他也绝不可能看错。

      周礼安哼声道:“就算我看错了,难道六公主也看错了?她日日给驿站送药,全长安都知道了。”

      何云升道:“只要长得有三分像,她都恨不得将其收入府中,这能说明什么,顶多这人更像一些罢了。”

      “那裴序也瞎了眼?他素来冷淡,何时见他当众失态?”周礼安道:“我听说这事之后,他在御前还遭了训斥。”

      何云升张了张嘴,还想辩驳,却也真无话可说。静了片刻,他道:“……当日谢家案是我父亲着办,他亲自验过那人的尸身,不会有假。”

      周礼安思忖道:“万一真是诈尸还魂呢?”

      “不可能……”何云升紧紧摁着茶壶,嘴上说着不可能,脸色却白了。

      气氛一时沉郁。
      何云升的父亲乃大理寺卿,当年那案子的经过他再清楚不过,借着家里的便利,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他也没少干。要是那人真是被刑罚处死也就罢了,偏偏他是意外死在刑讯中,此事至今众说纷纭……
      不管现在出现的那位是人是鬼,都够何云升惶惶数日了。

      眼看他露怯,旁边的姜定轩重重撂下杯盏,厉声道:“慌什么!当初经手此案的官吏皆是秉公办案,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即便真有内情,冤有头债有主,找也找不到你身上。”

      周礼安小小声道:“那找谁,难不成是……三皇子?”

      毕竟当初是三皇子供出了谢临舟,那一纸画押的供状,是定死谢临舟的直接证据。
      不过自那以后三皇子就被关押在王宅,至今未能见天日。

      “谁说只有三皇子?”姜定轩扯出一抹狠笑,怪声怪气道:“有些人惯爱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当年上书陈奏,要定罪赐死他的不在少数,若我没有记错,那带头搜查谢府的,另有其人吧。”

      话音甫落,何云升和周礼安的视线齐齐转向另一人。

      那人剑眉星目,生得威俊,着一身浅红绣袍,袍面上绣的是白鹇,腰间佩着银鱼袋,那一身官服打扮,显然是刚从宫里交了差赶来的。

      他便是萧平晔,在萧家年轻一辈中颇受器重,如今在兵部当着库部司郎中的差事,人也沉稳,瞧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自坐下后不曾开口,这会儿正不慌不忙给自己斟茶,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还是继续斟茶道:“当年谢家案牵扯梓州兵败案,家父身居兵部,自然要给朝廷一个交代,协理大理寺办案有何不妥?”

      “自然无甚不妥。”姜定轩讽笑:“只是大理寺先前几次都没查出的罪证,萧尚书一来就查到了,委实厉害。”

      “那些证物经由三司会审递呈御案,倘若案子真有问题,难道圣上看不出来,你是觉得,你比圣上更火眼金睛?”萧平晔搁下茶壶,“此案早已了结,有罪者也早已伏诛,心虚理亏才自乱阵脚。”

      姜定轩轻嗤,“说得轻巧,你这样冷静,今日来这里做什么?这诗会月月开,也没见你来得勤。”

      “兵部侍郎人选尚未定夺,圣上对那个沈泊易青睐有加,说不准将来,我也要在沈大人手下做事,提前会会他的儿子有何不可?”
      没等姜定轩再次轻嗤,他紧跟着道:“再说——”

      “当年挑断他手筋的,又不是我,我慌什么?”

      “你——”
      姜定轩脸色变了,狠狠瞪向萧平晔。

      周礼安一双眼睛瞟来瞟去,噤若寒蝉。

      据说三年前验尸官查验谢临舟的尸身时,他右手的筋脉已经几乎全断,有传言说是太子差人干的,而办事的人就是姜定轩。

      竟是真的。

      难怪。

      当年公主和亲生变返回长安不久,圣上下旨清算冀州御敌不力之事。说来也巧,冀州乃姜氏地界,外蕃偏生在这里起了兵,而姜氏乃世家之首,一时间无人敢冒头,公主毛遂自荐,在圣上的支持下把姜家查了个底朝天。

