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四季（好的女人不会老）》乐珍君

50、12 福禄寿?清欢

　　天气越来越暖，离一诺的高考时间更加近了，百日誓师以后，学校给高三学生又增添了晚自习，加班加点地做最后冲刺。这样一来，倒是给了应松更多的机会跟付小云在一起。他每天下班就去小云家，跟她一起吃晚饭，看一会儿电视，说一会儿话，然后才回自己家睡觉。
　　周末也是一样。一诺要去学校上课，应松上午出门诊半天，下午的时间就属于她和他两个人的。日子简单，倒也舒服。

　　周日一早，付小云送走了儿子，就出门买好菜到了应松家，一边等他下班，一边给他做饭。
　　菜市场买来的明虾很新鲜，去头，剪开虾背，入虾背缝口直到几乎剖半，清除肠泥，擦干，最后撒上黑胡椒和盐，付小云安静而熟练地完成所有的动作，心里却一刻不停翻江倒海地想着等会儿要跟应松说的话，她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同他讲。
　　香煎大虾，清炒豌豆，再配上一碗白米饭，午饭吃下去舒舒服服。应松照例泡了一壶茶，端进卧室，付小云正倚在宽大的双人床上晒太阳。
　　“小心烫——”应松倒好一杯茶递给付小云，自己也凑到她身边，靠着床背坐下，找了一些琐碎轻松的事情跟她闲聊。
　　付小云时不时地“嗯”一声，算是回应。
　　应松又跟她说有个新电影，等会儿睡醒午觉可以去看一场，付小云点点头表示赞同。最后应松停下来，看了看她，一对黑眼圈在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显得很突出，昨天晚上她显然没有睡好。他的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问：“小云，你想说什么？”
　　付小云的嘴角微微一颤，屋里出现了片刻的沉寂，她不能肯定应松是否已经猜出她要说的问题，更没有把握他将会给出什么答案。
　　应松伸出胳膊，把付小云拉进自己的怀里，一只手轻轻搭在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付小云喜欢看他的手，干净、修长，安安静静地带来暖呼呼的感觉。
　　“这个孩子，还是没办法保住......”她才张开嘴眼泪跟着流了下来，没办法说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应松揽着付小云的胳膊轻轻用力。
　　“不是我有意不要，孕检的指标越来越不乐观，”付小云的脸抵在应松的胸前流泪，眼泪很快沾湿了他的衬衣，“与其等着肚子慢慢大起来，再来一个最后的宣判，不如就这样提前结束吧？大概我和这孩子的缘分如此。”她原本想说，万一等到肚子大了，一诺那边也发现了，这个孩子还保不住，那个尴尬境遇简直就不堪设想，得不偿失了。但是最后她还是换了一个说法，实在不想把一诺扯进来。
　　应松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肩头，垂下头在她的耳边说：“别担心，你说得没错，一切都是缘分。大概这个孩子之所以来，就是为了让我回到你的身边，现在他的任务完成了，他就要离开了。别难过，本来我也担心，你这个年纪冒险怀孕到底是不是值得，我也拿不准。”他说罢，很快回到专业医生的角度，将付小云的身体扶起来，眼睛看着她说，“小云，快别哭了。既然决定了就快点做手术，我这就联系医院，你我都知道怀孕时间多一天，手术风险就上升很多，这事不能耽搁。”
　　“谢谢你，应松。”付小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你怎么还跟我客气呢？别紧张，我们医院的妇产科技术还是不错的，有我在你身边，我会照顾好你，放心。”应松伸手替付小云擦眼泪，他试图把气氛调节得轻松一些，“你看，我们俩其实还是适合二人世界，要是这把年纪添上一个婴儿，咱们的日子肯定乱套。”
　　“我知道，你永远都有办法解决问题。”付小云伸出双臂环住应松。
　　应松用力抱了抱她作为回应，然后对她说：“就是。你啊，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快去洗洗脸，瞧我这衬衣，都是鼻涕眼泪的，全毁。”

　　应松很快联系好所有事宜，考虑到付小云的年龄偏大以及怀孕时间较长，妇产科主任特意为她安排了诊疗计划，下周三入院检查，周四由主任亲自手术，留院观察一天，周五出院。应松的态度给了付小云很大的安慰，她的担心逐渐消除下去。

