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秋》东眠鱼

87、第 87 章

　　大清早，陆秋走进林夏的卧室，看见躺在床尾的八月，问:“八月昨晚跟你睡的？”

　　八月跳下床，追着陆秋叫:“汪汪汪。”

　　“嗯？”林夏坐起来，揉了揉眉眼，“它偷偷跑进来的，凌晨两三点的时候。”

　　“有窝不睡。”陆秋走向落地窗，用力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扑进来，“吃饭。”

　　林夏捞过手机看了眼日期，回想课表，上午有课。想着，她掀开被子，穿上拖鞋。

　　走向餐桌，她看见两碗咸豆浆和酥油条肉松糯米饭，还有一笼肯定是素馅的蒸饺。

　　“怎么没甜豆浆？喜欢上咸豆浆了？”

　　陆秋笑着挑了挑眉，“可能吗？”

　　“咸的好喝。”林夏擦干净双手，走到桌边坐下，“明天，我给你做肠粉吃？”

　　“还有甜豆浆。”

　　林夏夹起一个蒸饺，“不要，我要喝咸的。”

　　“不够爱呗，小小要求都不满足。”

　　林夏冷漠道:“嗯，你不喝。”

　　陆秋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要出去一趟，赶不回来送你会发消息，你……”

　　“这里离学校很近，走路就十分钟。”

　　陆秋抿着嘴笑，“怕你在学校迷路。”

　　“不会，地图已生成。”林夏指了指脑门，站起来准备给miss和八月配狗粮。

　　年轻的八月活泼点，寸步不离地跟着林夏，而miss就趴在饭碗前，不动弹。

　　一看见林夏走过来，就摇摇尾巴当作打招呼，若是兴致好，目光也会跟着动一动。

　　八月见林夏先给miss放饭，心急地朝她“汪汪汪”地叫，生怕自己被忘记。

　　陆秋在厨房洗着碗，听见狗叫，湿着手就走了出来，懒洋洋地说:“八月，闭嘴。”

　　“汪汪汪汪汪……”

　　“你来劲了。”陆秋擦了擦手，一锤砸在八月狗头上，“跟你妈抢饭，没孝心。”

　　“别打它，会更傻的。”林夏立马拿开陆秋的手，眼眸一斜，“它还能更傻吗？”

　　八月狗仗人势，仰头直叫:“汪汪汪。”

　　“蠢货，骂你都听不懂。”陆秋嘲讽一笑。

　　八点多，林夏目送陆秋出门，望着远去的车尾，关门进屋躺床，一气呵成。

　　身侧的床位突然陷下去，她抬头看见八月趴在旁边，吐着舌头，憨憨直笑。

　　“过几天，把你的窝给扔了。”

　　“汪汪汪。”

　　“蠢货，陪你妈妈去。”

　　“汪汪汪。”

　　林夏盯着傻笑不动的八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跟你讲道理。”

　　“汪汪汪。”

　　林夏还想说什么，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嗡嗡作响。她用力滚到床头，拿起手机。

　　屏幕里的陆姑姑挥着手，瞥见床头，笑着问:“喂，小夏啊，陆秋在睡觉吗？”

　　林夏压制着捣乱的八月，“他有事出去了，小姑找他有事，我下午让他回电话。”

　　“没什么事，就是奶奶想他了。”

　　陆姑姑拿着手机走动，屏幕一闪。
　　陆奶奶和陆爷爷出现在画面里，林夏笑着跟两位老人打招呼。

　　陆奶奶盯着镜头，声音含糊不清:“小夏啊，我和老头有钱，不用……不用给我们钱，别寄钱，不缺吃的喝的，你……你们自己花……”

　　林夏全神贯注，猜出是陆秋寄钱给家里，爷爷奶奶不想收，让陆姑姑联系他们。

　　“奶奶，我们有钱，不会亏待自己的。陆秋给的那些钱，你们就收着用吧。”