      大名鼎鼎的执鸾司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建成。

      姜家那几年的经营因此毁了大半,还折了不少人在里头。姜定轩当时刚进左右卫,心中愤懑不平,某天在宫外与公主发生争执,竟被执鸾司以阻挠办案的明目给押进了大牢。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姜老将军就这一个嫡孙,到御前跑了好几趟,圣上发了话,公主才把姜定轩送还姜府。

      据说姜定轩被送回去时只剩下半口气,若非宫里的人来得及时,只怕要死在刑狱里。

      大抵是心里落下了阴影,别看他嘴上不说,实则平日见了公主,气焰都要矮三分。

      啧啧,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眼下那人又死而复生,姜定轩心里指不定多不安。
      怪不得他今日如此急躁。

      周礼安心道还好,当年他也不喜欢谢临舟,只因这人风头太盛,看得扎眼,但他倒是没本事对谢临舟做什么,只是同窗几年,言语上常常刺上两句罢了。
      就算是厉鬼现身,也不该缠上自己。
      这样想来,周礼安反而是这些人里最宽心的一个。

      喝水喝饱了,周礼安轻轻打了个嗝,正这时帘子被挑开,随从道:“主子,沈家二位公子到了。”

      姜定轩斥旁人慌乱,自己却一刻也等不了,他撑桌起身,即刻就下了楼。萧平晔也换了常服随之而去,到了曲江亭,里头已是人满为患,乍看之下竟比千秋宴还热闹。

      姜家的帖子并未邀这么多人,但冲着沈骤近日的风头,不请自来看热闹的实在太多。

      眼下竟以沈骤为中心,熙熙攘攘围了一个圈。

      沈琅压根挤不进去,只见沈骤笑容满面,一口一个:“抬举抬举、过奖过奖——”
      倒是应付得游刃有余。

      如此情景,仿佛昨日重现。

      从前谢临舟也是这样,所到之处无不万众瞩目,他就犹如那天边高高悬起的明月,任周遭群星璀璨,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好像只能看到他一个。

      太像了……姜定轩指节攥得发白,当即就要上前,却被萧平晔抬手拦下了。萧平晔微微摇了下头,姜定轩难得不与他抬杠,生生将一口气咽了下去。

      众人见姜萧二人都来了,这才陆续散开,迎上来见礼。

      沈琅也趁机挤上前攀谈。

      久居扬州的小公子毫无城府,心思都写在脸上,他自报家门,话里话外都有夤缘之意。没想萧平晔竟是个和善的人,言语间虽不亲近,但态度却比旁边那个姜定轩好上不是一星半点。且看姜定轩,明明是诗会的主人家,却满脸不耐,毫无待客之道。

      沈琅识趣地不往姜定轩跟前钻,只一味与萧平晔说话,这时听萧平晔道:“听说令兄前几日大病了一场,不知眼下可好?”

      他话里是冲沈琅问的,看向的却是几步外与人交谈的沈骤。

      那边沈骤忙远远拱手,“有劳萧公子关心,沈某身子已无大碍。”

      沈琅惊奇道:“萧兄也认识我兄长?”

      萧平晔便笑说:“如今这长安城的风云人物,非你兄长莫属,这里有谁不认识他?”

      沈骤摆手,“不敢不敢,传言不可信,让诸位见笑了。”

      旁边那着装富丽的男子道:“沈大公子实在谦逊了,我们可都等着喝公主府的喜酒呢,还望来日沈大公子做了驸马爷,也不要忘了与我们走动才是。”

      这些人话里不掩趋承,显然都听闻了近日的风声,拿沈骤当驸马爷恭维了。沈骤笑得尴尬,连连解释,却只引来一阵又一阵的调侃和哄笑。

      萧平晔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但单这样看着,觉察不出任何端倪。须臾,只闻谈笑声稍敛,有人扬声道:“姜五娘来了,可许久不见姜家娘子出席诗会了。”

      众人注意力果然被分散,就见不远处廊桥下缓缓走来一道身影。那身姿袅袅,步履间自有一股优雅脱俗的气质,走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墨香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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