　　付小云晚上回到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几个月来压在她心头的那一块巨大的石头，算是彻底卸了下去。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顺畅了许多，却不知怎地，才将洗面奶用手打了泡沫抹在脸上，鼻子竟又酸酸的莫名其妙留下眼来。她想起了那副曾经在脑海中勾画描绘了无数次的图画，那是属于她和应松一家三口的美丽图画，在今晚的黑夜里渐渐模糊，直到成了泡影，她低头看看睡衣下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用毛巾捂着脸哭了起来。
　　房门外窸窸窣窣，是一诺在走动，这么晚了，他在干什么？付小云忙低头用冷水在脸上拍了拍，草草擦干，从肚子里向外用力吐了一口气。开门，见一诺在厨房，她便过去站在门口问：“一诺，饿了么？”
　　“嗯，找点吃的。”儿子伸手在橱柜的上面翻腾着，“奇怪，我之前放这儿两包方便面呢？”
　　“傻儿子，有妈妈在你找什么方便面啊？冰箱还有冻的鸡汤，我帮你下碗鸡汤面吃，很快，你回屋等着吧。”付小云在儿子宽大的后背上用力拍拍，笑了，“下次记得，饿了找妈比找方便面强。”
　　“我不是以为您睡觉了么。”儿子搔了搔头，“行吧，那我回去等着，你可快点，饿死了。”
　　“知道，小小年纪还学得啰嗦，快去念书吧。”

　　伺候了儿子的夜宵，付小云回到卧室，睡不着。索性抓起手机，打开福禄寿微信群，发了一条消息：“周二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见面吃一顿吧。”
　　陆佳晨和首飞燕是两个夜猫子，很快就纷纷跳出来，并且响应了付小云的号召。当她们得知了付小云的决定，便一致觉得为了小云的勇敢，这一次的聚会更应该与众不同。最终，聚会的地点就定在食神武的厨房现场。

　　“哈喽，朋友们大家晚上好，又到了食神武厨房的开饭时间。”周武依旧身系大厨围裙，露出他整齐的白牙笑着，跟镜头前的人们打招呼，不知不觉，很多粉丝已经成为了他的好朋友。
　　“今天晚上可不一样哦，我的厨房来了两位美女食客，她们是我家燕子的发小。昨天我已经跟大家说过了，本大厨为了欢迎美女们的大驾光临，我们今天要准备一些稍微复杂的食材，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买齐了。”说到这，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门，“我知道现在大家有时候不便出门采购，所以采买这些东西大概有难度，抱歉抱歉。不过，即便现在没有买到也没关系，你们先看我做，以后有机会买到了，再跟着我剪辑的视频记录学起来。好了，闲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准备罗勒青酱——罗勒、松子、大蒜、帕玛森奶酪和橄榄油的组合，这是意大利北部热那亚地区的经典配方......”

　　另一边客厅里，周武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几把维多利亚风格的做旧木椅子，和一张老式的茶几，茶几的桌角被做成了狮子爪的形状很有意思，填满了最初略显空荡的房间。首飞燕精心布置了一大捧花束放在茶几上面，房间里面到处弥漫着香气。沙发前面铺了厚厚的乳白色地毯，三个女人窝在懒人沙发上轻声交谈。

