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尽》花二白

31、研究生

　　音珂不喜欢跟贺骁出去玩，也从不查岗，他身上偶尔会有陌生的香水味，有女朋友后也没注意跟其他女生保持距离。

　　音珂从不管束他，也不多问，就这样不咸不淡的交往了半个学期。

　　曾有一个月，两人之间毫无联系，音珂刹时接到贺骁电话时都愣了下，顿了两秒才接起。

　　是贺骁朋友打来的，那大爷喝醉了。

　　音珂去接人，把人送回他的房子，然后准备离开，贺骁却开始耍酒疯抱着她说没吃饭胃疼。

　　三更半夜，音珂起锅烧水给他熬粥。

　　贺骁也不是很醉，喝粥的时候没忍住抱怨，“做女朋友做成你这样的真没几个。”

　　“我以为我们算分手了。”音珂说。

　　贺骁被堵了一口气。

　　过了会儿，贺骁说：“有天早上我去找过你的，不过不太凑巧，大早上的看到你跟一个男生在便利店门口拉拉扯扯。”

　　“那是我同学。”

　　贺骁口中所谓的拉拉扯扯，不过是礼节间的相互推让一个面包。

　　那晚几个同门一起在KFC熬了个通宵做完研究生期间的最后一个课题项目，好腾出更多的时间准备下个学期的毕业答辩。

　　音珂和男生同学熬到最后收尾项目，天亮后离开KFC一起去了便利店买东西。

　　之后才有了贺骁看到的那一幕。

　　可是这些音珂并没有解释给贺骁听，她觉得很没必要。

　　而贺骁也意识到，她一句‘同学’就把他打发了。

　　他看着音珂，忽然就笑了。

　　“音珂，你喜欢我吗？”

　　音珂迎视他冰冷的目光，“我似乎也没要求过你多喜欢我。”

　　按贺骁的性格，音珂想两人走到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是该掰了。

　　贺骁却因为一股莫名的胜负欲，没有跟音珂分手。

　　他其实看不懂音珂，表面看来一直都是他拿捏着这段感情，都说他轻松就搞定了数学系的高冷系花，可他在这段感情里明显是被动的那个。

　　冷战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台阶是他自己给的，到头来他妈的都是自己哄的自己。

　　对于他跟音珂的对话，身边的朋友都说是他前段时间冷落了音珂，小姑娘生闷气说的气话，要的就是你哄一哄。

　　所以音珂跟贺骁也算有过一段很甜蜜的时光。

　　大部分时间，是贺骁来找音珂，经常在研究生宿舍楼脚等她，接她去吃饭，去看电影，陪她泡图书馆。

　　去哪也会主动跟音珂报备，甚至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没节制的玩通宵，跟女生也知道要保持距离了。

　　音珂向来珍惜别人对她的好，也不习惯一味的做索取一方，她对贺骁也不错。

　　有时候贺骁半夜打来电话，音珂从来没发过脾气，甚至耐心陪他聊无聊的天。

　　贺骁说过想吃的东西，音珂总记得，会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他带。

　　贺骁有次感冒，音珂深夜来给他送过药，照顾他一整夜。

　　贺骁甚至有很多孩子心性，音珂也总是纵容他。

　　那次贺骁发烧不在家待着，偏跑到图书馆去。

　　音珂让他回去休息，他赖在她身边，乖乖的趴在桌子上睡觉，说要跟她待在一起。

　　某一瞬间，音珂停下笔侧头看贺骁，他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一头黑发看上去蓬松柔软，睫毛又直又长，鼻子高挺，沐浴在大片灿烂温暖的阳光里。

　　他就是那么恰好的，坐在了图书馆这一侧唯一的光源里，如同他的人生一样，仿佛所有的光所有的爱都注定会偏向他那一侧。

　　音珂羡慕贺骁，他总能轻易的就获得很多爱，所以恋爱中他不懂珍惜，有恃无恐的作威作福，他很粗心，从不会注意细节，不温柔体贴，他也懒，很少愿意去察觉女朋友的情绪，他甚至专横霸道，任性妄为。

　　但这段时间音珂感觉自己的抑郁症有所缓轻，她在贺骁这获得了强烈的被需要感。

　　被需要，这种久违的感觉，几乎让她幸福到流泪。

　　这也确实算得上是一段温馨时光，甚至是一段在外人眼中，所谓贺骁收心了的时光。

　　外人都说贺骁对音珂比对任何一任女友都不一样。

　　贺骁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音珂在看着他。

　　那是一种类似于观察的眼神，带着好奇，判断，冷静理智，又有一点温柔。

　　他不止发现一次音珂这样看他。

　　“你在想什么？”

　　贺骁甚至没有用看这个字眼。

　　她轻轻一笑，很直白道：“他们说你浪子回头了。”

　　我在想，浪子回头，就是这样吗？

　　她真的让浪子回头了吗？

　　贺骁一愣，后觉确实是他更加依赖她，甚至喜欢粘着她，其实他觉得音珂对他比他对她更好，这段感情中，音珂从没跟他要过什么，反倒他向她索取的更多。

　　不知道为什么，贺骁脱口而出，“那你信吗？”

　　音珂笑笑没说话。

　　音珂依旧不太跟着贺骁出去玩，不是必要的局贺骁现在也懒得去了，宁愿在家里学着捣鼓一两道菜，然后去接音珂来吃，吃完两人窝在沙发里打switch游戏。

　　她脑子聪明，学得很快，现在都能跟他对打了。

　　出于炫耀的心理，一些聚会过后，贺骁会找各种借口让音珂来接他，然后狠狠炫一波狗粮。

　　他甚至打算这个寒假带她回家过年。

　　贺骁就像一个被浸入蜜里忽然丧失了所有理智和判断的人，沉浸地陷入了这段恋爱，变得贪心，变得盲目，变得患得患失，所以当一些疵裂出现的时候，对他来说是很致命的打击。

　　放寒假的前一天，贺骁照常聚完会后让音珂来接。

　　一群人站在酒吧门口，看到音珂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绿灯，有人叫道：“我说骁哥，又撒狗粮啊，我真特么服了。”

