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汐彦

106、惊 变

　　“楚慕轩，字清玄。”萧放凑在我耳朵边上说完，嘴角笑得像个狐狸。
　　“可是我听孟卿叫他玄兄，那楚慕轩的年龄应该很大了吧？”我疑惑。不过这话从萧放嘴里说出来，那应该准确度很大。
　　“当初我师父还没喜欢上九州那货的时候，师父和段苍火分别是乱世九州的老大，这是一辈的，靳姨和老酒鬼大致也差不多，段苍火从九州叛逃之后，姬红叶接收九州，她的年龄比段要小个好几岁，楚慕轩就是她家那口子，算下来比我们大个十多岁吧。”他颇耐心的给我普及着江湖常识，像是在给我介绍七大姑八大姨一样热心，估摸着他说书的热情又上来了，我心里头默默的想。
　　“不过我们江湖人，哪里有那么多有的没的，看你顺眼，称下兄弟，不顺眼的，管你天王老子呢，谁去巴巴的数这人哪辈那人哪辈，江湖武林之中靠拳头吃饭，没那么繁琐。”萧放那股子流氓气又冒出来了。
　　“恩，孟卿和那楚慕轩，看起来是忘年之交。”我轻轻点点头。
　　“狗屁的忘年之交，狼狈为奸差不多，还不知道顾美人那皮囊下有多少坏水呢。”萧放听我赞叹顾倾城，立马不高兴了。
　　我转过头去敲了一下他的头：“什么狼狈为奸，人家孟卿的行事作风，温润合礼，进退有据，比你好多了。”
　　萧放立马夸张的龇牙咧嘴着喊疼，扬着下巴冷笑了一声：“那温润合礼的顾大美人为什么一边和九州有不可见人的勾搭，一边跑到你我身边来？进我洛阳，探我消息，鬼祟行动，乱我计划，千里跟踪，抢我青衣！”
　　我正在给他揉脑袋，听见最后一句，忍不住又“咚”的敲了一下。只见他清亮狡猾的眼神渐渐昏暗下去，幽怨的看了我一眼，缓缓倒在我身上，逐渐没有气息了。
　　“萧放！不准又装死赖我怀里！”我叫。
　　怀里装死的那货嘿嘿笑了一笑，猛的翻身过来把我抱住：“刚猜错了，罚你被我抱着睡，可不许反悔。”
　　我一阵面红心跳，未待挣扎，一个吻轻轻落在唇上，萧放得瑟的笑了笑：“被我亲过了，顾美人抢不走喽！”
　　这个傻瓜。我心里头暖暖的想。

　　晚上被萧放抱在怀里，很暖，却睡得不好。天空中像是有轰鸣的雷声，恍惚又像是没有，我被萧放揽在怀中，动不得，昏昏沉沉的，一会儿梦见苗疆采药的时候景轩的脸，一会儿梦见小白在天边暴躁的狂叫，回过神恍惚看见血红色的婚礼堂上景轩抱着个凤瑾，我头痛欲裂，却有人在我耳边轻声的说，阿青，我在等你。
　　我烦躁的挣扎着，嘴里呼唤，萧放，萧放——却看见一个纯白色衣衫的男人转过头微微一笑，对我说“洛阳的天，我等着它塌下来。”我恍惚看见这句话说完，天空就变成了血红的颜色，雷声轰鸣，硕大的云朵和裂开的天穹轰然塌了下来，压在我身上。
　　脑袋嗡了一声，浑身着抖，却听见耳朵旁有人轻轻的在叫：“阿青，阿青。”
　　忽然睁开了眼睛，才看见是萧放，急促喘着气的我这才安心下来。
　　“梦见什么了？”他把我搂得紧了些。
　　“天塌了。”

　　第二天醒来一直精神不大好。
　　这几天慕容府里无甚大事，我比较清闲，萧放因为陪着我，也没出去吓唬路人，于是我便到暮澜惊雨亭发呆，看远处十里望海里面的残荷随风窸窣，看那慕容花海里面的曼陀罗□□自开着和凋谢着。萧放是个闲不住的，陪我看了会儿风景，觉得无聊，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我正好讨得个清静。心里头在想着顾倾城。
　　我从来没有打听过也没有怀疑过顾倾城的身世，而他也从来对此讳莫如深。他与九州的头面人物交往过密，为何又会出现在洛阳……我的身边？可是我忘记不了他看我的时候那温柔的神色，像是最让人心融化的溪水，他怎么可能是坏人？
　　其实若非有萧放，恐怕他是最让我动心的一个，虽则，我并不知道任何关于他的过去，以及将来。他的武功深不可测，他的身世无人知晓，他从何而来，又将向何处去？没有任何人知道。
　　以前我不在乎这些。
　　如今却是有些许怀疑了。
　　想得头疼，亭子外的冷风呜呜的吹进来，我突然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而后觉得有些凉，我瑟缩着摸了摸手臂，渐渐的看不见眼前的景色了。
　　很冷。
　　好累。我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在一张床上，眼睛迷糊着看不大清楚，我揉了揉眼角，勉强看清楚轮廓。光线有些暗，一个人坐在床头，嘴角含着笑看着我，那笑容噙在嘴边，似笑非笑的，很像是萧放的表情。我有些高兴，抓住他的手：“萧放，我怎么到床上来了？”
　　那手不动声色的抽出来，仿佛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些，我心中突然的一阵惶恐，那抽开手的动作强烈的刺激了我，萧放怎么会……他怎么可能抽开我握住他的手？我惊慌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失落的问道：“你……你怎么了？”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仿佛高山上的雪狐在看着猎物。那模糊的笑容和眼神和萧放很像，但是……但是萧放从来都是用这种眼神看别人，从来不会拿来这样看我。他不是萧放。
　　“你是谁？”
　　“啧啧，阿青，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你到底是谁？”
　　“你梦里叫了我那么多次，现在不认识我了？”那戏谑的笑让我恍惚有对方是萧放的错觉，可是那语言轻佻得……轻佻得里面毫无感情。
　　是了，这就是区别。
　　想清楚这一点，反而沉静下来，惊惶神色褪去了，我的眼神平静无波，波澜已平。
　　“这位公子，可否告诉青衣为何将我带至此处？”我只是淡淡的问，并未期待回答，弄清楚一点自己的处境，总是好的。
　　“青衣姑娘，我倒是有些欣赏你了。”
　　那开口的声音有些柔软，又带着些许傲气，仿佛天山上绽放的雪莲花一样冰冷好听。
　　和顾倾城的温柔嗓音不同，这个声音让人听着，无法有安稳和温暖的感觉，只觉得心中有些冷。

作者有话说

　　从下一章开始，尽量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