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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萧慎远给陈祈川放了几天假,让他在家里好好地陪妻子。

      刚新婚,原本应该是天天快乐地腻在一起,江雾月却察觉到陈祈川有心事。他不告诉她,她也知道是什么。

      三月初,谢家的事就要处理了,那一群人即将人头落地。

      身背造反谋逆、勾结外敌之罪,萧慎远没有株连谢家九族,光是满门抄斩,就已经是留了情了。

      况且,救得两人,他们身后那些人又该如何?再者说,怎么救?劫法场?公然跟萧慎远作对?

      这所有的问题让她也愁眉不展。

      看他烦恼着,她也不想去打扰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陈祈川一抬头看见了她,招招手:“小五,过来。”

      她便欢快地跑了过来,伸出双手牵住他:“是不是读书读累了?”

      陈祈川摇摇头,抱她入怀,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没有,心烦,陪我待会儿。”

      时间便安静下来。

      空气中有浅浅的书香。

      二月半的天,虽是要转暖,却还冷着,他的手也是冰凉的。他是武将,本身就要比别人体热,以前即便是长时站在雪地里,手也不会这么凉,如今却……

      江雾月心疼不已,抓起他的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口。

      陈祈川笑了,眼睛里光芒闪烁:“小五,明天好吗?今天,将军还真的有点累!”

      她:“……”

      江雾月脸红了,试图解释:“你不要想多了,胸口这里是一个暖手的好地方,你手凉,我给你捂捂,总不能放我脸上吧!”顿了一下,又说,“被你这么一说,跟我不知节制似的,明明是你……再说了,这大白天的,人家只想陪陪你,没有别的想法。”

      陈祈川拧拧她的脸,又趴了回去:“也是。”

      脸那么小,一只手就能罩住。

      “小小的,软软的。”他说,而后手指并拢,轻轻捏了一下。

      江雾月:“……”

      心里一咯噔,气息不稳。

      陈祈川有心逗她:“说的是脸,不是别的。”

      说的是,做的可不是……

      陈祈川大概是真累了,呼吸声有点沉重,靠在她身上,问她:“小五,你说将军该怎么办?”

      她极缓慢地晃了晃脑袋,抬手抱着他:“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

      说完便没再出声。

      他的呼吸逐渐安稳下来,像是睡着了。

      江雾月摇摇他:“祈川,咱们回屋睡去吧,在这儿睡会着凉的,你不能受冷!”

      陈祈川微微睁开了眼睛,哑声吐出一个字:“好。”

      随她牵着手,回屋去睡觉。他的腰上,雪灵玉带着一个浅青色的玉穗子,随着他的走动飘来荡去。

      她蓦地想起来一些事情。

      陈祈川说,那些小时候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听母亲回忆,自己从出生以后就一直很弱,青鸢国师批命,说婴儿命里带煞,求先皇赐名,并且要先皇贴身所带之物,以驱除部分恶煞。

      先皇便赐名祈川,赐雪灵玉一块。

      雪灵玉大概是先皇常年佩戴,得以沾染皇族龙气,竟真的有了灵,压制住了他的煞气,让他平安长大。

      可没多久,陈岩就在一场战争中殒命,那时,陈祈川才四岁。

      虽说是公主与世子,无人敢欺,终是家中失了顶梁柱,因此先皇以雪灵玉作为陈家的护身符,谁都不能动,以此来护佑这对孤儿寡母。

      如今,雪灵玉是陈祈川唯一的底牌了。

      江雾月替他盖好被子,依旧握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她用眼睛细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他的鼻唇,他的下颌,他所有的一切,末了,弯下腰把脸轻轻地贴在他的手上。

      “若你要去,就去吧!”她说。

      他若任由那些人死去,便也不是他了。她的将军,赤胆忠心,有情有义,他做什么,她都支持,包括舍弃自己。

      她陪他,生死一起。

      陈祈川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梦到了什么,没有醒来。

      三月一。

      天气不错。

      一辆辆的囚车载着犯人前往目的地,嘎吱嘎吱的响声扰人的很。车中的囚犯们目光黯淡呆滞,盯着前方蓝色的天空,神情恍惚。

      一阵风吹来。

      前面的路上出现了很多的黑衣人,仿佛乘风而落。他们个个手拿长剑,见车队停顿,便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刀剑相碰,发出激烈的声音。

