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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迎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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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壮不太懂,他其实连红白喜事的意义都不是很明白,只知道成亲拜堂都是在正午之前,从未见过快入夜了才迎亲的。
他们跟着那人一路走,越走越荒凉,便是不懂也觉得有些不对了,暗暗拉了拉沈云舟袖子,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掌门,在这个时辰在这么个鬼地方,这是要和鬼成亲吗?”
沈云舟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就是鬼成亲啊。”
他没有在说笑,现在要去的这户人家是要办冥婚,自然是鬼成亲。不过修仙之人不怕鬼,这事对于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冥婚而已,也不会真的见鬼。
高大壮见沈云舟不在意,便也没有多想,师尊都说没事了,那便肯定不会有事。
师徒二人与那人一同穿过了一条小路,再往前地势开阔了些,却更显荒凉,但前面不远处却有一处宅院。此时天色已晚,远处看不大清楚那宅院中的状况,只是感觉宅院不小却十分昏暗,好像有多少灯火都照不亮一般。
这便是今日要娶亲的人家了,门边两侧贴着雪白的囍字,看着就像是一张张人脸退了血色一般惨白。
高大壮没见过成亲,得见此景只觉得十分好奇,不住的左右张望着,丝毫不觉得怕。
请他们过来的人将他们引到院中,与几个穿着粗布麻衣浑身补丁的人站在一起,说了句让他们先等着,便自顾离开了。
“你看他们不像是没钱的,怎么也答应来干这活了?”师徒二人才站定,便听到那几个人在低声议论。
“你没看见那是个瞎子么,恐怕也是活不下去了吧。”另一个声音低声道。
他们自以为声音很低,但实则却根本瞒不过师徒二人的耳朵。高大壮听了正想要开口辩解一句,还未出声便被沈云舟按下了。
说来若不是听见这些人议论,沈云舟都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瞎子”,不过这样也好,省了那些人若要过来说话,他还得编个来这里的理由。
高大壮被他这一按,顿了一下的功夫,那几个人又自顾的怜悯起他们了:“别是这家人欺负他看不见,骗他来的。看他那傻徒弟,该是脑子不好,也看不出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带着他师父一起往这沟里带。”
沈云舟若不是要装普通百姓,这一下差点就要笑出来,瞥见高大壮又想上前理论,暗暗拉住了他,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那几个聊着聊着,愈发的自我感动起来,有人甚至愤然起来:“这可真说不准,之前找的那两把琴就是一看这光景,吓得不敢干了,主人家这才忙着另找人。若是如实说了,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找到人来。”
“说的正是,这家的事如此邪门,当地的人谁敢来,若不是给的钱多,我早跑了。”
“若不是为了钱,谁会来啊。”这人说话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张的往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觉没觉得这里比刚才更冷了。”
另一个也说:“我也觉得了,这时辰也快到了,会不会真的有鬼啊。”
“你别吓我,我也不想干了。”
“都到这时候了,咱们想也走不了了。你们看外面,连点光亮都看不见,这周围一点人烟也没有,你找得着回去的路?”
听那三人越说越害怕,好像马上就要夺路而逃了一般。高大壮听着心中却没半点波澜,也根本没觉得害怕。这不就是起风了吗,有什么可怕的?
