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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生死轮转 ...

  •   回去之后,姜亦可见到了她那七年没回家的哥哥,还有金发碧眼,热情奔放的嫂子,她学校里也有留学生,平时接触的不多,但是给她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她哥嫂给她带了很多礼物,衣服鞋子一大堆,她看了看那双足足有十二公分的高跟鞋,苦笑着说:“哥,我平时在医院上班,穿不了这么高的鞋子……”
      她那金发碧眼的嫂子用流利的中文说道:“这双鞋子是我选的,上班穿不了没关系,可以跟朋友逛街的时候穿。”
      “谢谢嫂子。”
      “跟我还客气什么?Nasir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他有个可爱的妹妹,Oh, my God, you are so beautiful!”
      当着家人的面被夸长得漂亮,姜亦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哪里哪里。”
      当天晚上他们一家五口去了餐厅吃饭,位置是姜亦瑄提前订好的。
      姜龙和蓝黛颖七年没见到儿子,这次自然是喜笑颜开,饭桌上,蓝黛颖一直在询问他的近况,诸如在英国过得好不好,工作顺利吗,回来有没有水土不服,最后才落到重点上:“你现在工作稳定了,是时候让我抱孙子了吧?”
      姜亦瑄有些不耐烦地说:“妈,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提这个事?不是跟你说了吗?等我把手头的生意忙完了,自然会把这件事提上日程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瞧你说的,我这哪是瞎操心?”
      姜龙说道:“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让他们自己去决定,难不成有了孙子还能送回国给你带?”
      Layla也附和道:“是啊,我们有自己的计划的。”
      “您就别操心了,就算以后有了孩子我也会让他留在英国接受最好的教育,国内,说实话,基础教育有待提高,内卷太严重……”
      姜亦可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一直闷着头吃饭,明明是高档餐厅的大厨做出来的菜,可是她却觉得味道一般。
      忽然想念在C城吃的那顿年夜饭了,还有绚丽的烟花。
      她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聚餐,而他一个人在C城,不知道在做什么。
      ……
      有人敲门,白尹城把门打开,看到季盛站在外面,冷风一阵一阵地吹过。
      他嘴角牵起一抹笑容,问道:“那天的饺子还有吗?”
      白尹城:“……”
      二十分钟后,季盛吃着他煮的水饺,打趣道:“要不咱俩去开个饭馆得了!你当老板兼厨师,我数钱。”
      话音未落,白尹城呛了一口水。
      “我就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
      他忍住身体的不适,轻飘飘地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季盛往嘴里塞了两只饺子,神情从惬意变得凝重,“我准备去一趟柬埔寨。”
      “投靠克莫佤?”
      “不一定,可能投靠他,也可能自立门户,反正不打算在内地混了。”
      白尹城淡淡地看着他,没说话。
      “有酒吗?”
      “你忘了我早戒了?”
      季盛调侃道:“唉!你这酒也不喝,烟也不抽,门也不出,无趣得很,难怪人家姑娘在这儿待不住。”
      白尹城没理他。
      过了一会儿,他吃完了饺子,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继续说:“我是打算走了,你呢?”
      “我没计划。”
      季盛的眼眸深沉起来,良久,笑了笑:“整个J集团,我一眼就看出你与众不同,果然是这样,你不想卷入这些纷争,但二爷不会让你置身事外的。”
      “他做不了我的主。”
      “是吗?有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怕你知道了惹出事端。”
      他眼底稍稍有了好奇的情绪,问道:“什么事?”
