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悲》深雨

1、迈出第一步

　　公元纪年，2251，夜空之下。
　　31号浮空岛。
　　今晚的空气格外清新，很凉爽，闻起来也很舒服，如果在楼顶天台上仰望，就可以看到浩瀚无垠的夜空群星。因为距离很近，所以看起来就好像近在咫尺一样，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可爱的星星月亮。
　　如果没有那层透明的厚重水膜挡着的话。
　　“如果能摸到就好了。”躺在楼顶天台上的黑发小女孩下意识地伸出手，这样喃喃自语道，“星星，隔着水膜的星星。”
　　“罗曦！下来吃饭了！”楼下传来母亲的呼唤声，“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黄鱼哦！”
　　“哦，来啦！”名叫罗曦的少女赶紧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然后拿起躺在地上的滑板，一脚踩上去，锁扣自动搭上，然后另一脚蹬地，脚下的滑板就从小引擎中喷射出气流，将她的身体推了出去，然后她把蹬地的另一只脚放了上去，锁扣自动搭上，整个人就稳稳地站在了滑板上，“呀吼！”
　　罗曦控制喷气飞行的滑板冲下阳台，同时身体微微侧倾，滑板在空中喷气飞行的同时拐了个大弯，然后就回到了二楼的窗户，少女直接一个矮身冲了进去。
　　“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这样进来，罗曦！这么短的距离还用飞行滑板，很危险的！”母亲看着罗熙从打开的窗户踩着飞行滑板冲了进来，忍不住斥责道，“天台有门和楼梯，为什么不好好从那里下来呢？”
　　“因为我很喜欢飞呀！”罗熙作为一个孩子，使用飞行滑板的技巧详当娴熟，她进屋后迅速控制滑板减速，稳稳当当地停下来，没有撞到任何东西，然后滑板的搭扣松开，她就从上面跳了下来，一蹦一跳地来到了餐桌，“现在大家都住在这么高的空岛上，来来往往都是用飞行滑板的呀，步行的人越来越少了。”
　　“那也很危险啊，万一掉到海里面怎么办啊？空岛下面几千米悬空，撞到海面跟撞到陆地上是一样的，一下就粉身碎骨了。”母亲焦虑地看着罗曦，这样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给你买滑板当礼物了，别家孩子都到十六岁才买滑板的。”
　　“啊，陆地，妈妈你也会说这种只有历史教科书里面才有的词汇吗？但是飞行滑板不就是为此才被发明出来，并且普及的吗？”罗曦笑着调侃道，“妈妈你总是操心，我的滑板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突然开口了：“罗曦，你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有考虑中学读哪里吗？”
　　“当然是柯蓝重工的航空航天研究学院啦！”罗曦兴奋地高举小手，这样大声说道，“为了人类的未来，突破神秘水膜的束缚，冲出地球摇篮，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他们的宣传口号是不是很帅！”
　　“但是那里的研究，都是对水膜和航天的，而且你知道，自从，大概一百多年前，人类就因为水膜没有办法离开地球了。”罗曦的父亲，罗德，这样说道，“如果你选择读那里，毕业以后是选择当空军还是当研究员？先不论做出名堂和赚钱容不容易，都不适合女孩子吧？难道你要从政？”
　　“对啊对啊，你还不如跟你爸当年一样，选海洋研究院，学点实用的能养家糊口的东西。天上除了怎么也出不去的水膜什么都没有，海里起码还有鱼可以捞。”罗曦的母亲，江月澜这样附和道，“妈妈知道你有梦想是好的，空岛上所有的人都想出去看看星星月亮，但那也只是想想。像柯蓝重工，那样厉害的大企业，里面人才无数，资金科技那么前列，都对水膜没办法，你花一辈子时间搞科研，也不一定有成果啊。”
　　“妈，你是掉了钱眼里面了吗？人活着总要有梦想，有点盼头啊。”罗曦皱眉道，拿着筷子敲敲盘子，“你觉得以我的性格，有可能会像爸爸那样安分守己地捞一辈子鱼吗？下去一次都要半天，好无聊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虽然对水膜，大家都还没有办法，但是柯蓝重工的科学家们依旧没有放弃啊！我们要怀有希望！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就不会有人尝试去突破牢笼了！”
　　“可这就是生活，罗曦，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的理想和志向，还有眼界，的确比我和你妈要高，但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罗德依旧是一副郑重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罗曦，你其实也明白的，十二岁了，我们家里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你也知道的。钱虽然有铜臭味，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一个人一点臭味也不沾。你喜欢吃黄鱼，那就得下去捞，捞不到，也得花钱买，飞行滑板也是，都是用钱买来的。科研是花钱的职业，什么时候能赚钱，根本没有盼头，如果你去搞研究了，死磕在水膜那里，几十年没有成功，爸爸妈妈将来老了，不靠你那得怎么办？”
　　罗曦陷入了沉默，的确，她也不是任性的孩子，她懂得父母的难处，家庭的情况，以及自己身负的责任。但她实在不想就此放弃自己的梦想：“那，那你们再生一个不就行了吗？一个下海，一个上天，多好。”
　　“空岛资源有限，计划生育，就算允许，咱们家也养不起。”罗德叹了口气，说道，“家里穷，也不能怨你，是爸爸妈妈没本事，让你受苦了。”
　　“哎，妈妈要是当年学习能认真点就好了，差几分也能考上。”江月澜也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道，“旧世界有句话叫养儿防老，我们两个生你，倒是有点利用你的意思……”
