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一缕星光为引》夏生四月

39、第 39 章 番外 忘崽

　　中秋。
　　陈祈川肩上扛着陈星星，带着妻子一起去灯海漫游。
　　一家三口悠悠晃晃。
　　原本是很温馨的画面，直到陈祈川头皮发紧，蔓延着点点蚁噬。
　　细细感受一下，是他四岁的帅儿子在薅他秀丽光滑的头发。
　　习惯了战场厮杀的陈将军，可以忍耐刀劈斧砍的痛楚，被自家儿子拔几根头发而已，没什么。
　　不过……
　　他不知道他爹快到三十五，头发一根比一根宝贵吗？
　　况且，自从他在小五肚子里落了户，似乎非常热衷于将父亲从母亲身边拨开，出生之后，更是日日缠着母亲，白天一块玩晚上一同寝，压榨老父亲从不手软。
　　将军心里苦。
　　还好，他的小五知道心疼他。
　　心甚慰。

　　关于跟自己的儿子抢醋吃的原因，陈祈川有跟江雾月认真讨论过。
　　他觉得因为自己父亲过世早，母亲性格淡然，自小缺爱，又不擅长表达，导致本想给儿子的爱，拐了个弯，儿子很嫌弃。
　　江雾月抚着他的手，耐心地回答他道，自己家将军才不遭人嫌，她愿意陪着他，与儿子一起，遍历遇见他之前缺失的他那些年的时光。
　　“你什么样子，我都爱。”她说，笑着依偎在他怀里，“就当陪你再长大一遍咯！”
　　想到这里，陈祈川将陈星星放了下来，手一揣：“自己走！”
　　陈星星扁着嘴不肯走，“哼”了一声，抬腿踹了父亲一脚，一转身抱住母亲的腿大哭起来，边哭边告状：“爹爹坏！”
　　仔细看去，他手里还握着几根来自于坏爹爹头上的长发，微微飘荡。
　　路人侧目。
　　江雾月弯腰，耐心地哄着：“爹爹欺负星星了？”深知自家儿子讨债秉性的她开始和稀泥，“那让爹爹给星星买桂花糖吃好不好？”
　　陈星星抽噎着点了下头：“好！”答应了还不忘控诉，“星星想给娘亲做个同心结，拔了爹爹的头发！”
　　江雾月这才看见陈星星手里的头发，不禁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去买糖的陈祈川，“噗”地笑了：“你拔了爹爹的头发，爹爹疼了，可不得生气？星星是不是应该给爹爹道个歉？”
　　陈星星觉得娘亲说的一定是对的，对着走过来的陈祈川糯糯道：“爹爹，星星错了。”
　　他手里可是有好吃的！
　　陈祈川：“恩……”
　　就这么为几块糖折了腰了？
　　江雾月略一思索，拔下了两根自己的头发给儿子玩儿：“把爹爹娘亲的头发打个结好不好？这样，爹爹娘亲就可以永远陪着星星了！”
　　陈星星开心了：“好！”
　　手开始缓慢动作，眼睛却盯着别处。
　　陈祈川举起一颗桂花糖，看着陈星星一双溜圆的大眼睛随着自己的手移动，笑眯眯道：“想吃吗？”
　　看小家伙眼睛发直，他……将糖塞进了江雾月嘴里。
　　就不给你。
　　“先让你娘亲吃！”
　　江雾月：唔，好甜！
　　第二颗糖，陈星星还是没吃到。他亲爱的爹爹举着金黄色的桂花糖在他鼻子尖处晃了三圈，自己吃了。
　　江雾月：“……”
　　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给他！”
　　陈祈川眯着眼睛，说了一句话吓唬陈星星：“小孩子吃糖，会变丑！”
　　陈星星闭紧了嘴巴，不吃了。
　　怎么哄也没用。
　　不能变丑，绝对不能！
　　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比自家爹长得好看，一定！
　　然后，陈星星就看见自家爹牵住了自家娘的手揉了揉，温声问了一句“累不累”，自家娘笑着摇摇头，相携着一同往前走去了。
　　你们俩还要本儿子不？
　　哼！
　　本想将爹爹的头发给扔了，可谁让娘亲的头发也缠在一起，分不开了。
　　陈星星叉着腰跺脚，将手里打了结的长发揣进怀里，转身跑了。
　　有娘亲的气息，星星不怕。
　　这一跑，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祈川……”江雾月担心。
　　陈祈川把江雾月往前一推，面对着“鼎丰楼”的招牌：“放心吧，去等着！”然后跟了上去。