      季盛酝酿了好半天才说:“你知道二爷为什么追杀我吗?不是因为我背叛了他,而是我无意中偷听到了一个秘密——关于曹霖轩。”
      白尹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冷峻:“说下去。”
      “那天我在茶室外面听到他和赵伦的对话,五年前,是他派赵伦暗杀了曹霖轩——我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你真相,也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他杀曹霖轩,就是想让你走投无路,然后再给你一个避风港,名正言顺地让你留在他身边。”
      后面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注意力还停留在“派赵伦杀了曹霖轩”这句话上,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刺,狠狠地扎在他心上。
      让他走投无路,再给他一个避风港,让他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做他的傀儡,真是好算计,虎毒不食子,宋迟这是恨不得让他死。
      “阿城,我这一走,估计不会回来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我思考再三,觉得你有权利知道。”
      白尹城不知道季盛是什么时候走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人,桌上还放着一只空碗。
      一旦松懈下来,就容易想起许多过往的事——
      高中三年他勤奋自律,无数个夜晚在书山题海中度过,终于收到黎医大的录取通知书,那个时候他好高兴,把以后的路规划得十分清晰,读研,读博,穿上白大褂,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让奶奶颐养天年。
      他跟同学谈论起梦想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直到曹霖轩遇害,一切都变了,什么梦想、荣誉,在一纸退学申请前都是泡沫。
      正如姜龙所说,他本就是个孽种。
      夜色寒凉。
      他被头痛折磨得彻夜未眠。
      第二天,他离开了C城,去了风铃湾。
      滨海小镇还是和以前一样,环境优美,民风淳朴。
      白尹城漫步在街上,将与她走过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时隔大半年,恍如隔世。
      他来到一座古朴的宅子前,门虚掩着,他也没有敲,径直走了进去。
      小院里有蔬菜,有花鸟,还有秋千,微风拂过,带来清脆的风铃声。
      黛青色的屋檐下,身穿一袭黑色长袍的算命先生正在逗鸟,大半年过去,他的胡子似乎又长了一截,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瘦,像竹竿。
      白尹城站在院子里,双手插兜,眼神薄凉地瞧着他。
      算命先生也看过来,与他对视了两三秒,朗声道:“事主,别来无恙——”
      “先生今天还开张吗?”白尹城淡淡道。
      “对别人,不开张,对事主,随时恭候。”
      “为什么?”
      算命先生信誓旦旦地说:“我若不开张,岂不是枉费事主不远千里登门拜访?”
      白尹城许久没说话:“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这人海茫茫,我怎会知道你是谁?”
      “你之前说‘旦夕祸福,东海扬尘’,是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逗着他的鸟,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事主莫急,我那院里杂草丛生,你先帮我除除草,松松土,稍后我再解答你的疑惑,如何?”
      白尹城看了看身后的菜园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照做。
      他打理菜园的时候,算命先生在逗鸟,他打理花圃的时候,算命先生往藤椅上一躺,手里拿着茶壶,悠闲地品茶晒太阳。
      “这菜园子跟人一样,许久不清理就变了样。”算命先生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接着就开始打盹儿。
      白尹城给他的菜松了土,除了草,浇了水,忙活了大半天,日渐西斜的时候才收工。
      算命先生在大厅里摆出了他的算命摊子,这次没有写着“算不准不收钱”的白布幡。
      白尹城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事主是想问前程还是运势?”
      他沉稳道:“生死。”
      算命先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用他那一贯粗砾的声音说:“生死轮转,命盘上早已注定。”
      “何为轮转?”
      “生死本就相生,有的人活着比死还痛苦,有的人死了才是解脱,这不是轮转是什么?”
      良久,白尹城淡声道:“是。”
      “麻烦事主说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我不清楚,只知道年月日。”
      “也可。”
      接着白尹城就说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算命先生一会儿捏指脉,一会儿闭目沉思,一会儿捋他的胡须,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福兮祸兮,都是天意。”
      白尹城低声道:“先生,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我只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从你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走上一条不归路,而这条路充满了苦难,我从你当下开始窥视未来,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
      算命先生讳莫如深的话他思考了良久,最后领悟了这句话的含义,镇静地说道:“意思是,我根本没有未来,对吗?”
