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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贴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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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里有一篇,讲的是一个美少年因为过于沉迷自己湖中的倒影而淹死在其中,时苓这会儿想起来这个很久以前看过的故事,他当时不以为意,毕竟神话中的故事多多少少都有些夸张。现在却有些理解了。
——虽然他很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身躯并不是他,算不上水仙。
但仅仅是放在那里,仅仅是存在着,就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地上的人闭着双眼,就像一个精巧至极的人偶,暴露在天光下的五官被清晰地呈现,能看见扬起的灰尘缓缓落在他的眼睫上,让人想帮他擦一擦。
【你还清醒着啊。】系统老气横秋地叹气,仿佛认命了一样,【我以为你又沉迷了。】
“沉迷了,只沉迷了一半。我只是对这种抗性比较高……很久就说过我喜欢身材健康一点的,过于纤细显得肾亏的不要,最好□□方面也要达到相应的标准。”
【我不信。】
“被你发现了。”时苓不受控制地跪坐在这具和他一模一样的身躯边上,四肢宛若提线木偶般古怪地吊起,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对于绝对的颜控来说,脸好看就是一切。”
“啊。”他的声音都要飘起来了,“完全没有灵魂的肉.体,任人摆弄,如果可以做点适当的保险措施,搬回家放进手办柜,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系统贴了个表情包给时苓看。
【星际版地铁老人手机.jpg】
其实这本该是一个完全控制精神的术法,但时苓确实对这方面的抗性很高——为了防止自己被反过来坑,魅魔都是疯狂往这上面加点的。即便在游戏中没有带上自己本身的数值,这种小小的精神控制和魅惑也不太能制住他。
“这具身体没有灵魂,资质又很好,是极佳的容器,”他和系统点评,“就是体质真的很差,很虚弱。”
【你到底对身材有多少执念啊!】
“统,你没有身体不会理解的。爬二十步台阶都会喘气,和触手绕几圈游戏就觉得要死,这样的生活一点也不好玩。”
他们一应一合,诡异的气氛倒是冲淡了不少。
以至于面前的躯壳睁开眼睛,时苓心里都还在叽叽咕咕地吐槽小触手揪他的头发过于疼痛。
他又不是不想动,只是暂时反抗不了而已。
“!”
冰凉凉的双手反过来捧住了他的脸,放大的五官呈现在眼前,除了没有温度和呼吸,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到让人窒息。
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这具躯体似乎还只是一个漂亮过头的人偶,适合安安静静摆在那里作为装饰。但一睁开眼睛,那漂亮得要烧起来的熔金色马上占据了视线焦点,看着就让人沉溺其中。
现在时苓对上那双眼睛,猛然发现眼前的人好像更鲜活了些,没有那种死板僵硬的古怪感了。
这不是照镜子,近距离看着和自己一样的脸总归有些奇异的渗人。
对方冰凉凉的手指那样熟悉,他甚至能感受到指腹上熟悉位置的薄茧,贴着他的肌肤滑到后背。
小小的触手团被顺势推到地上。
时苓清楚地听见小触手落地的清脆声音,他很是微妙地抬眼看着眼前的这具躯壳。没有灵魂,但具备自我意识的躯壳。
好像是很少有人体验过被自己推倒的感觉。他在心中想着。
【是根本没人体验过吧!】
肩胛骨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一下子视角转换,教堂大厅的奇妙构造让月光得以从中央倾泻而下,时苓被猛然灌进瞳孔的天光照射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眯了一下。
人偶,暂且称他为人偶。他的动作带着股生涩的僵硬,关节的弯曲弧度总是没有活人那般顺畅,处处带着一股违和,但已然可以以假乱真。
他压坐在时苓身上,不知道何时的旧衣服松松垮垮地顺着肩膀塌下来一部分,脸庞朝向的地方不变,正视前方、完全散开的瞳孔却一点点挪了方向,盯着时苓的脸。
时苓又想起恐怖谷效应,越贴近人,越不是人的,总是越诡异。
人偶的手腕抬起,小臂和大臂之间是标准的九十度,手掌摊平,五根微微弯曲的手指依次展开,沐浴着月光,指尖仿佛已经半透明。这只骨节清瘦的手压下去,在小臂动弹的时候,他的手腕是完全不动的,直到胳膊的运作停下,纤细的手腕才转了半圈,手掌贴在时苓胸膛上。
底下就是砰砰跳动的心脏。
时苓的呼吸顿了顿,心神牵挂在这具不知道被谁操控的人偶身上,很想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人偶的五根手指开始弯曲,他的力是死劲,并不会因为手底下是什么东西而延缓自己的动作,指尖仿佛要抠入鲜活的胸膛内,把一颗心活生生剖出来。
避无可避。
时苓用尽全力调动起体内的力量,身上那股无形的桎梏终于减轻了一瞬,他放在一边的手指微微抽搐,痛苦地挣脱着。
下一秒,原先用也用不完的力量忽得一空,仿佛被抽去脊梁骨那样,他整个的思维不受控制地空白了一刹那——
力量被活生生地抽去,不亚于剥皮抽筋,极大的痛苦贯穿了整个身躯,以至于他一下子打破了控制,四肢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胡乱推搡压在他身上的人偶。喉间只来得及发出低低的呜咽,时苓闭着眼睛,脑袋下意识摇晃,试图逃避这种痛苦。
但他的挣扎力度太小了。
人偶虽然看起来和他一模一样,力量却是他的好几倍,不讲道理地捏着他的关节阻拦他挣扎,又按着肩胛骨的位置,让时苓的后背完全贴在地面上。
光线朦朦胧胧地聚成一道直线垂直落下,将被抽取力量的少年钉死在大厅中央。
一直到不再挣扎。
人偶看着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少年,此时对方似乎比他还要像个死物。鼻尖、额头冒出的汗珠折射着微光,因为挣扎而散乱的发丝铺开,唇色苍白如纸,呼吸也接近消失不见。脸颊上仍残留着最后的一丝病态潮红,只是这昙花一现的热意正在急速消退,变得僵硬而冰冷。
人偶无神的瞳孔注视着身下的人,扼住时苓肩膀的双手松开,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做得很好。”
黑暗中突兀响起一道声音。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人影显现身形,略有些硬质的鞋底磕撞在教堂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又裹挟着四壁的空茫回音。他慢慢停在大厅中央。
他伸出手。
骨节分明但不突兀的手指捏住人偶下巴,往上抬了一份。他就像把玩一个没有知觉的玩具那样拂过对方的眼皮,人偶也不躲不避,甚至眼球快要被触碰到也依旧睁着眼睛。
完全臣服、依赖、诱人犯罪的美。
可他看着这具漂亮人偶的茫然眼神,颇有些兴致的玩弄忽然停下。
不论如何,这没有任何灵气的躯壳没有那具已经被他扼杀的造物来得有趣。
然而太有灵气,就会衍生出不受控制的情绪和思维,以至于居然开始违背他的指令,沉浸在一片虚幻的美好生活中无法自拔。他可惜自己的造物不忍去摧毁,谁知道居然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他还是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毁去了。
“算了。”他抚摸人偶的头顶,用抚摸一只小狗的动作,爱怜地揉着,“你也算是合格的容器。”
“成为新的乖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