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天下》不谈恋爱搞事业

13、满月

　　董林得了信，便去找陈情：“王爷真是难为我，妹妹那一笔字，姐姐是知道的。”
　　陈情的字是抄佛经练出来的，在她眼中，董林那一笔字是真不能看：“你找人去印，只在姓名那写两笔就好。”
　　“这不合礼数。”
　　“哪个敢挑咱家礼数？”陈情说，“递了帖子，已经是极给面子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董林想想也是。请那些大家，不免又要准备笔墨费，费用已然缩减，再少了这一笔也没什么。纸张原先选的是烫金纸，董林在陈情那见着了香草纸，听说是庙里带出来的，便借着遗儿的名义，捐了一大笔香火，从沙弥那领了一沓子纸，这笔买卖，董林觉得很是划算，便私下告诉沈直，可以同和尚进行长期买卖。
　　沈直都没想到，她能操心到这份子上。
　　转眼便到日子了，来来回回都是人。董林按照规矩，是不同王府众人一起的，她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董家的人来，好一起去园子那边。
　　诸位勋贵都认识她了，不认识她的，也认识了她的那笔字。知道喜帖出自府内，不少人好奇，这董林到底是谁。
　　很快，董柳就带着“妹妹”，拜访了赵王。男女分开列席，董林很快就被带到一个小偏桌上，这位置很好，能看到在场的所有人，却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里。他们来的早，没几个人注意到董林，众人到来，只看到董柳坐在上桌。
　　戏班子来的很早，点的几出戏都是早选定的，贵妃醉酒、乞巧、草船借箭、天仙配，各式各样，硬按着头去演，连陈情都觉得，是在为难他们。
　　好在董林给了些银钱，多请了几个戏班子，还有些杂耍。
　　陈情坐在上首主桌，觉得这场满月宴还不错，梅花从大厨房那转了一圈，回来就带了一小碟子点心，说是董林现写的方子，外头没见过，陈情尝了尝，味道很是独特，似乎有油，还放了糖，其他就尝不出来了。
　　她环视四周，一切都挑不出错来，众人表面上看着那些杂耍，人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很高兴，尤其是看了账本后，想必王爷也很高兴。这些年，外面人看着王府热闹，她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的，王爷的俸禄，大多数用来抚恤下属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来的银钱，她隐约感觉，和当年的庄家有关。
　　庄灵儿还未和亲的时候，把庄家的营生紧紧攥在手里，后来庄家一夕之间灭了门，余下的买卖大概都投靠了赵王。
　　趁着老太后不在，陈情毫无礼数地打了个呵欠，心说，反正也的短不了她的俸禄，不用管那么多。
　　有人偷偷看着她，陈情扫过去，那夫人立刻垂下头。
　　两宫太后同时出宫，锁了整条街，羽林卫整整齐齐沿街站了一排，四周都是勋贵，家家紧锁门窗，回避圣驾。
　　有人小跑到王府，让花厅所有人都前往门前接驾。一群人急忙跑到门口，乌压压跪了一群人，门前好几丈远都是下跪的影子。董林就跪在后面，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地方。
　　王太后自人群中找了一圈，见着了董柳，没见着他的那个“妹妹”，扫了一圈，也不知道哪个是，只当是李沧海把人藏起来了。她对儿子伸出手：“起来吧。”
　　李沧海起身扶住她，双目就落到陈情身上，王太后硬是没能从他的目光中找到董林在哪，倒是又见着了薛家的那个姑娘，哼了一声，陈情急忙凑到她身边，生怕她今天哪里不高兴。
　　众人簇拥着王太后，一连走过几个院子，最终落到花园里，桌子上满是糕点，没人敢动，沈直一直让人盯着，王太后坐到了主桌上，其余人才纷纷坐好。
　　沈直亲自为太后试了毒，王太后尝了几口，确实不错，一高兴，就让人赏了银子，从沈直开始，到后厨一群人，每人都得了银子。
　　大户银子，打赏是常态，赵王囊中羞涩，这方面倒是不多，王太后这么做，下人们不知道多高兴，几个拿了赏银的，四下炫耀，沈直见到，也不说什么，当年庄家也是这样，有些族里的子弟也希望着主家发些赏银过日子。
　　戏文本子递到王太后手里，王太后根本就不关心到底有些什么，随便圈了几下，也不论是否吉祥，便让演了。赏银不断，引得顾太后侧目，着老太太今日是来当散财童子的？
　　王太后高兴，下面自有一群陪笑的，陈情坐她边上，最会拿捏她的心思，三两句就哄得老太后心花怒放，陈情看着李沧海，用眼神示意，今日是遗儿的满月，什么时候把孩子抱出来让王太后看看？
　　李沧海当没看到，丝毫不为所动。