      官兵奋力反击,然来人武功高强,一句话不说就是砍,却只用刀背,不伤人命,几个回合就纷纷地被黑衣人打于马下。

      囚犯被劫走了。

      监斩官忙不迭地回去报信。

      萧慎远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淡定。他早有预料,那人不可能按兵不动,否则也就不是他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那块雪色玉佩,起身前往晋川侯府。

      侯府。

      到处缭绕着幽幽的药味。

      江雾月正在熬药。

      萧慎远来到后厨,找到了她。

      见他来,她有了片刻迟疑,站了起来:“皇上来此有何事?”

      他把手里的玉佩递给了她:“拿去吧,还给他。”

      江雾月接了过来。

      玉佩很凉,攥在手心里,像是块冰。

      她苦笑:“祈川既交给了皇上,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皇上收下便是,又为何亲自送了来?”

      但她不想松手。

      这是她夫君失去的生命,她舍不得松手。

      萧慎远问她: “怎么样了?”

      这一句话出来,她终于绷不住了,几滴眼泪掉了下来,却被她抬手抹掉,说道:“吐了几回血,昏迷不醒,还有一口气吊着。”

      那天,他交出雪灵玉,失去最后的护佑,皇宫到侯府的那一路,他究竟是怎么走回来的?不想让她难过,又硬撑着支开了她才晕过去。

      这样的他,她连一句苛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慎远想去抱她安慰她,却下不得手。

      江雾月稳住情绪,说道:“小五知道这些真的很过分,不敢求皇上原谅,只是他就是如此之人,我只能随他,若皇上真的恼恨我们,把我们贬为庶民,或者惩处都随您,请不要迁怒宁将军,他也是被祈川逼迫,迫于情义无可奈何。”

      萧慎远沉默了。

      江雾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徒劳地握着手,手里的玉都被暖热了。

      萧慎远突然笑了。

      “他都这样了,朕再把你们贬为庶民,岂不是断了你们的生路?”

      她抬起头来。

      他又说:“这所有的事情总是要了结的,陈祈川以玉全了他的义,宁之修也全了他的义,那么朕的义呢?该怎么全?朕当真做了那个狠心的坏人吗?”

      江雾月摇头:“皇上无需多想,祈川他……”眼眶红着,却依然语调平静,“他没几天时间了,至于宁将军,没有人知道是他做的,皇上也可以以此要挟他听话,不是吗?退一步讲,他家里有郡主,不会不听话的。”

      她又说:“您不是坏人,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走的掉,不是吗?”

      萧慎远端起手臂:“哦?”

      江雾月不急不慢,把药拿给了月儿送去房间,然后才说:“谢家没有领头人了,谢言已废,谢语也差不多了,他们家族倾颓,没有卷土重来的资本了,即使可以,那也要很久以后,于现在而言,他们活着,看您的万里疆域,才是最大的折磨。”

      萧慎远点点头。

      他转身离开,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问了一句:“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声音里似有着微微的颤抖。

      江雾月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还是笑了,笑涡浅浅:“嗯,我答应过他,不能反悔的。”因为不会反悔。

      萧慎远不再说话,走远了。

      他走路的样子,很慢。

      再没回头。

      江雾月收回目光,落在玉佩上,眼神起初有点空洞,逐渐聚焦,笑容不减。

      毕竟一言既出,八马难追。

      早就说好了呀!

      今天是很好的一天,月光很亮,微风不燥,花香鸟语,格外美。

      江雾月和陈祈川在院子里看星星。

      陈祈川坐在软榻上,握着她的手,目光温柔,缓缓地摩挲着。面前的木桌上,并排放了五盏荷花灯。

      柔柔的光透出来,橙黄,干净。

      江雾月指着灯,一盏一盏地介绍着:“祈川,你看,这是第一盏灯,丑丑的,你都不嫌弃,你说这是我做的,有我的心意,所以要好好珍藏。可惜后来被烧了,没法找了,我又做了一遍,像不像啊?”

