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汐彦

80、段老丈

　　再次看到院子中间那棵熟悉的洋槐树，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在心口上，不禁伸手去抚摸苍劲的树干，上一次我在这棵树前是什么情形了呢？彼时刚刚到洛阳，无亲无故，心中满是荒漠一样苍凉的伤口，那时候，帮忙卖卖包子，抓抓药，竟然会过得很快乐。
　　可见人生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剥夺你一生的快乐。
　　慕容景轩，我曾经那样爱你的，你也不能。
　　毕竟生命是自己的，自由是自己的，爱与恨也是，我可以选择安心的活下去。
　　段老丈还在那边揉面团，似乎看见了我，蹒跚地跑过来，老眼睁大了，甚是开心，抓着我的肩膀一个劲的说当初找我找的好辛苦，他和老伴找了我半个多月，又报了官，一直以为我出了意外，段老婆婆的病被我治好了之后再也没有犯过，每天念叨我，还去郊外的山神庙给我祈了福，看来山神确实显灵了，看到我还活着。
　　萧放穿着一身黑衣，在我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在那笑。
　　跟过来的段老婆婆眼尖，一眼看见他，抓着我的手就老泪纵横：“山神显灵了，青丫头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和你丈夫团聚啦？以后千万不可以负气就离家出走了，你看小伙子找你找的多辛苦，我每个月去山神庙祈祷你平安快乐，一家团聚，山神爷一定是发了善心，哪天我一定要去还愿去……顺便帮玉虎玉芝求段姻缘……”
　　本来感动的情绪填满了四周，这话一出，我脸慢慢黑下来，转过头看着还是在那阴笑的萧放，瞪着他。
　　段老丈也激动的接话道：“是啊是啊，上次你刚一出门，你丈夫就来找你了，可惜你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他是在你房间里等了整整三个晚上啊，不眠不休的，我们这些快要进棺材的看着都感动。”
　　我本来瞪着他的眼神突然一黯，只瞥了一眼过去，心中微动，像是竹林里不经意吹过的风。
　　无奈，只好被热情的老两口留下吃饭，特意安排了萧放坐我旁边，又特意把椅子放的近的不能再近，萧放审时度势的不得了，光在一旁装温柔深情，一会儿给我夹一筷子菜，一会儿抬手帮我理鬓发，我一腔怨气压在心里头发不出来，只是埋头猛吃。
　　萧放！你不要在旁边装温文尔雅装孟卿好不好……
　　萧放只是在一旁看着我笑，明是温柔笑暗是奸笑。
　　我面无表情脚下使力对准他的脚狠踩下去。
　　踩空了。
　　那边厢笑得越发明媚跳脱，一边给我夹菜，一边打听正事：“段老伯，冒昧打听个人。”
　　“嗯？谁？”
　　“段苍火。”
　　我看见段老丈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心中正疑惑一向心机深沉的萧放怎么会这么突兀的问出这个问题来，不过又一想，如果他拐弯抹角的问起来，恐怕段老丈警惕的心思更重，还不如开门见山。
　　“你打听段苍火做什么？”段老丈淡淡问。
　　“不瞒你说，青衣中了剧毒。”萧放皱着眉头，把我受伤的情况说了，只是地点人物都详略得当，该不说的一个也没说，整体却只有删减，没有欺瞒。于是段老丈只是以为我去萧放家见亲戚，结果不小心被慕家后人伤到，而千山暮雪的掌力只有慕家人能知道消除的法子，而只有段苍火才有可能知道这个慕家后人在哪里。
　　见亲戚……萧放你是不占便宜会死么！
　　“段苍火确实是我主人，我家世代是段家的家仆，先主人隆恩，赐我家先祖和主人同姓，西南慕家，慕家人已经死完了。”段老丈沉默了半响，却没有再说话。
　　后半截的饭吃得索然无味，段老丈沉默的吃着饭，他儿子和女儿自然更不好说什么，只有段老婆婆在那打圆场，给我们添菜，又在那里问萧放和我准备什么要孩子……我听得无比愤懑，只是一个劲刨饭，萧放则脸皮厚似城墙，竟然和段婆婆探讨生儿子好还是生女儿好的问题。中途我踩他脚无数次，未果。
　　段老丈既然承认自己和段苍火的关系，但是为什么牵涉到慕家的事情却闭口不言呢？
　　午饭过后，段婆婆安排了原来我住的那间房给我和萧放休息。床当空画了根线，一人躺一半，于是我就看见萧放手枕着头，翘着二郎腿开始嬉皮笑脸：“我说夫人，我们要女儿好呢还是要儿子好呢？”
　　“……”
　　“说话表示女儿好，不说话默认就算成要儿子好了。”
　　“……”
　　“那么就说定了，儿子比较好养，随便丢哪里就好了，不过夫人你说起什么名字好呢？”
　　忍无可忍。我转过去瞪他：“萧放，你脑子里不想点正经的。”
　　萧放一脸无辜：“生小孩这种事情多正经。”
　　“要生你自己生去！”
　　“男人生小孩，唉，阿青，你怎么有这个想法，脑子里总不想点正经的。”
　　“你……”
　　打嘴仗我完全不是他对手，只好转换话题：“段老丈那里怎么办？”
　　“其实很简单。”萧放眯了眯眼睛。
　　“吹牛，很简单的话我们现在怎么会还在这？”我对此表示不屑。
　　“主要是现下的婚姻生活比较让我满意。”萧放对我抛了个媚眼，再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眼睛一闭，睡了。
　　萧放的本事就在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让我有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午觉睡的甚是舒服，萧放睡醒了之后精神和心情貌似都很好，我迷迷糊糊感觉好像有人吻了我的额头，然后出门而去。一炷香时间之后，我醒了，看见萧放从门外走入，对我笑了一下，然后直接跳上床，躺在我旁边。
　　“刚出去了？”我迷迷糊糊的发问。
　　“恩。慕家线索已经拿到。”萧放转过头来对着我的脸。
　　我浑身一个激灵，刹时彻底清醒，然后便开始连珠炮似的轰炸：“时间这么短，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拿剑放在人家脖子上逼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