　　陈情也是没辙，继续和王太后说笑，反正在这方面，她胜了顾氏一头。今日顾太后坐那儿就顾着盯着台上，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董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两宫太后不合，已经是装都懒得装一下了。
　　她突然想起一个传言，沈直告诉她的。南都早有传言，说是摄政赵王想要自立，王太后一向是支持的。眼下这个情况，李沧海不说，董林自己心就有些活了。
　　她想到很久之前有人对她说过的话，她日后会贵不可言。当年她祖母还活着，问是不是能成为贵人，那人却说不是，随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也许就会应验在今天。
　　董林的心跳起来，耳边都是扑通扑通的声音。
　　到了三杆，李沧海一招手，便开始传菜了。下面的人不敢怠慢，冷热碟子交替，随着老太后进食的速度一道道上来。
　　老太后今日好似来看戏的，把自己的孙子忘了个一干二净，陈情急得不行，也没办法。老太太和顾太后两个人比着沉得住气，两眼盯着台上，不时说：“好，赏！”遗儿被人抱在紫竹院，她一句话也不提。
　　终于台上得了空，她说：“把哀家的孙子抱出来，让哀家瞧瞧。”
　　几个人急忙七手八脚把孩子抱出来，王太后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高兴得眉眼都弯了：“这孩子真好看，像他爹。”说着还亲自把孩子接过来，抱了一下，给四周人看。
　　陈情笑得极为僵硬。
　　李沧海说：“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
　　“怎么看不出来，你看看这小嘴，多像你。”王太后说。
　　顾太后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红色的襁褓，其他什么都没看到。
　　小孩子，长得不都一个样子。听说这孩子之前过的不好，还很瘦，就算在王府养了一段日子，也不见得能多康健，有的赵王熬的。说不定，过两年，赵王的长子就要换人。顾太后恶毒地想。
　　王太后对着孩子不断夸奖，李沧海都不好意思。他怎么没绝对这孩子能有这么好？
　　戏班子的人还要往上走，被沈直按住了，王太后这出戏没唱完，容不得旁人跟她唱擂台。
　　“之前你说，让哀家给你儿子起个名字。”王太后慢慢地说。
　　李沧海心中一跳，董林更是紧张到死死盯着主桌。同桌的人都诧异，而后便了然——原来她就是董家的那个女儿。
　　四周的人都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主桌。董林坐在董侍郎身边，急得直掐手心，她小心地看着顾太后的脸色，顾太后面不改色，还喝了一口酒。
　　皇帝今日没来，他小孩子心性，遇见这种好玩的事，不可能不来的。顾太后把他按在宫里，不让他出来，最后只能赐了东西，让小太监捧着，跟着顾太后一起送出来，最后还嘱咐，孩子进宫的时候，一定要叫他过去看看。
　　皇帝喜欢这个堂弟，不论是真的，还是装的，都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皇帝没有亲兄弟，这个堂弟是这一辈和他关系最近的人了。
　　“太后的名字，想必是深思熟虑的。”李沧海说，便是提醒他母后，今日如此大好的日子，实在不宜作妖。
　　作妖。
　　李沧海觉得这两个字形容他母后绝对不为过——
　　“显庆。”王太后轻描淡写地说，“这名字吉利，声名显赫，普天同庆。”
　　现在的皇帝名叫李密，名字也是老太后起的。两厢一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宫太后，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当年顾太后还是顾皇后，丈夫烈帝李文渊一死，就被王太后逼着殉葬，幸好肚子里多了一个李密，才捡回一条命。那时候谁也不能确定李密能不能顺利出生，王太后直接让二儿子继承了兄长的皇位，后来老二也死了，没有子嗣，李沧海才将李密扶做皇帝。
　　顾太后还是感激他的，所以这些年，即使中间隔了个王太后，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算太差。谁家没有糟心亲戚？就算是皇家也不例外。
　　这名字立刻扎了顾太后的心。
　　自己的儿子，不过是个秘而不宣的孩子，李沧海的儿子，就恨不得昭告天下。
　　到底谁才是皇帝？
　　李沧海一听，就知道要糟。
　　董林半起身，直直盯着顾太后。
　　四周的人都有些惊讶。她们也好奇那边，可样子还是要装的，这姑娘，是连装都不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