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间狐》青梅果子酿

14、出宫啦

　　这几日阿颜常在宫中闲逛，也不知是不是因她身怀怪力的消息被传了出去，每每到一个地方，宫人们都是一副好奇又有些害怕的样子，对着她偷偷打量。

　　今日萧止派人传了消息，说是小洼已经迁入了东宫，于是阿颜便带着一只，在玉竹的陪伴下来了东宫探望。小洼一早也得了消息，阿颜来时便已经等在了宫门口。一只先是飞身落到小洼肩头，兴奋的叫了一气。阿颜见了小洼也是开心，开口便要唤他乳名，然而又突然想起了那日小洼的叮嘱，于是改口道：“知道我们浩然小公子今日入宫，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小洼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才走近她，低声说道：“娘娘叫我浩然便好。”

　　他们穿过长廊先去了小洼的屋子，屋子在西侧偏殿内，宽敞整洁，还带着一个小院。几人转了一圈来到正殿，进到殿内才发现除了萧承轩外，萧承烨与安晴公主也在。

　　安晴一见阿颜进来，登时瞪大了眼睛。阿颜见到他们也有些意外，见到安晴瞪着眼看自己，便朝径直朝着她走了过去，在安晴有所反应前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安晴一动也不动，直直的被阿颜抱着，只拿眼睛不停瞥向萧承烨。

　　萧承烨面上没什么变化，目光却时不时探向阿颜。

　　萧承轩坐在上首，见阿颜抱着安晴也只以为她们已经相熟，道：“父皇一早派人递的消息，说是浩然公子一入宫，娘娘必定会来。所以孤叫人备了些茶点，就等着颜妃娘娘过来了。碰巧三弟与安晴都在，正好能叫浩然公子一同见见，毕竟日后在宫中也会时常碰面。”

　　阿颜细细打量着萧承轩，萧承轩比其余几个孩子都年长，举止都更加沉稳，说话间神态温和，再加上酷似萧止的容貌，让阿颜仿佛见到了少年时的萧止。看着小一号的‘萧止’，说出的话也是一本正经，然而他眼中对自己与一只的好奇却没能完全藏住。

　　阿颜心中好笑，在她看来，这个看似成熟稳重的小太子，却比目光沉稳的萧承烨更像孩子。

　　她抱着安晴，与小洼也一同来到桌前坐下，一只毫不怕生的落在桌上。萧承轩忍不住仔细去看，他其实见过这雀鸟几次，不过不是在颜妃身边，而是在殷玖殷统领当职的时候。这雀鸟总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昂首站在一脸得意的殷统领头顶上，与之一同在宫中巡查，他那时候便觉得有趣。

　　萧承烨对一只也有些好奇，侧目去看，一只在桌上转了一圈，就又蒲扇翅膀回到了阿颜肩头。

　　阿颜伸手捡了一块茶点递给怀中的安晴，安晴看了看阿颜手里的点心，乖乖接下，安静的吃起来。阿颜满意的笑笑，开口道：“我刚刚去看了小、浩然的屋子，也听他说屋里的东西都是你叫人准备的，多谢你。浩然是个好孩子，善良懂事，就是偶尔爱哭鼻子，不过也是因为他年纪还小。”

　　小洼从旁偷偷扯了扯阿颜的衣袖，有些窘迫道：“娘娘别说了，我如今已经很少哭了...”

　　萧承轩笑着道：“娘娘放心，他既然做了孤的伴读，便是孤的朋友，孤会护着他的。”

　　阿颜道：“既然你视他为朋友，他便也要好好维护你，彼此关照才是朋友该做的。不过也不要老是只顾着读书，你们这个年纪就该贪玩些。”阿颜转头对着萧承烨扬了扬下巴，道：“你也一样。”

　　萧承烨笑了一下，乖乖点头道：“是，娘娘。”

　　“不过，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萧承轩自然地答道：“早晨学堂读书，午后练习骑术射箭，晚上时候做些功课，空闲的时候便能练字了。”

　　阿颜听了直摇头：“这样也太、太无趣了些...”

　　萧承轩笑笑：“一向如此，倒也不觉得无趣了。”

　　阿颜叹了口气，继续道：“若是不出去看一看，只在这皇宫里读书也是不够的。外面有趣的事情那样多，若是得了空闲就偷跑出宫去看看，浩然对外面熟悉，既然有他在，也能替你们带路。”

　　萧承轩面露惊讶，认真回道：“偷跑出宫是万不能的，先不说合不合规矩，这宫中守卫森严，就连如何办得到都是一番考量。”说罢，他竟真的一脸认真的思考这事是否可行。

　　阿颜心知自己即使有心，却并没有能力办到，但看见这小号的‘萧止’低头沉思的样子，还是拍着胸脯道：“就连你们父皇也曾提过，见到黎民百姓是怎样的生活，才能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帝王。书本里的东西若是能亲眼见见，那该多有趣。容我想个办法，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你们出宫转转。”