　　“不用，他刚还完债，手头肯定没钱。我们在家里花不上钱，不用给。”

　　老人家坚信孙子是穷光蛋，林夏应付不好这种情况，转移话题:“奶奶，晚饭吃了什么？美国饭菜很难吃，味道奇怪。”

　　“饭包，新鲜弄的鸡蛋酱。”

　　“奶奶弄的饭包好吃。”

　　陆奶奶露出牙齿，笑着说:“等你回来给你做，是不是要等到过年啊？”

　　林夏点开备忘录，如实回答:“我们国庆回去，舒清姐遇到有缘人，准备结婚。”

　　“哦哦，回来找奶奶给你做。”

　　林夏刚想答应就看见陆奶奶消失在画面里，紧接着听见她和陆姑姑的谈话。

　　“婶子，明天再聊，我得回去给辉瑞他们做饭吃，补习回来容易饿。”

　　“哦哟，怎么不早说，还能饿着孩子啊。我再跟小夏说一句，你赶紧回去吧。”

　　陆奶奶再次出现，林夏开口说自己已经听见，就这样那边挂断了通话。

　　躺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她准备出门上课，临走前又给八月和miss添上了狗粮。

　　林夏最不喜欢今天的课，因为老师是印度人，口音非常独特，她担心自己的耳朵。

　　熬到下课，陆秋发消息说要晚点赶到，她背着书包，找到一张树荫里的长椅坐下。

　　“嗨，你是中国人吗？”
　　非常蹩脚的中文发音。

　　林夏眉头微微一蹙，缓缓抬起头，还没看清人，就听见亢奋的声调:“唉——你是林……夏。”

　　“嗯，你是……杜锦珺的……”

　　“妹妹，叶舒淇。”叶舒淇好心提醒。

　　“嗯，有点印象。”

　　叶舒淇自来熟地把林夏的包拿起来，一屁股坐下，“我来这里找……人，陆秋呢？没陪你？”

　　“你可以说英语？我基本能听懂。”林夏忍受不了她的发音，揉了揉耳垂，“陆秋在赶来的路上。”

　　叶舒淇闻言，长松了一口气，怕林夏听不懂，语速放得很慢，“我姐和沈延前段时间订完婚，你和陆秋打算什么时候订婚？”

　　安静几秒，林夏低头看向手上的戒指。

　　叶舒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瞬间跳起来，指着那枚戒指，嘴唇嗫嚅，半天才说出:“怪不得我出两倍的价格买这颗粉钻，他都不肯，原来是早有打算，瞒得可真紧。”

　　林夏仰头看向叶舒淇，眼睫轻颤。

　　“唉，好男人都被预订了，只剩下歪瓜裂枣和无情无欲的。”叶舒淇冷哼几声，对林夏说，“我追过陆秋，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林夏淡淡一笑。

　　“冰山不融合，姐也没办法。”叶舒淇摆手一摊，“我追了他差不多有五年。”

　　林夏轻轻“嗯”了一声。

　　“有空去查他的手机，肯定有你的录音。还有他的日记本，有你旧照，很模糊。初见那会，我没认来你，但是听见你的声音，就完全肯定是你。”

　　“是吗？他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怎么不会？我就是偷看他日记才知道你的，比如你的生日在每年最后一天，喜欢珍珠奶茶，喜欢吃酸甜草莓，挑水果时会看樱桃，喜欢茉莉花，间接性喜欢下雨天，喜欢窝在吊椅里，喜欢……”

　　林夏看着叶舒淇数起有关她的那些细碎喜好，很多很多，有些她自己都不清楚。

　　“你别告诉他，他很记仇的。”叶舒淇用手肘顶了顶怔住的林夏，“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

　　林夏摇着头，哭笑不得，“不告诉他。”

　　“唉，他每年暑假和圣诞都回国，你们见过吗？他肯定会忍不住去见你一面的。”

　　“没有，没有见过。”