　　“哎呦呦，不错嘛，大厨真是有模有样。”陆佳晨朝着首飞燕挤挤眼，继续品尝着食神武特意为她们调制的开胃酒，他用白葡萄酒作为基酒，加入了树莓酱、咖啡、迷迪香和薄荷，味道的确是令人说不出来的与众不同。陆佳晨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袍子，似乎跟这个特调的味道极为合拍。
　　“他啊，原本一心一意想成为一名专业大厨，目标就是自己将来要开一家餐厅，所以他在意大利做学徒奋斗了好一段时间。其实你们也知道，我这些年的愿望也是开一家自己的咖啡店，做做蛋糕甜点。这么看，我们俩其实算是有共同的理想吧。”首飞燕自从结识了周武，就变回了曾经那只飞在空中灵活翻腾的燕子，今晚她穿了一件翠绿色裹身连衣裙，女主人的身份被烘托得恰如其分。
　　“可惜现在赶上疫情，我们俩的美好愿望就只能暂时搁置了。再等机会吧，不急。现在这样也挺好，他每天直播可投入呢，晚上我们俩还要把当天录的视频进行剪接，每一道菜做一个视频，发到网站上去，忙得跟什么一样。我们现在这么做，主要就是让大家看完了有信心自己可以做出简单又好吃的食物。他们开心了，我们也有成就感。”
　　“真好，能和三观一致的男人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做喜欢自己的事情，幸福啊——”付小云发自内心地感叹，她最近有些发胖，特意穿了一件宽松的粉色碎花真丝上衣，意在遮挡自己那呼之欲出的小腹。
　　“小云，你不也是嘛。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应松对你真不错，处处替你着想。我和燕子都觉得，你们俩做这个决定不容易，毕竟应松一直都没有孩子，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呢。”
　　付小云点点头。
　　“当断则断，不要拖拖拉拉，这个节点不错，天气不冷不热，肚子嘛——是大了点，还算不明显。”首飞燕伸手摸了摸付小云的肚子，“一诺应该还不知道吧？”
　　“可不就是你想的这样。一诺不知道，男孩子总是粗心，再说他哪儿想得到这些。反正我的孕期指标总是上不去，万一将来孩子大了又没保住，最后影响了一诺高考，这后果——”付小云摇摇头，长长叹一口气。
　　“那——你后天手术，用不用我们过去陪你？”陆佳晨还是不放心，毕竟年纪这般。
　　“不用，有应松在。你上班那么忙，可别跑。”
　　“我说小云，你也不用摇头叹气的，过了这一关就好了。等你以后也像我这样，亲爱的大姨妈已然驾鹤西去，倒也落得一身自在轻松。”首飞燕试图哄小云开心。
　　“别的女人都担心焦虑的事情，没想到在你这怎么觉得轻松。男人比大姨妈还给力吗？”付小云还不忘调侃别人，看来心情还不错。
　　“并不是男人的力量，是自我，跟你们说我现在找到了自我。”首飞燕的眼睛烁烁放光。
　　“瞧瞧瞧瞧，燕子同学现在俨然成了哲学家。”陆佳晨也笑。
　　“跟你们说啊，真地没有必要焦虑这焦虑那，我最近关注了一位艺术史学家，这老太太八十多岁了，满脸皱纹上了电梯还会有男的追着她说beautiful，老太太说了完全没有必要任何年龄焦虑。所以，咱们得好好学习。”
　　“你家大厨炖鸡汤技术不赖，你现在这鸡汤是一碗一碗端呢。”付小云淡淡地朝着首飞燕笑，“我啊，就学着活在今天，把今天此刻过好了就算胜利，我也不相信啥明天会更好，明天留给明天，以后留着以后。”
　　陆佳晨也不无感慨，道：“人这一辈子啊——如果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生活在自己喜欢的环境里面，我就知足了。”
　　付小云完全同意，点点头，紧接着又想起什么问：“对了，佳晨，没听你提高赫的事情，消停了？”
　　“嘿，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们高赫最近简直了——”提起高赫集团，所有的狗血剧情都止不住在陆佳晨脑子里冒泡，她很想跟两个姐妹一吐为快。
　　“就你们那个单位啊，总是各种纷争，我们俩也听习惯了，快说说吧，又怎么了？”
　　“我最近忙的没顾上跟你们俩八卦，知道吗，就在前几天，我差一点被挤兑下岗。”
　　“啊——”付小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首飞燕急忙朝她竖起手指，示意压低点声音，那边还在直播，自己也忍不住问：“真这么严重了？那现在呢？”
　　“别急，你们接着听，在我快要从悬崖边上掉下去的时候，就在眼巴前，贺群和王爽夫妻双双竟然被公安局都带走啦！活生生的，真事儿！”
　　“啊——”首飞燕这一次自己也叫了出声，她忙朝着周武那边抱歉地笑着吐了个舌头。
　　周武嘻嘻笑着看了看她们，回应：“没事，你们尽兴。”然后又对着镜头说：“朋友们，如果你们今天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不用奇怪，食堂现场的美女们正在一边热火朝天地八卦呢。让她们聊她们的，我们继续。”
　　“他还挺风趣的。”付小云也变得轻松了下来，催陆佳晨继续。
　　陆佳晨重新压低嗓音，说：“据说啊，他们俩是被邱晓倩实名举报的。”
　　“我的妈啊——这是多大的仇多深的大恨哪？邱晓倩可真是牛，自己都快不行了，还不忘了拉仇人下水。佩服！”这个瓜已然满足了付小云的好奇心。
　　“可不是！我当时也这么想的，实在不明白邱晓倩到底图的什么。嗨，你们听着，后面的更精彩——”
　　“行了，别卖关子，说吧。”
　　陆佳晨瞪圆了眼睛，继续爆料：“谁也想不到，老林其实最近一直在装病，就在那两个人被带走的当天下午，他竟然回来主持会议了。我看那精神面貌，好的嘞！”
　　“天哪！我感觉你每天都在看宫斗大剧，还是搬着板凳坐在第一排看的。”、
　　“何止，她不光看，还成天友情客串呢。”
　　“嘿嘿，你们俩说得还真没错，艺术本来都是来源于生活，我这生活就比较精彩了。还有呢，听着，这个老林还提前把跟前妻的儿子弄进了高赫，就放在财务王爽身边一直卧底，你们说牛不牛！”
　　“我的妈呀——高！实在是高！还卧底，越说越邪乎。”
　　“说到卧底还远不止他儿子一人，我们集团那个谢顶的油腻大叔乔副总，看起来怎么都是个扶不上墙的老窝囊，谁想到他也是老林的卧底呢！后来我才明白，可不就是他——这么一个看似唯唯诺诺的老实人，一直在暗中辅佐老林的儿子，帮着邱晓倩搞到了整垮对手的证据。这邱晓倩其实也可怜，她最终还是充当了老林的一枚棋子和杀敌的枪子儿。”
　　“对了，还有那个谁——高级小三？对了，苏妃娘娘，她怎么样了？”
　　“苏小姐这回吃了王爽和贺群的瓜捞儿，在高赫没能得着好处，乖乖回家看孩子了呗。依我看，她这个人啊，无非就是个小聪明，跟那些老鬼哪里能比。其实她跟着王爽参和就是多余，好好的在家当太太不好么，非要跑到高赫趟这浑水。”
　　“也许她打一开始就没想着老林能活着回来呢，这女人年轻轻的，会死心跟着一个老头子？鬼才信。”付小云说罢，长舒一口气，简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陆佳晨，说：“也就是你啊——陆佳晨，换了我们俩，在你们这高赫大戏里面，估计一集也活不下去了。”
　　“唉，我也难，每天都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也不错，你们林总回来了，你总可以喘口气了。”
　　“他回来也未必怎样，老林对我的态度并不明朗，毕竟之前有一份对王爽不利的稽查报告在我手里，一直没有交出去，还是他儿子连哄带骗从我助手那里弄到了一些线索，估计老林为这个事儿会对我耿耿于怀。不过现在我也想开了，爱咋滴咋滴。实在不行，就天天去我的狗舍，像你和燕子一样，实现我的理想去。”
　　“哦，我的理想是带着大家做美味，小云的理想是帮着姐妹们变美。那合着，你的理想就是给狗舍清理屎尿啊？”
　　“去去去。”
　　付小云被她们俩逗得在一旁咯咯咯笑。
　　“小云，你能开心真好，我们俩就放心啦。”陆佳晨捏了捏付小云的手，“你没问题的。”
　　“女士们，请过来用餐吧。”
　　屋子里的花香和饭菜的香气已然完美结合，大厨食神武的直播已经结束了，这个时候他开始给女士们上菜。