　　这话显然是听者有份，一旁安静坐着的萧承烨心想，这事如此不靠谱，他倒是想知道眼前人也要如何办到，他不介意跟着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阿颜想出什么办法，便得到了即将出宫的消息。

　　太后要去皇家寺院玄山寺，为佛祖焚香还愿。听玉竹说，太后每年都会带着后宫妃嫔们去玄山寺住上一阵子，替陛下与宇安国祈福。只是往年都是到了七月中才去，今年却是提前了一个月。

　　阿颜入宫几个月来，第一次出远门。她掀开撵车的帘子向外看，只见皇家仪仗往后排了老远，声势浩大。撵车旁的谢小楼一身干练打扮，骑马靠近，低头询问道：“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阿颜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想看看外面，我们走到哪儿了？”

　　“娘娘看前面，车队绕过前面那座山就能瞧见玄山寺，到了山脚，再往上就都是石阶路，车马上不去，需要步行上山。娘娘养养精神，不然一会身子怕是吃不住。”

　　阿颜退回了车内，身子一仰便躺了下去。这时身旁盖着盖子的篮子里突然有了响动，玉竹与兰芳也听到了响动，两个女孩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见阿颜侧身要打开盖子，更是紧张的抱在了一起。

　　盖子被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条黑色的小蛇。那蛇躺在昏暗的篮子里，全身看起来黑黢黢的，一双黑亮的眼睛不知在看向何处。

　　离宫前，她们陪着阿颜一同去了太医院，说是取东西，出来便提了这样一个篮子，待她们看清篮子里是何物时，差点尖叫出声。虽说阿颜一再与她们保证，这蛇不会伤人，她们却依旧不敢靠近那篮子，毕竟一只在看到那蛇之后，也是毫不犹豫的就飞走了。

　　-你、竟然还晕马车？

　　小黑蛇抬头，黑亮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但阿颜仍旧读到了其中蕴含的白眼。

　　-就该把你也变成一条蛇，然后放在这篮子里晃上几个时辰。

　　-嘿嘿...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会进了寺庙可还撑得住？

　　-我又不是什么恶妖，况且寺庙的结界不比皇宫，还不能将我如何。

　　说罢，小黑蛇不想再理她，尾巴一卷便要打盹。

　　阿颜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说动岐白变成小黑蛇与她同来，而不是像丰伯那样，舒服坐在太医院的车队中，有吃有喝。毕竟这一趟，阿颜还有‘要紧事’要做。想到这里，阿颜眯起眼，讨好道：哎呀，真是辛苦岐白大人啦，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吩咐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马蹄声由远及近，阿颜掀开帘子，见殷玖手里捧着个篮子道：“陛下命我给娘娘送来这个。”

　　阿颜伸手接过篮子，里面是一些新鲜的梅子与果子，还有几样点心被油纸包着。

　　“刚刚路过一个农院，陛下叫我采了些新鲜果子给娘娘送来，说是万一娘娘晕了马车，吃些酸的能好些。但陛下也叮嘱了，梅子不能多吃，不然会伤了胃。”

　　阿颜捡了个梅子含在口里，入口既是酸甜的感觉，不禁眯起了眼。她伸手递了一颗给黑蛇，小黑蛇默了片刻张口接下，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感觉确实有所消减。

　　队伍继续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玄山寺山脚下。

　　这寺庙修在了山顶，通向山顶的石阶少说也有上百阶，并且每个台阶都有普通台阶两个之高。

　　阿颜一下撵车，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往山顶上走。对她来说，爬山可要比坐在撵车里舒服有趣的多。在得了萧止的准许后，阿颜便自己提着篮子，带着谢小楼一同往上走。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一口气去到山顶，然而还是不得不在山腰处停了停。

　　即使如此，一旁跟着的谢小楼还是惊讶不已，回头看向远远落在队伍最后面的妃嫔，暗暗赞叹阿颜姑娘体力真是好。

　　等两人率先到了山顶便见到了迎驾的僧人们，另阿颜没想到的是，这其中竟然会有一位面熟的。

　　“是你！”

　　那人也是一愣，随后对着阿颜温和一笑，道：“施主，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这面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初到人间遇到的光头和尚，云泽。

　　怪不得阿颜觉得这玄山寺三个字，听起来怪耳熟的。想到这是云泽的寺庙，阿颜心念一动，神神秘秘的将篮子打开了一条缝，低声道：“小和尚，我一会要带它进去，它虽是妖，但却是个不曾作恶的好妖。一会进去寺庙说不定会不好受，你可有什么办法？”

　　云泽低头向篮子里看，果然见到一条黑蛇，那蛇通体黑亮，但照到光的地方又泛着点点紫色。云泽仔细看了半晌，见黑蛇确实如阿颜所说的，气息纯粹，并没有一丝邪气。于是脱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伸手套在了小黑蛇身上。

　　“贫僧将这串佛珠借你一用，有它在你身侧，便不会觉得难受了。”