      算命先生又闭上了眼睛。
      “事主的命格错综复杂,转折无数,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既定的命数,注定六亲缘薄,如无根浮萍。”
      这一次,他也无话可说了,静静地坐着。
      “翻黄倒皁,亦正亦邪,旦夕祸福,东海扬尘,事主是个不惧世俗的人,未来何去何从,由你自己决定,我言尽于此。”
      听完算命先生的谶言,白尹城默默地起身走到门口,仰头望向天空,此刻天朗气清,一片蔚蓝,他闭上眼睛任由阳光拂面,嘴里念着那首词:“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
      从算命先生那里出来后,白尹城独自在海边散步,看着潮汐时涨时落,看着晚霞染红天际,看着海面上翻涌的浪花,最后,闭上了眼睛。
      五天后,姜亦可买了凌晨的车票赶往C城,到了之后怎么敲门都无人回应,本就心急如焚的她恨不得把门撞开。
      她微信上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又和之前一样石沉大海,五天后实在是忍不了了,连夜来找他。
      她在寒风中怀着无比失落的心情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结果电话里居然传来了他清冷的声音:“丫头。”
      一听到这两个字,她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几乎是哭喊着问他:“你又去哪儿了?怎么又不理我?没你这样搞我心态的!”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C城,你又在哪儿?不是让你等我吗?”
      “你赶紧离开,C城治安很乱。”
      “那你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别来找我。”
      她快要崩溃了。
      “阿城,你又怎么了?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吗?我才离开几天你又怎么了?在拿我寻开心吗?”
      “丫头,你忘了我吧,这世上还有很多对你好的人,忘了我,重新开始。”
      姜亦可愣了好久,脑子都是昏的:“什么?你让我忘了?开什么玩笑?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你别跟我说这些!我要是能忘了,怎么会半夜三更来找你?怎么会想你想得吃不下饭?阿城,你别这样,我真的会很难过……”
      “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我不在了,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忘了吗?”
      “我说的是你不在了——”话说到一半,她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断了,喉咙里沉重如同灌铅,“阿城,你是不是病情又恶化了?”
      没等到他的回答,她六神无主:“你到底在哪儿?是不是病情恶化了?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不要瞒着我。”
      良久,他低声说:“丫头,我想去拉萨看布达拉宫和雪山。”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陪你去的,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
      “我想再跟你在茉莉花庄园看一次日出,想回到初遇你的那个夏天。”
      姜亦可整个人都愣住了,感觉喘不过气。
      他继续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是在许愿池,你的眼里就像有星星,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清澈的眼神,一开始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当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你的时候,想过适可而止,但你那么纯真,我不忍心伤害你,就一直隐瞒真实身份,没想到一步踏错步步错,我做的那个错误决定,让你一次次地受伤。”
      姜亦可丝毫没留意到自己满脸的泪痕,被冷风吹到麻木的脑子突然回想起当初在西藏的时候,他说:“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当时她以为他指的是强迫她去西藏,现在才恍然大悟,他说的,是爱上她。
      “阿城,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些?我真的不怪你了,也不后悔跟你在一起,我们之间错过了那么多,你不要再……”
      他打断她:“谢谢你,丫头,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永远都是没有感情的傀儡。”
      “你别这样,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她只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错了,阿城,我真的错了……早知道这样,我不该回去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怪我冷落你了?你现在回来,我们马上去拉萨好不好?我再也不丢下你了……”
      “我没生你气。”
      她急得胡乱抓了抓头发:“那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心态快崩了,别再折磨我了好吗?”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阿城——”姜亦可失声道,“你有什么话就跟我明说,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指出来我一定改,但是你别说什么不会再出现之类的话,就算你真的要跟我分开,也起码当面跟我说,给我一个理由!”
      白尹城沉默了。
      “你说话啊,别不吭声,我真的承受不起了,一次又一次,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一声不响地离开,有为我想过吗?我以为除夕那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不管还有多少时间,哪怕只剩一天我也要跟你在一起,你这样折腾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姜亦可浑身就像被抽干了力气,站不住了,她蹲下来抱着膝盖,心痛得要死,哭着说,“阿城,算我求你了,你回来好不好?不是说好的等我吗?你究竟要我怎么办?你说你一直都在,你说我要天上的星星都给我摘,我不要天上的星星,只要你回来……”
      清冷的月光下,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是他亲手为她戴上的。
      电话那头,白尹城还是没说话。
      “阿城?”她以为电话挂了,结果并没有,“你说句话呀。”
      “你我之间,所有的爱和恨,今天都到此为止,我不会回来,你也别找我——”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挂了线,直接将手机扔到了海里。
      姜亦可一遍一遍地给他打过去,每次都没接,到最后她心灰意冷,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蹲在地上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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