　　青酱杯子酸奶每人一份，玻璃杯里面依次倒入罗勒酱和酸奶，小番茄平铺其上，又撒了南瓜子，最上面的顶端堆了豌豆樱，不要说味觉的感受，但是看这青白红的色彩交替着透过晶莹的玻璃呼之欲出的样子，就已经勾起了几个女人的食欲。跟着端上来的是蟹肉鳄梨冷盘，奶油蘑菇汤。
　　无论从色香味哪一面，都引得一旁的陆佳晨和付小云发出一连串欣喜的惊叹：“厉害厉害！”
　　“还行吧，还行吧。”周武嘿嘿笑着，继续上菜，跟着端上一大盘番茄白酒炖鸡，说：“这道菜其实呢费时不长，但是又有慢炖料理的迷人味道，白酒和番茄汁煮得浓，可以融入鸡汁和油脂，我给你们配了米饭，你们慢慢吃起来试试。”
　　“真是了不起啊，辛苦大厨了。”陆佳晨忍不住又发出啧啧赞叹。
　　“我们家的应松都成了你的忠实粉丝了。”
　　“我家也一样。”
　　首飞燕此刻站在食神武身边，听着姐妹们的夸赞，开心的模样如同一缕阳光。
　　“你们俩，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呢？”付小云忍不住调侃他们。
　　周武伸出一只胳膊环住首飞燕的肩膀，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胸前，完美的身高差立刻展现无疑，他毫无顾忌地当着另外两位女士的面，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吻，笑道：“不急，人家现在还在考验我呢。今天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下楼去陪叔叔，他一个人现在有点应付不来阿姨，我得赶紧去帮忙。这里留给你们，好好玩。”