　　佛珠放下的瞬间，岐白只觉得方才压在身上的沉重感瞬间消失了。他也不再隐藏，轻声开口对着云泽道了谢。

　　待所有人都上来的时候，阿颜的汗已经风干，正一派悠闲的坐在树荫下与迎驾的和尚说着话。林太后在萧止与芸贤妃的搀扶下上了山，依旧吃力。再看齐明月，发髻都已经微微松散，整个脸因为热和累而涨红，委实有些狼狈。

　　萧止扫视一周，待看清与阿颜说话那人的容貌时，也露出一个笑。他几步走了过去，对那人开口道：“许久不见了，云泽师父。”

　　云泽嘴角含笑，道：“陛下，许久不见。陛下如今身体康健，贫僧替陛下高兴。”

　　阿颜从一旁探出头来，问道：“你们认识？”

　　“朕与云泽自幼相识，当年的毒，也是得了云泽的师父，净慧主持相救。”

　　这时，一只突然从身后飞来，绕着云泽转起圈来，嘤嘤嘤的叫个不停。

　　萧止有些惊讶的看向阿颜，阿颜一笑，将与一只和云泽相遇的事情大致的讲给萧止听，最后转头冲着云泽，
　　用仅三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归远便是你所说的，我的机缘。”

　　阿颜与一众宫廷女眷被安置在了玄山寺的客房。

　　客房布置虽然简谱，但打扫的十分干净。阿颜第一次来这里，显然是有些兴奋的。守夜的兰芳早已因为疲惫而睡熟，然而阿颜却辗转难眠，安耐不住想要四处看看的心情。于是还是叫醒了小黑蛇，随便套了件衣服便偷溜出屋子。

　　因这寺院坐落于山顶，山脚一圈都有侍卫把守，所以院子里的守卫便空了许多。

　　阿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山上空气清新，有着她熟悉的山林气息，因常年焚香的缘故，空气中也有着淡淡香火味。阿颜抬头去看天上明月，然而一旁菩提树上的红点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阿颜仔细看过去，竟是一枝带着叶子的红色花朵，那花显然不是出自这菩提树上，然而不知怎的竟落到了最高的树枝上面。若不是因为阿颜眼力好，那红花隐在树枝里很难发现。她觉着好奇，飞身一跃先是跳到了矮墙上，而后几下攀上了树干，摘下了那支花后，猛地一跳稳稳落了地。

　　阿颜手中摆弄着开着红花的花枝，摇了摇袖子而后出声问道：“这是什么花？怎的落在那么高的树上了？”

　　-这是扶桑花，不像是偶然落上去的，倒像是被人放上去的。

　　“那是扶桑花。”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矮墙的另一边回答了阿颜的问题。

　　只见矮墙那边绕过来一名女子，月光下女子的面容渐渐浮现，看着比阿颜长了几岁。她薄施粉黛，眉眼如画，五官明艳却不落俗套，只着一身素色长裙却依旧难掩其周身的贵气。女子越走越近，阿颜看得竟有些呆了。

　　真美啊，阿颜心中感叹。

　　女子走到近处，见阿颜呆呆地望着自己，轻轻的笑了，而后对阿颜道：“姑娘手里的花，可不可以让给我？”

　　阿颜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只觉得那声音尤其好听，不自觉的就将手中的花递了出去。

　　女子道了谢，含笑接过花。她小心翼翼的将花枝拿在手里，看向花的表情格外柔和。那扶桑花女子手中好似也比方才更为艳红，衬得女子面容也带了红晕。

　　“真美啊。”阿颜出声道，她觉得这花竟与女子格外相称。

　　女子将目光从手中的红花上移开，抬眼看向阿颜，随后柔柔一笑道：“看来姑娘也喜欢扶桑花。”

　　阿颜缓过神来，点头走到女子身边，如浪荡子一般对着女子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开心道：“香香的。”

　　女子被阿颜的样子逗得低低笑了一下，而后开口问道：“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可是迷了路？”

　　阿颜摇头，道：“我第一次来这，高兴的睡不着，所以就偷偷跑出来转转。”

　　女子笑着道：“这院子里的守卫不比宫中，你稍转转便回去吧，莫要待得太晚，小心回去挨了罚。若是一会回去挨了责骂，就说是解手时撞见了扶摇宫的瑶妃，被差去做了事，到时候我自会替你说话，也算还了你为我摘花的情。”

　　说罢，女子对着阿颜晃了晃手中的花枝，而后翩然转身，消失在了矮墙的另一边。

　　半晌，小黑蛇从袖子中探出头，见阿颜还在呆愣着，有些受不了她的痴醉模样，出声打断了她。

　　-别看了，人都没影了，回吧。

　　“那女子真美，我好喜欢她。”

　　-单单见了一面就喜欢？

　　“嗯，喜欢！她是我见过最美的人间女子，你刚刚看清她了没？”

　　-倒是看清了，却也没觉得多美，我瞧着，和你差不多。

　　“...我竟听不出，你这是不是在夸我。”

　　小黑蛇想了想，十分恳切道：你如今还是幼狐，再过些年，能比现在好看些。

　　“哦，真是谢谢了...岐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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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颜是颜狗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