　　贺骁张扬一笑，目光一直盯着音珂，想看看她注意到他时眼里会不会有惊喜。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贺骁身边的一女孩被过路的人一撞，直接扑进了他怀里，贺骁下意识的接住人，两人暧昧的抱在一起。

　　他下意识的抬头，音珂视线恰好看向他们这边，他慌忙的推开女生，刚张开嘴巴想解释什么，音珂却招手对他笑了笑。

　　贺骁一怔。

　　回去的路上，音珂也没有过问什么。

　　这件事，成了两人矛盾爆发的一个导火索。

　　拿起手机，贺骁意识到音珂从来没要过他的手机密码支付密码。

　　翻看朋友圈，发现前女友拿他手机拍的合照还躺在朋友圈，音珂不可能看不到，但她从来没说过什么。

　　这些细微末节被无限放大，贺骁忽然不确定音珂是否真的喜欢他。

　　贺骁开始试探音珂是否在乎他。

　　他故意出去玩很晚，不跟她报备，还要故意让她知道，故意给音珂看到他手机里一些女生发给他的短信，到最后，他甚至又开始模糊男女之间的边界感。

　　可是不管他怎么做，音珂根本不接招。

　　两人的关系在这些试探中被越推越远，变得如履薄冰的微妙。

　　终于，寒假期间两人爆发剧烈的争吵。

　　吵到最后，音珂靠在沙发背上，盯着窗台上的一盆茂盛绿植，疲惫道：“不开心那就分开吧。”

　　贺骁坐在沙发里，同样疲惫的躬着身，手肘支撑着膝盖，几乎在音珂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砸出来，无声掉在地板上。

　　她从不吃醋，不粘他，对他没有要求没有占有欲，她还轻轻易易就说分手。

　　拼命压抑住胸口顶上来的那股刀戳似的情绪，贺骁哽着脖子说：“随便。”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寒假里，贺骁的朋友圈异常活跃，全是出去嗨的视频，音珂手滑点赞过一次，很快又取消。

　　那是分手后贺骁第一次给她发来消息，先是一个问号，过了十几分钟，又一句‘什么意思’

　　音珂知道他是故意的，是求和的信号，估计也是他第一次在感情里低头，可是她没有回复那条消息。

　　另一边贺骁一直等着音珂的消息，这是他第一次跟一个女的低头，结果不尽人意。

　　他嗤笑一声，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蠢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之后他在外面玩得越来越凶，几乎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填满，把自己的精力折腾到能一倒头就睡着，新认识了几个挺有趣的女孩，他身边从来不缺主动的女孩。

　　那段时间他短暂的把音珂抛到了脑后。

　　年后的某一场局里，有个朋友道：“骁哥，我说你最近怎么又活跃了，原来是分手了啊。”

　　贺骁脸色一僵，冷着声道：“谁说的？”

　　“你前女友啊。”

　　“我他妈哪个前女友？”

　　“还能哪个，就你上一个啊，音珂，不巧我留北城多陪了我女朋友几天，恰好有次碰到她，我还纳闷她怎么没跟你回家呢，一问才知道你两分手了啊。”

　　贺骁那晚搂着个正在暧昧的女孩喝酒很凶。

　　为了分散注意力和换一换心情，这一年音珂没有留在北城过年，周妍跑来找她，两个姑娘临时决定出去旅游。

　　祖国那么多大好河山，不看一看可惜了。

　　音珂可喜欢软绵绵的雪白的雪了，两个姑娘穿得厚厚的吭哧吭哧乘火车一路往北。

　　那些最有名的景点都去了一遍，走过中央大街，去过松花江上，长白山天池也好好看了看，拍了照，音珂最喜欢的是那广袤无垠的雾凇，真的漂亮到无法形容，太震撼了。

　　北方是那么冷那么洁白，却又那么温暖那么滚烫，连大姨都是热情豪爽的，热乎乎的铁锅炖大鹅，好大一盘的锅包肉，甜甜糯糯的驴打滚，好吃的太多了，大把的时间豪逛东三省。

　　这样的日子真是好极了，痛痛快快，美好的人生呐，真是幸福。

　　累了疲了，火车哐当哐当又把她们送走。

　　窗户上很快凝结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冰雪千里的世界逐渐模糊，周妍靠在音珂肩膀上，快要睡着时遗憾的喃喃道：“可惜见月没见到这美景。”便沉沉睡去。

　　凌晨之际，窗外一片刺目的白，有一些窗户口，被手掌抹开大片水汽，好些个人头挤在一起朝外面看着，很安静的看着，金灿灿的光盛在人们的脸庞上。

　　那豪迈旷野的尽头，一轮壮阔的红日正冉冉升起，太阳照耀着每寸土地，天和地之间，所见的万物，都披着霞光呈现出灿烂盛大的生机勃勃。

　　有那么一面雾蒙蒙的玻璃，两张年轻的脸也面向着窗外。

　　周妍抬起一根手指，在窗户上画了一弯月亮，音珂跟着抬手，在旁边点缀了一颗星星。

　　金灿灿的光顷刻充盈在轮廓之中，闪闪发光。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光也照亮她们的轮廓和眼底。

　　那些离开的人，其实一直在。

　　不求天长地久，唯愿爱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