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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祸端 ...


  •   待陈商来到宣华厅,杨显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宣华厅朝北,平时用作接待机密要客,位置极为隐蔽,终年不见阳光。此时尚是辰时,厅堂又狭小,空气便显得格外阴冷压抑。

      杨显独坐在主座上,面色阴沉地喝着茶,见陈商进来,冷冷道:“怎么?缠绵得脱不开身?看来本王似乎坏了侯爷的好事!”

      陈商正在奇怪杨显怎会连夜从京城赶来雍州,岂料杨显刚见面就冲自己发火,不由心头一怔:“二哥好大的脾气。不知阿芒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二哥这般生气?”

      杨显并不答话,只是慢悠悠地来到陈商近前,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眼前这张姣好的面容,微微冷笑道:“这大半年未见,阿芒可是风流快活得很哪!不过,若让父皇知道,你把娈/宠养到了藏真阁里,结果会怎样?”

      陈商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二哥是说阿秀么?他是我新收的侍卫,近身伺候,有何不妥?”

      “侍卫么?”杨显玩味地笑笑,“难道做阿芒的侍卫,还包括在床上服侍你?”

      陈商眉梢一挑,脸上显出些许诧异:“二哥今天是怎么了?阿凉、阿星他们不都是我的近侍么?做我的近侍,自然要让我快活喽!”

      “这倒是本王一时疏忽了。”杨显单手托腮,一双褐色的眸子透着无比的讽刺,“可是我怎么听说你这大半年来在雍州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还逼得有人走投无路、妻离子散、含冤枉死。阿芒,你说此事本王要如何处置才好?”

      “这点小事也值得二哥来兴师问罪?” 陈商瞪大一双桃花眼,仿佛是个受委屈的孩子,“我只不过是看上了白秀而已,又没把他怎么样,二哥,你也管得太宽了吧!”

      杨显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子,扔给陈商:“好好看看吧!阁老丁兆基上书参你专横跋扈、目无法纪、构陷无辜,为了泄一时之愤,迫使商贾白秀含冤屈死。”杨显瞥了陈商一眼,神色中带了七分的讽刺、三分的戏谑,慢悠悠地说道,“太子现在拿此事大做文章,恨不得让你去给那白秀抵命。”

      胡乱地翻看着手中的折子,陈商不屑地撇撇觜:“是又如何?难道皇上会为了这个治我的罪?去年江若蓝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这样的微末小事也值得登大雅之堂?杨克是不是疯了!何况阿秀又没死,莫非要我去给一个活人偿命不成?”

      “呵!当日那戏子的事,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帮你收拾的残局。”杨显冷冷扫有陈商一眼,“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去年为了一个江若蓝同杨克争了个你死我活,这次的事,却要如何收场?”

      “大不了再面壁思过一年呗!”陈商满不在乎地往椅子上一坐,随手把玩着茶几上的青瓷茶杯,“看杨克能把我怎么样?”

      “阿芒你闹够了没有!” 杨显面色一沉,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你可知道现在事情有多严重?三司审定的案子,若牵扯起来就是贪赃枉法的重罪!唉,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杨显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负手走到窗前,颀长玉立的身影投射在阴影里,更觉挺拔。“你当杨克是傻子么?看他这次的架势,必定有备而来,不把你置于死地决不罢休。现在朝中大员近三成要求父皇严查此事,内阁又有十三人联名上书。这一次,即便父皇有心袒护你,也只能袖手旁观。”

      这样的杨显给陈商一种无形的压力。陈商宁可看杨显讽刺的冷笑,也不愿意杨显用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同自己说话。望着面前威严修长的背影,陈商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娇纵和跋扈,心中虽然依旧不以为然,脸上桀骜的神色却收敛了不少。

      “其实,这次事并不全是我一个人干的。”陈商嘟着嘴,“那日上元灯会,秦浩……”

      “哦?秦浩?”杨显转过身看向一脸无辜的陈商,挑眉道,“你还做了什么瞒着我的坏事了?”

      陈商小声道:“我哪儿有瞒着二哥的事了?还不是这藏真阁实在气闷。上元节那晚我在满月楼遇着秦浩,便一同去赏灯,后来……”

      “后来为了一盏宫灯同贩夫走卒打架,那个同你挣宫灯的便是白秀,是吧?”杨显冷冷笑道,“结果,你看上了白秀,秦浩看上了张惠娘,再后来便是你二人狼狈为奸、各取所需,是也不是?”

      陈商惊讶地看着杨显:“原来,二哥都知道?”

      “你做的那些蠢事能瞒得了本王么?一时见色心动,结果引火烧身!” 杨显冷哼了一声,“你当秦浩是什么好东西了?他父亲秦南林是老狐狸,他便是只小狐狸,说不定这便是他布好的局,为的就是引你上钩!”

      “这不太可能吧?”陈商小脸皱成了一团,眼眉微蹙,“秦浩怎能料到我们会在灯会上遇到阿秀夫妇?即便这是他事先设好的陷阱,他又怎能确信我会看上阿秀?”

