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色醉》汐彦

1、第 1 章

　　“醉追枫，你当真如此恨我？”
　　“兄弟血仇，不共戴天，岂只‘恨’之一字如此简单？”
　　“七杀他以帮主之身犯下叛门大罪，本就该杀，何况他一夜间转投与我帮有血海深仇的乱世门下，九州已无饶恕他的理由。”
　　“收起你冠冕堂皇的说辞吧，靳寒烟！你逼迫得他删号换区，自尽于天下，血染雁南！你们九州这群嗜杀如命的狗！不要总是天真的认为自己说的就是真理！”
　　“我，帮命如此，不得不杀。”素白衣衫的女子声音沉沉的，像是天边阴霾的雾霭，听不出悲欢，白纱浅浅的遮了脸颊，眸子低低的垂下来，看上去温婉安静。只是没有一个乱世帮派的人会用“温婉”一词来形容这个杀手榜排行第一的女人，他们都不记得自己在她手上的秋水无痕剑上染过多少鲜血，靳寒烟一词在帮战中除了代表黑夜和死亡之外，没有别的含义。
　　醉追枫冷笑：“既是如此，我也不得不杀。”
　　“这又何必，你明知杀不了我。”
　　“不得不为！”
　　靳寒烟苦笑：“你既要找死，我也没有法子，束河去了结如何？”
　　“去镜湖，束河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我不想在那里杀戮。”
　　“好。”
　　靳寒烟唤出凤凰转头向镜湖飞去，身手利落，她回眸望着策白狼前行的醉追枫一眼，浅浅微笑：“其实，在哪里死，都是一样的。”

　　望着暗下来的天幕和场景，醉追枫苦笑，苦练了那么久，自己本以为自己速度和武功已臻完美，却依旧连她怎样出手都未曾看清，他正准备去地府转生回人世，却远远的看见个小小的身影向自己奔过来，那人级别很低，只能骑着青凤凰，一点一点移动着。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复活，醉追枫无奈道：“雪，不是在束河种地么？跑这里来干什么？镜湖是非之地，你快回去。”
　　夕颜雪用着孱弱的清心技能一点一点给醉追枫回着血：“我正种着地，突然看见帮会消息说你被人打死掉，一急之下，就过来了，小青跑的慢，我一路上都急死了。”夕颜雪看着醉追枫的血条依旧空荡荡的，跺脚道：“加血好慢呃，要是我级别再高些就好了！”
　　夕颜雪是一年前醉追枫从无量山捡回来的，那时看着空旷的无量山上，一个孱弱的小女孩奋力扛着把巨大的斧子一下一下吃力的砍着猴子，醉追枫突然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样懵懵懂懂的闯入江湖，孤独得没有一个人原意和他搭话，连捡珍珠卖钱都不知道。他蓦然心就软了，于是血战帮里从此就多了个每天背着篓子种地钓鱼采药挖矿的小姑娘，醉追枫就这么溺爱的宠着，也不叫她升级，随她自己天南海北的玩着，江湖上亦知她和醉追枫这层关系，平日地痞流氓什么的也不敢为难她，日子过得单纯美好。
　　“是啊，倘若我级别再高些，说不定就能打赢她了。”醉追枫接了话，却说的是自己。镜湖的风凉凉的，这个常年帮战染满鲜血的地方连天空和大地都是阴霾着的红色，却是江南一般柔媚美好的景致，让人恍惚。
　　夕颜雪沉默着给醉追枫包扎着，没有说话，良久，安安静静的靠着他的肩膀看天。
　　“枫哥哥可以打赢我嘛。”夕颜雪嘟囔着嘴巴说，“级别已经好高好高了。”
　　醉追枫忍不住笑出来，捏了捏她的鼻子：“江湖上，打不过雪儿的人，怕是没有。”
　　“什么嘛！小呆、花花、小石头都打不过我的，还有好多好多人说我好厉害好厉害的，不信算了。”撅着嘴不理他。
　　“好好好，我家雪儿最厉害啦，行了吧？”
　　“我就是最厉害的，天下的草药没有我不认识的。”
　　“呵呵，要是我也能活得像你这么傻乎乎的就好了。”醉追枫伸手揽着夕颜雪的肩膀，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天空，染满红霞的天际有一丝褪不却的血红，美丽得让人哀伤。

　　“枫哥哥，你和她，真的只能活着一个么？”
　　“我曾在七杀自尽当天发下毒誓，如不把靳寒烟杀到删号，我醉追枫誓不为人。”
　　“七杀哥哥他——他当日为何会背叛九州呢？”
　　“他——”醉追枫长长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枫哥哥不想说，雪就不问了，想必有什么不得已。”夕颜雪轻轻说道，
　　醉追枫转头微笑看她，顺手给雪理了理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道：“就像九州最厉害的人不是九州帮主紫衣而是靳寒烟一样，当时乱世武功最高的，不是乱世帮主汉汉，而是一个叫做乖宝的女人，七杀当时身任九州帮主，帮战时和她戮战数场不分胜负，某日两人定下赌约，随后在圣兽山不眠不休整整打了三天三夜，江湖为之变色，这是江湖上最为传奇的一场对决，没有人知道赌约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当时几乎整个江湖的人都去了圣兽山观战。”
　　“结果呢？七杀哥哥有没有打赢啊？”
　　“输了，但是输得很奇怪，有人说看见他的体力明明能支撑他发出最后一记必杀技能，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没有发出去，然后乖宝一记最普通的招式将七杀打败。”
　　“啊——”夕颜雪呆住，她一直不知道江湖传说的这件事情。
　　“然后更奇怪的是，战败次日，七杀随即辞去九州帮主之位，再次日，加入九州宿敌乱世，同时和乖宝结婚，江湖震动。九州帮众骚乱不安，随即九州新任帮主紫衣和长老会下了对七杀的诛杀令，九州帮众见七杀者，必杀之。随后一月，七杀被九州第一杀手靳寒烟追杀，携乖宝双双自裁于雁南，听说是双双删号，去了新区。从此江湖上再没有七杀苍火坠和乖宝两人人，江湖上最大也是仇怨最深的两个帮，九州乱世所有帮众于同一日挂白帆，于雁南祭奠，这是双方唯一一次相见没有打架，安静得让整个雁南都肃杀。”
　　“爱上一个人真是是那么无奈的事情，”夕颜雪埋着脑袋，感慨一声，“不过靳寒烟她也不得已吧，是九州帮里命令她杀七杀哥哥的。”
　　醉追枫冷笑：“我不管她有什么苦衷，我和七杀结拜当日，发誓不能同生便当共死，七杀因她而亡，我活到今日只是因为要用尽所有手段寻她报仇，她死了，我也当去另一个世界寻七杀，我与她不是只能活一个人，而是——”
　　“枫哥哥，你要离开雪儿！”夕颜雪咬着嘴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含着，倔强的不掉下来。
　　“雪儿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醉追枫温柔微笑着望她。
　　“枫哥哥不要雪儿了。”夕颜雪低低的垂着头，“我——我——上天真讨厌，那天为什么遇见的是你——”
　　醉追枫沉默，半响方说：“雪儿，我死之日，你可原意随我去新区？”
　　夕颜雪没有说话，惊喜之色转瞬即逝，变得犹豫：“倘若真到你杀死靳寒烟那日，真的，能带我一起？”
　　“当然，”醉追枫拍拍她脑袋：“雪儿是我从无量山捡回来的，就是我的，当然要带走。”
　　世事多变，夕颜雪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好了，我去找你紫韵姐姐练功去了，你一个人回束河去，别来镜湖这种地方了。”
　　“嗯。”她乖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