　　“那，那倒没有啦，爸爸妈妈还是对我很好的……我要黄鱼，爸爸就给我捞来了，我要滑板，妈妈也给我买了……”一时间，罗曦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只好这样说道，“爸爸，妈妈，我知道了，我的确不能只为自己着想……我，我会努力试着去喜欢下海捕鱼的。”
　　“别说这个了，先吃饭吧，不然等会儿都凉了。”江月澜发现不对，赶紧说道，然后给女儿夹菜，结果还被委婉拒绝，被反过来夹菜了，“啊，小曦……”
　　安静的晚饭后，安找以前定好的轮班，今天是女儿洗碗。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完成了手洗，罗曦又回到餐桌，坐下来休息，盯着天花板发呆。
　　一副怅然失神的样子。
　　要说心里完全愿意，那是不可能的。
　　做父母的都看得出来。
　　罗德看着女儿，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女儿，其实你成绩今天早上已经出来了，分数很高，超了A段线20分，刚好到柯蓝重工附属航空航天研究学院的基准分。”
　　空气有些凝固。
　　“你是说真的吗？孩子他爸？我知道罗曦在学校成绩好，但有那么好吗？那些能考到A段的孩子都是万里挑一啊！刚好够到航学院？那可是全国最重点的三所学院之一啊！”江月澜忍不住问道，“我还以为罗曦平时说考航学院只是说说闹着玩的呢。”
　　“是真的。超了二十分，刚好够到。”
　　“诶？”罗曦愣住了，她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再次问道，“您是说，刚好？”
　　“嗯，比起其他考航学院的孩子，笔试少了分，但面试多了分。”罗德这样说道，“老实说，我完全没想到你面试的成绩会那么好，你的面试成绩是全空岛第一，比第二名高了整整十分。虽然空岛人数不多，但面试官一个个看过来，总会烦的——我真没想到你面试的分那么高。”
　　罗曦陷入沉默。
　　“你的成绩在我们这个空岛上算是最高的了，三十一号算是偏僻的欠发达空岛了，有孩子能考上柯蓝的学院，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爸爸当年刚好A线，考上的海洋学院也不是柯蓝重工的海洋研究院，那三所要的分数太高了。”罗德这样解释道，“但我想说的是，女儿，你虽然在我们这里很优秀了，但和别的空岛的孩子么比起来，你的成绩还是相当靠后的，尤其是和航学院的孩子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笔试成绩没那么好，比考上航学院的平均分低了二十分，而总分比平均分低十分，并且你刚好是最后一个挤进去的。”
　　罗曦静静地听着。
　　“我怕你作为最后一名进去，压力太大，再加上家里条件不好，天赋和努力都不一定能帮助你前进，富人家的孩子们爱攀比，又对你造成伤害。”父亲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现实和理想是有差距的，我想这差距甚至光凭借钱都无法填补。孩子，我也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但要成为一个成功成名的科学家，一个出身贫寒的孩子，更何况是女孩子，实在是太难了，爸爸怕你承受不了。”
　　“但我第一志愿填的，就是柯蓝航学院，您当时也没有反对，不是吗？”罗曦笑着问道，“爸爸，您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我有机会，我能考上，并且希望我能考上的，不是吗？因为我总是在你们面前玩飞行滑板，老是说喜欢星星。”
　　“但这可不是玩玩滑板就能做到的，孩子。”罗德也露出了笑容，“即使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多可能存在的困难，你还是决定要去吗？”
　　“嗯。我要去。我有这个决心。”罗曦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绝对不会辜负爸爸妈妈，我会实现理想，同时尽量把赚到的钱都寄回家里的，实在不行，我把研究经费省一点出来。”
　　“这就免了，公家的钱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不敢动的。”罗德笑着说道，“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爸爸也支持你，只管去读吧，不要担心钱的问题，爸爸妈妈会想办法解决，该花的就花，千万不要苦了自己，女孩子一个人，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最好找一个有钱长得帅而且性格好的男朋友，那里肯定不缺好男孩的。”江月澜看到丈夫支持，女儿也坚持，自己也就自然地表态了，“爸爸支持你的话，妈妈也支持你哦！很快开学，记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可以的话，常回家看看，不行的话就写信。”
　　罗曦点了点头，泪水盈眶：“爸，妈，谢谢你们，爱死你们了！”
　　“傻孩子，我们也爱你。”江月澜笑着吻了一下女儿。
　　“既然决定了，就把报表填了吧，爸爸明天就拿去交了。”罗德把纸笔递了过来，“写上你要报的学校，还有你的姓名。”
　　罗曦深吸一口气。
　　写上了“柯蓝重工附属航天航空研究学院”。
　　“女儿，记得，虽然你的笔试缺了二十分，但你的面试多了十分，一定要充分发挥你在这方面的优点哦。”罗德叮嘱道，“那些搞研究的情商都不高，但你肯定会是个例外。爸爸有预感，你开朗善良的性格会成为你的闪光点的。”
　　“嗯，我会始终保持，做我自己的。我会用自己的智慧，用科学的力量，去突破未知，破解大海和天空的神秘，破解水膜，让人类走出摇篮，抵达星辰大海！”
　　最后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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