千暮凌山之上只有他与沈云舟两个人,那不更是人烟稀少,他也也安安稳稳的待了十多年,这么一个小破院子,还吓不到他。
沈云舟更是没什么可怕的,当今修真界唯一的半仙,无论人鬼没几个是他的对手,自然更是没什么可怕的。
师徒二人边听着那三个人自己吓自己,觉得很是有趣,便一边用灵力暗中说笑着,表面上却是安安稳稳的立在一边等着,好像对周围的情况忽然不知。
从他们聊天中沈云舟大概听出了一些事,这次的冥婚双方都已过世,没有什么逼活人配阴婚的事,倒也不算是损阴德。不过那三人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们是觉得这种事更加瘆人。
还有就是现在他们所在的宅子就是新郎家,一会去接了亲还要回到这里的。
那三个人正聊到最恐怖之处,门外响了打更的声音。
“咚!咚!”,二更了。
突然而来的更声吓了院中的人一跳,然更声未落,一直紧闭的大门便忽然开了,一个喜娘打扮的老太太缓缓的走了进来。
这喜娘身材十分矮小,脸色如将他们找来的那个人一样的晦暗,映在这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便更显的阴气沉沉。
“该迎亲了。”喜娘开口说道,声音嘶哑,如同枯树皮摩擦的响动:“你们快些上路吧。”
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不太吉利,那三个人方才已经被自己吓得不轻,这下忽然听到喜娘的话,吓得腿都有些发软。
可事到如今,跑是跑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这结个冥婚,也不至于真的见鬼吧。
三个人战战兢兢的排成一列往外走,拿着锣的人手一抖,直接将锣掉在了地上,“咣”的一声巨响,将门外树上的猫头鹰都惊飞了。
那人忙不迭的将锣捡起来,忙不迭的道了歉便垂着头跟着别人一起往接亲的地方走。
这个院子地处荒凉,周围什么也没有,想要到接亲的地方去还要在如此荒凉的地方走上许久才能到。
这一路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去往了何处。今夜半点月光也没有,周围一片漆黑,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喜娘手中的一盏如她脸色一般晦暗不明的灯。灯光只能照亮她前面很小的一块地方,她身后五个人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为了照顾沈云舟这个“瞎子”,方才掉了锣的那位特意让他说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让高大壮走在沈云舟身后殿后,也算是让沈云舟走在了中间。
沈云舟不好拒绝,便依言这么走了。不过打锣的人现在显然是紧张的很,沈云舟只轻轻搭在前面人肩膀上,也能感觉到他在微微的颤抖着。
四周一片寂静,他们也不敢出什么声音,周围只有几只不知藏在何处的猫头鹰偶尔哭上几声,十分应景的与他们一起在为新娘送亲。
迎接新娘的地方比他们之前等待的地方看起来更为破旧,也更为阴森。除了与那宅院如出一辙的白色囍字之外,还有梁上到处飘荡的白纱。在昏暗的红色光照映下,令人毛骨悚然。
沈云舟和高大壮与另外三个人站在院中等候,只待新娘的父母将她送上花轿,前往夫家。
这场亲事着实算不上什么喜庆之事,阴森森的院子早已经昭示了这一切。可此时院中一片哭声直响,此起彼伏的哭声时高时低,直听得人心头泛寒,汗毛直立。
主屋的门开了,很快新娘便由父母“扶”着“走”出了闺房。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盖着盖头的新娘远远望去,看着与普通的新娘并无差别,好像活人一般。
沈云舟仗着自己是个“瞎子”,毫不避讳的目送新娘走出院门,往门外花轿的方向走。其他人确实连头都不该抬,垂着头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在新娘经过与沈云舟他们一同过来的那三个人面前时,不知从何处忽然吹来了一阵极冷的风,竟生生的将新娘的盖头吹开了一半。
那时离她最近的是个敲鼓的,那一瞬间只觉得眼前有一个惨白的东西一闪而过。他感觉自己猛然间被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瞪了一眼,顿时仿佛吞了一大块冰,冰冷的感觉从头顶一直炸到了脚底。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父母很快便将新娘“扶走”了,很快便上了花轿,准备启程。
高大壮瞧着那敲鼓的人吓得一张脸毫无血色,腿都在微微颤抖着,十分不解,便低声问沈云舟:“此事有那么可怕吗?”
沈云舟却只是笑笑,低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说着架起了手上的二胡:“好了,该干活了。”
高大壮便也没有多想,拿起唢呐吹了起来。唢呐一起,其他的乐器也随着跟上,一时间乐曲的声音便将院中的阴森之气冲淡了几分。
乐器吹吹打打的走在最前面,在一片漆黑的荒郊野外开路而行。那三个人为了驱散心中的恐惧,都卖力的将乐声奏到最大,到也有了几分喜气,将所有的哭声都掩盖住了。
前方的路好像比他们来时更黑了,而且不知何时还泛起了雾,眼下前方是更连一分一毫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走了一阵,如果沈云舟记得没错,现在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前面的路会更好走一些。另三个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路程已过半,便越发卖力的奏乐,脚步也更加轻快,都想着快些走到地方快些完活离开这鬼地方,那仿佛打了鸡血般的架势就像终点已经近在咫尺了一样。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棵他们来时未曾见到过的歪脖子树。
看到那棵树,他们不由得心中一惊,不禁暗想会不会是走错路了?