　　“怎么会，他那些年每完成一次还债目标就会奖励自己回国，回来后就喝酒哭，他酒品不行。”叶舒淇想起陆秋抱着她前前前男友痛哭的一幕，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应该拍视频的，还能给你看。”

　　林夏没搭腔，弯着嘴角苦笑。

　　“不是吧，真没见过。”叶舒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么能忍的吗？”

　　“好吧，以陆秋的心性，背负着那么多债务，偷偷去看你，也是可以理解的，真是胆小鬼。”

　　林夏抬手捂住口鼻，没忍住笑出声。

　　叶舒淇闻声，转头就看见站在林夏身后的陆秋，说人坏话被当场抓获，有点尴尬。

　　“哟，陆总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打声招呼。”

　　陆秋冷哼出声:“早来听你说我坏话。”

　　叶舒淇甩了甩手，“我在给林夏聊你这些年的经历，让你们感情更上一层楼。”

　　林夏伸手扯了扯陆秋的衣角。

　　陆秋低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姚启发说得没错，你不正常。”叶舒淇瞪着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陆秋的嘴角，“就像小说里，叫什么，嗯，夺舍，你是假陆秋吧？”

　　陆秋冷冷地扫视她，不屑一顾道:“快去追你新看上的男人，等会下课人就走了。”

　　“哦，我的上帝。”叶舒淇立马蹦起来，“再见，我得去找我未来男朋友约会。”

　　林夏望着那道奔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站起来背上书包，回眸看向陆秋，笑了一声。

　　“笑什么？”陆秋牵上她的手。

　　“没什么，被人追了五年的男朋友。”

　　陆秋挑了挑眉，“被追五年？你别高看叶舒淇，她五年被甩了九次，抽空嘲笑我……是胆小鬼。”

　　“你本来就是。”

　　陆秋撇开头，佯装不开心地轻哼。

　　“上午和奶奶打电话，我想吃饭包。”

　　“那我明天早上想喝甜豆浆。”

　　“勉强答应你。”

　　两人彼此相依，顺着长长的道路，走出校门。

　　又是一年，春回大地。
　　阳光微热，微风拂过湖面。

　　斜坡上，绿草如茵。
　　林夏坐在绿海里，仰头望向天空。

　　身后的脚步声渐进，她仰着脸看向来人，勾起嘴角，语气平和，“你也来偷懒吗？”

　　陆秋在她的注视里，蹲下身看向前方，他挽起衣袖，双臂伸直撑在草地上，“想和你在一起。”

　　林夏眯着眼睛，眼角微微弯了弯，眼底的笑意遮掩不住，修长的手指上滑，触碰到陆秋的手，然后一瞬间被反握住。

　　很多年以后，林夏一觉醒来，走到窗前，望着在雪地里嬉闹的父女俩。
　　听着他光明正大地教唆女儿趴在玻璃上，扮鬼脸吓她，不由得勾起嘴角。

　　那一刻，心头滚烫，目光被紧紧地牵引。

　　婚后，林夏始终想不出自己何时动心的，困扰总是反复地出现在脑海里。

　　直到女儿十二岁那年，突然高烧不退，频繁流鼻血，像是白血病的早期症状。

　　她看到陆秋坐在病床边，哽咽道:“乖女儿啊，勇敢的姑娘会坚持活下来的。”

　　恍惚间，林夏突然想起那一幕。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着一本很悲伤的文学名著，主人公最后是自杀的。

　　就在结局那一页，陆秋抱着篮球走进教室，自来熟地抽走她的书，翻看几页后，说:“亲爱的班长啊，自杀是一时的勇气，活着是一世的勇敢。”

　　然后两指斜抵在额角，轻轻一挥。

　　“好好活着。”

　　也许，那就是心动的开始吧。

　　后来，林夏事业有成，家庭圆满，是出名的科学家，有聪慧的女儿和相爱的丈夫。

　　如陈思和梁安所愿，得到半世的圆满。

　　（未完无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