　　直播结束，周武也离开了，屋里只留下三个女人。
　　“我们来电音乐吧。”首飞燕说着把手机的音乐播放器连上了音箱。
　　“这个好听，什么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付小云侧着头问。
　　“Dream a little dream，你肯定听过，做一个小梦，一个小美梦就好。”陆佳晨笑着替首飞燕回答，“燕子肯定每天都美梦不断。”
　　“燕子，我还是不明白，你这么喜欢周武，为什么不跟她结婚？”付小云不理解。
　　“你们俩啊，就是喜欢八卦。我为什么要结婚呢？现在，我手里又不缺钱，有个男人互相喜欢，足矣。正是享受人生的时候，才不要进入那个倒霉的坟墓。”首飞燕笑着给自己倒上酒，喝了一大口，“不过，话也不能说满，也许我哪天累了，他那个时候如果一直还陪在我身边，我就婚了，也不一定。”
　　陆佳晨接下首飞燕递过来的调酒器，又给自己的杯子里面倒满，不无感慨：“你们还记得上一次在我家喝罗素汤吗？现在看看，我们每一个的变化都好大啊。所以很多时候回过头来才发现，反正没有人会预知明天，一切事情操心也没有大用。只能随缘，如果缘分尽了，自然会走向一条新的路上。”她举起杯说：“来吧，诗酒趁年华，我们三个干一杯。为了小云的手术成功，为了我们没办法预测，不过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明天，走一个！”
　　随着三只水晶酒杯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三个女人咂摸着绕在舌尖的特调酒味道，平淡却踏实的感觉沿着头顶的暖光灯洒在她们的脸上，仿佛就此真地成了仙。

　　告别了首飞燕，护送付小云上了应松的车，陆佳晨目送他们在夜色下的车流中渐渐远去消逝。
　　包里的手机嘟嘟响了两声。她掏出来打开一看，久未联系的朱盼喜发来微信：“我回老家了。之前离婚的事儿，添麻烦了，谢谢你。”陆佳晨犹豫了一下，回复：“祝好（笑脸）”。看看时间不算晚，陆佳晨重新放好手机，索性一个人腿儿着朝着家的方向溜达。

　　在这个四月的夜晚，城市褪去了白日的热闹吵杂，微风迎面撩过，柳絮飞落，牡丹吐蕊。道边草木散发出悠悠的香气，是一种久违的朴实，陆佳晨觉得自己的呼吸无比顺畅。却不知走着走着，自己脑子的哪根筋忽然搭错了回路，她想起明天一早高赫要召开全体中高层会，新一轮的斗争才刚刚开始，形势不容乐观，这令她心里不禁又紧绷了起来。她停下脚步，弯下腰，伸手拉过一根小青枝放在鼻子底下，吸了一口，跟着放开手，眼看着小枝倔强地弹回到原来的地方。她微微一笑，似乎这轻轻一弹帮她解脱了苦恼，其实有什么可担心呢，索性回到本真，按照自己的心路走吧。

　　一个人继续向前，再转两个街口就到家了。柳远桥这会儿八成还在工作，欢特一定趴家门口坚守，等她回去。想起这个可爱的毛孩子，陆佳晨决定这周六要带它一起去狗舍玩玩，毛孩子其实也需要一些玩伴，孤独可不是人类的专属。这么说来，自己也有两周没去看爸妈，他们肯定又闷得紧，这个周日怎么也要跟远桥一起去看看他们老两口，如果可能，让可可跟姥姥姥爷来一个语音视频。

　　时间是自己的，陆佳晨任由脑子里面东一榔头西一斧子地想着事情，不慌不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四月的风时松时紧，轻飘飘地似乎把什么东西吹落到脸上，冰凉的，一下跟着又是一下。陆佳晨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天空，几乎不见星，乌黑的高且辽远，唯显得楼宇间灯火阑珊，细碎的雨珠迎面而来，她这才记起明天应该又是谷雨了。
　　无数个小雨滴飘忽忽落向她的头发、眼睑、鼻头、嘴唇，不觉打湿了她的脸颊。她的心里开始松动，一股浅浅的自在消无声息从心底爬上来。
　　陆佳晨闭起眼睛立在那，像身边的草木一样沐浴在春雨中。有那么一瞬间，心里一荡，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梦里，雨滴打落在湖面，水雾缭绕，穿梭般过往的鱼群里，有一尾鱼儿不声不响将头抬出青碧色的水面，嘴巴一张一翕，轻轻舞动一对薄若蝉翼的翅膀，一扭身钻进水里划开，留下水纹荡漾。
　　雨幕朦胧，陆佳晨想着梦里的那尾鱼，仿佛就是她自己，直到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