      他微微点头:“像。”

      “第二盏灯,那时候我在宫里,前天我特地跑进去拿出来了,萧慎远帮我一起做的,他不知道我是用灯想你,还以为是给他做的,他……他其实很深情的,只是用错了人。”

      陈祈川“嗯”了一声。

      江雾月看着他的眼睛,嘟嘟嘴,道:“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缘分这东西啊,很久以前就定了,改不了了……”

      他笑:“将军知道。”

      想抬手抚她飞扬的头发,却有点无力,掉落的手被她抓住,紧紧拢在心口。

      “抓住了!”她笑,便继续讲灯,“你看,第三盏,第四盏,是前两年我做的,那时候还在西南,在崔掌柜的铺子里,没办法去拿了,就重做了一遍……”

      他靠了过来,伏在她肩头,不说话了。

      江雾月一顿,眼泪滴落在了手背上。

      她笑得灿烂,继续说:“现在还是三月呢,距离八月十五还有多半年,我想,我手艺已经练好了,想早点给你看看,所以我一口气做了三盏灯……”

      “将军,你说,小五是不是很厉害?”

      远处有传来低低的哭声。

      是月儿。

      小丫头,将军睡了,不要吵到了他啊!

      她抚了抚陈祈川的衣领,给他整理好,探手拿过了那把曾经萧慎远差点用来杀了陈祈川的匕首,缓缓打开,刀刃在月下发出寒光,十分锋利。

      “将军,你是武将,到了奈何桥,你且等等我,不要太着急了,我们一起去!不要让我再寻你那么久……”

      “因为下辈子,我想早点遇到你……”

      刀刃刺进心口的感觉,不是疼,而是轻松。

      特别轻松。

      因为,与他再也不会分开了。

      如此不值得开心吗?

      江雾月摸着陈祈川的脸,用最后的力气亲了他一下,窝进他怀里。

      她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了他的手臂上,浸透白色的衣服,那只漆黑的蝴蝶,被彻底覆盖,染成了赤红色。

      “将军,带月儿回家好不好……”

      “我们回家吧……”

      院子里有一种异香。

      哭声变大了。

      所有人都跑了过来,却不敢上前。

      江雾月在陈祈川怀里睡着了,面带微笑。

      唇边一缕血迹。

      在悲切的哭声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扑扑扑”的声音,像是无数昆虫在摩擦翅膀。声音越来越近,众人惊骇,漫天漫地的黑蝶,如翻滚的乌云,从天边扑了过来!

      众人一时间急着逃跑,却也不知道该不该动院中的两人,打扰他们的相拥。

      然而蝴蝶却没有靠近,而是扇着翅膀纷纷停留在半空中,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它们在等什么?

      难道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一个不可能会发生的奇迹。

      院中,陈祈川手指轻动,江雾月手里的匕首也掉了下来。

      四目相对间,他浅笑,她傻笑。

      江雾月扑进陈祈川怀里,被他紧紧抱着。

      “回来了?”

      “回来了!”

      “还走吗?”

      “不走了,永远都不走了!”

      黑蝶消失,诅咒已解。

      在他们周身有银蓝色的星光围绕着。

      她胸腔里放的是他的心,把心头血放出来,便是回归神本身,诅咒自然解除。而这么多年的滋养下来,她与那颗心早已一体,不会再变回恶鬼,可安然做她的雾月。

      从以往后,一生安乐。

      月儿扑了上来,被王伯揪住了后颈子扯到一边:“别急,一会儿才是你!”而后抹了抹眼睛,笑眯眯地捋捋胡子。

      让他们先抱个够。

      两年后。

      军队又要出征了。

      北方有蛮夷来犯,陈祈川奉皇命,带宁之修和李敢出发。

      从此,将军们右手执剑,左手煮茶,家中有恩爱美眷,手牵稚子,盼他们平安回来。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死是死了,不过也就死了不到五分钟就醒了啊,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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