      “这自然不是事先准备好的阴谋。”杨显的脸上是一贯的阴沉,“只不过机缘巧合,他便来个顺水推舟罢了。若我猜的不错,所有的主意都是他出的吧?你虽然任性妄为,但这种阴狠毒辣的法子却不似你一贯的作风。”杨显说到后来倒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来说,对你喜欢的东西,你只会强抢,却不会巧夺……哼!既然要用强,就要做得漂亮些,连一点手段都不会耍,难怪中人圈套!”

      杨显的这番话倒把陈商那游戏心情收拾了大半。细细回想着前因后果,陈商的神情不由认真起来,眼底里也渐渐显露出一丝戾色:“好个借刀杀人的计策!我道这张惠娘怎肯在丧服之期从了秦浩,还三媒四聘地正式过门?定是秦浩以替夫报仇的幌子诓了那女人,乘机又能算计我。真是一箭双雕!”

      “总算明白过来了?看来你还算有点脑子!”杨显的嘴角微微上翘,扯出一抹冷笑,“现在杨克手上有你唆使雍州太守栽赃诬陷白秀的物证,秦浩手上有你逼死白秀的人证,阿芒啊,你可如何是好呢?”

      陈商一声不吭地坐在红木漆的靠椅上,手上拽着方才的那份折子,眉头深锁,眼中的怒气却越来越盛。沉默了良久,陈商突然“霍”地起身,一拳砸在身旁的茶几上,他冷冷一笑:“好个秦浩,竟敢这样算计本侯!”

      “怎么?你要对付秦浩?”杨显背靠着窗棱,清晨的霞光将他阴冷的轮廓勾勒地有些朦胧,虽然早就料到眼前的少年定会勃然大怒,但陈商一幅吃人的表情仍让他感到不妙,心想这小祖宗一时意气用事,又不知要闯出何等祸事来,不由把脸一沉,低声呵道,“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欲成大事者岂可心浮气躁?”

      “二哥!那姓秦的小子竟敢戏弄我,我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杨显瞪了陈商一眼,语气也变得颇为严厉:“阿芒,你必须弄明白,现在谁才是你最大的敌人!那秦浩固然可恶,但终究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好色之徒,他即便设下此局,多半还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既赢得美人芳心,又把罪过算在你的名下。何况,此事若深究下去,他自然也脱不了干系。秦南林老奸巨滑,为人最是明哲保身,岂能不清楚其中的利害?”杨显深深睇了陈商一眼,神色颇有安慰之意,“所以那张惠娘在秦浩身边,对你倒是件好事。呵!这可真是错有错着,幸而那张惠娘嫁给了秦浩,若是落入杨克手中,岂非大大地麻烦了?”

      陈商却仍然是一脸的不服气,恨恨道:“话虽如此,难道此事就这样算了不成?那岂太不便宜秦浩了!我陈商竟叫人白白摆弄了一回!”

      “那你还想怎样?把秦浩找来痛打一顿?还是杀了他泄愤?”杨显气得双眉倒竖,“阿芒!你若有闲情去寻仇报复,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眼下杨克步步紧逼,你倒是有何应对之策?”

      陈商此刻倒真被杨显的怒气给镇住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顿时浮上一层雾气,委委屈屈地道:“杨克为了当日江若蓝的事恨我入骨,此番我的把柄落在他手上,想必是在劫难逃……”

      陈商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倒真让杨显有些不忍,语气也不免柔和起来:“你既然知道杨克不会善罢甘休,为何平日里行事这般不知轻重?你做事总不懂得谨小慎微,日后势必吃苦!”

      “若阿芒以后小心翼翼做人,那还是阿芒么?”陈商小嘴一咧,“何况我现在不是已经吃足苦头了么?皇上把我扔到这种地方,分明是要郁闷死我,现在,连二哥也不理我。”

      杨显冷冷瞥了陈商一眼,缓缓道:“父皇若不管你,我又何必请命到雍州来彻查此事?”

      一听此言,陈商心头的那团乌云立刻烟消云散。皇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派二哥来彻查此事,换言之,就是要放他一马。陈商并非愚蠢,杨诺的心思他岂不知?上次贬他来雍州,他便明白了杨诺的弦外之音——希望自己和杨克的恩怨到此为止!

      其实,他并非真心与杨克过不去,毕竟那杨克乃当今皇后赫连哲哲所出,自幼便被封为太子,况且,赫连哲哲乃是渤海郡国国主赫连天哲一母同胞的妹妹,便是杨诺在平日里也要顾忌她几分,岂是一般人可以得罪的?

      只是,坏就坏在陈商同杨克自幼时起就互相看不顺眼,这种摩擦冲突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激化,以致愈演愈烈,结果倒成了水火之势。去年,二人为了争夺一个戏子,在京城闹得沸反盈天,最后,陈商虽然被贬来雍州,但杨克却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这笔帐,一贯睚眦必报的杨克自然铭记于心。

      对此,陈商心里清楚得很。初到藏真阁时,他倒真是安分了不少,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商的娇纵任性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收敛的?何况美色当前,他陈商又是少年轻狂,平日里强取豪夺的事自是做惯了,一时间哪里能够克制得住?结果,上元灯会上的一时之愤,便惹出无尽祸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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