　　陈星星本来一肚子的勇气，随着身旁投来的目光变化而逐渐消失。
　　“这谁家小孩儿？”
　　奇怪的。
　　“长得可真好！”
　　搓手的。
　　“来，让姐姐抱抱！”
　　色眯眯的。
　　他在人群里乱跑，躲避着头顶上方纷乱伸来的手，跑着跑着，突然眼睛里就憋了眼泪。
　　小脑袋想来想去，决定自己摸回家。
　　可路怎么变了不认识的样子？
　　陈星星现在的年纪，自然不知道自己慌乱中拐了岔路，走到了另一条街上。
　　他努力呆在人群里，不去离耀眼的灯光太远。
　　娘亲说过，黑暗的地方藏有坏人。
　　走啊走，实在走不动了，陈星星找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了下来。
　　陈祈川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此刻正想突然出现让自家的倔儿子感受一番无比宏伟的父爱，忽然旁边的胡同里传来了猫叫。
　　他适时止住了脚步。
　　大猫叫，凶狠，小猫叫，微弱。
　　果然，陈星星转了头。
　　一只黑黄色的小猫从黑暗中猛地窜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伤痕，看了他一眼，直奔了过来，躲在他身后。
　　一群大猫“呜呜”地狠叫了几声，见威慑无用，不见了。
　　看着陈星星把脏兮兮的瘦猫抱在怀里，雪白的小脸贴在猫背上，陈祈川眉头微皱。
　　野猫过于脏，而儿子太小。
　　大踏步走上前去，将陈星星怀里的猫拽了出来，放在地上，然后看着还坐在台阶上的小人。
　　陈星星站起来，要抱抱。
　　他决定原谅自家爹。
　　结果……这个充满爱意的抱抱被自家爹避过了。
　　陈星星：“……”
　　原谅太早了。
　　陈祈川想了想，自己倒是不在乎，但是小五会，他若是抱了抱了脏猫的陈星星，再去抱小五，定会被她推开，一晚上怕是都近不得了。
　　不行！
　　于是，陈星星就只能继续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跟在陈祈川身后，一步一步，累的哭都顾不上了。
　　陈祈川放慢了步子，让他慢慢走。
　　而方才那只猫居然一直跟着陈星星，一同到了茶楼门口。

　　看见江雾月，陈星星“哇”地哭了出来，一下子扑了上去。
　　眼看就要抱个满怀，陈祈川适时来了一句：“方才星星抱了一只流浪猫，看衣服上的印子！”
　　陈星星眼睁睁地看着娘亲收回了手臂。
　　江雾月“哦”了一声，转头喝茶，淡然回了一句：“那回去沐个浴再抱！”
　　陈星星又要哭，苦着一张脸，余光发现自家爹在笑。
　　出了茶楼，猫还在门口。
　　陈星星看着前面的一对身影，小步子跑过去把猫抱了起来，道：“娘亲，带它回家好不好？它好可怜。”
　　江雾月转头看陈祈川：“将军，你儿子问你带它回家好不好？”
　　她嗓音柔媚，故意把决定权抛给他。
　　“可以，不过接下来一个月，星星要进宫跟着皇子们读书学字。”
　　陈祈川蹲下身，平视陈星星：“星星想奶奶吗？”
　　陈星星点头。
　　“那好，这段时间就跟奶奶一起住，你若学好了，它就可以留下来。”
　　陈星星犹豫，低头看了一眼。
　　小猫冲他“喵”了一声，怪可怜的。
　　他试图求得母亲的支持。
　　江雾月自然知道这是一个通知，四岁的小家伙，也到了该启蒙的时候了，便安慰他：“宫里有洛洛哥哥，还有小盈妹妹，星星想去吗？”
　　想到小伙伴也在，陈星星艰难地点了头，抱着猫走在最前面，免得一个不注意又找不着了。
　　陈祈川低声跟江雾月商量，在她耳边咕哝：“小五，我们给星星生个妹妹吧！”
　　江雾月则看着前面的小身影，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再来一个，将军倒真是对她有信心，丝毫不怕失宠。
　　那还能怎么办呢？
　　自然是答应咯。
　　她盈盈笑道：“我们说好几个来着？一个可不够。”
　　灯影闪烁间，陈祈川煞有介事地回了一句：“当然。”

　　眸光一闪，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一闪而过，定睛看去，是一个红衣女子，面容姣好，一身红色的衣裙宛如昨日。
　　谢语。
　　她站在不远处，手里牵着一个极小的粉嘟嘟的小女孩儿，正对他们微微笑着。
　　江雾月也看见了，激动地扯着陈祈川的袖子，想上前打招呼。
　　可偏偏驶过来一辆车挡住了视线，待车骨碌碌地过去再一看，哪里还有人。
　　“不可能看错。”江雾月十分肯定，“那，是她的女儿吗？”
　　陈祈川自然也不清楚。
　　走在前面的陈星星似是发现了什么，举着一个东西跑了回来：“爹爹，娘亲！”
　　他手里拿着一枚半截的青色玉佩，上面是一只飞翔的燕子。
　　果然是她。
　　江雾月一时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应当挺好的吧！”陈祈川搂住了她的肩膀，道：“若是有缘，也许有一天会再见！”
　　她靠着他，默然片刻。
　　而后“嗯”了一声，站直身体：“将军，咱们回家吧，我累了。”
　　陈祈川紧走几步将陈星星捞回来背在了背上，江雾月把小脏猫塞进顺手买的竹笼子里，一只手拎着，往家走去。
　　陈星星累极了，很快就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趴在陈祈川背上。
　　天穹几颗疏星，路上行人渐稀，他们步履沉稳，不急不慢。
　　不远处，有人在放烟花。
　　巨大的爆裂声都没有把背上的小人儿吵醒。
　　江雾月停下脚步，在陈祈川不解的目光中，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将军脸红了……
　　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