他们暗暗瞧了一眼身后的送亲队伍,没有任何异样,依然正常的行进着,好像对前面这棵不该出现的树毫无所察。
没人说错了,他们便也不好私自停下,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可就在即将要经过那棵树的时候,有一只野猫忽然惊叫着从队伍面前窜过。
前面吹笛子的人吓了一跳,顿时停下了脚步,热闹的吹打声也随之停下了。吹笛的人惊魂未定的往前看去,可那猫只是惊叫一声而过,身影一直隐没在黑暗中,半分影子也看不见。
众人原本也是听到了叫声,根本不曾见到半分猫的影子,便各自安慰的想着方才吹打声那么大,听错了也未可知。既然如今猫已经不见了,便继续上路才是。
吹笛的人定了定神,拿起乐器正要吹响,忽而听到身后响起了“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重物撞在了木板上。听声音,好像是花轿中传来的。
他顿时一个激灵,惊恐的往身后的花轿看过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那轿帘好像动了。
沈云舟在后面瞧着那三个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些阴气,但程度不同,有人重,有人轻。其中最重的,便是这个吹笛子的。
“你听见了吗?”沈云舟忽然靠近那吹笛子的,在他耳边低声道:“猫头鹰笑了。”一边说着,手上一边暗中画了一道符,给那吹笛子的散了些阴气。
吹笛子的顿感耳旁有一道微暖的风吹过,他一个激灵侧头看过去,见沈云舟一点也不怕,依旧面色如常,好像对眼下的诡异之状浑然不觉。不知为何,见沈云舟这般反应他竟也忽然间放松了几分,不那么怕了。
他正要壮着胆子问沈云舟一句,后面的喜娘便干巴巴的道:“快些走吧,莫要误了吉时。”
其他人并不说话,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吹笛子的受了方才的惊吓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浑身都不住颤抖起来。感觉到另两个吹打的人都向他看过来,像是在催促他快些,他也不好再停着不动,拿起笛子便吹了起来。
许是实在太害怕,他此时吹出来的声音尖细颤抖,完全不像是笛子发出来的声音,倒像是夜莺在啼哭,十分骇人。
好在唢呐响的及时,响亮的声音一下子便将笛子的异样响动遮住了。送亲的队伍继续向夫家的方向走去。
之后的路途没有再发生任何异样,只有吹笛子的一直都觉得自己笛子的声音不对,即使藏在唢呐那么大的声音里,他也依然能听到那种仿佛哭声的尖锐叫声,这不是他的笛子该发出的声音。
在走过那棵忽然出现的树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棵树隐没在周围笼罩过来的雾气中,好像那里根本没有一棵树。
但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异样,他便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快些走到地方,快点结束这场接亲才是。
看着前面他们曾经等候过的宅院再次出现在前方,众人不禁都松了一口,纷纷暗道终于要结束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忽然放松下来的缘故,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拿打锣的再一次掉了手中的锣,“咣”的一声,将门口树上的猫头鹰再一次惊飞了。
四下顿时静了下来,打锣的一时觉得背后发凉,一道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在这寒冷的夜晚竟出了一身冷汗。
喜娘缓缓的从后面走上来,没有理会那打锣的,一言不发的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沉声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请新郎出来。”声音低沉,毫无起伏,竟比之前听到的更令人心惊。
众人便依言在门口等着,望着院子里主屋的门。门在院子两侧新郎亲眷的守护下缓缓打开,一口漆黑的棺材正停在屋子的正中间。
这场景让院外等候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后知后觉的惊惧了起来。原来方才他们在院中等候的时候,新郎与他们仅一门之隔。
事已至此,都已经过去了,他们怕也没有用。如今只差一步,他们便可以拿到高额的工钱离开这里了,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然而,当喜娘走到棺材旁的时候,她只往里面看了一眼,便猛地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两步,忽然的大叫起来。
“新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