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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鬼婴生 ...

  •   趁施明曦呆住瞬间,江沉璧拍了拍他的肩膀,双眸幽深,似笑非笑:

      “我出门一趟,你乖乖待在黄府里,不要做多余的事。”

      施明曦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拼命点头。

      江沉璧看着他过分老实的模样,未免有些反常,习惯性恐吓一句:

      “或者你也可以赌一把,等我走后去大街上到处宣扬,去向谢静的徒孙报信我被魔头夺了舍,赌我能不能在谢静得到消息前杀光所有知情者。”

      “姑奶奶,我不敢,没人会信的。”施明曦露出谄笑。他已退至水井边,再往下一步就可以直接栽下去。

      “那样最好。”

      江沉璧闻言毫不留恋地转身,行走在朱栏黛瓦的回廊间,披帛飞扬,转瞬便消失在高低错落的芭蕉丛深处。

      施明曦这才回过神来。

      他拿不准女魔头是真的有能力杀这么多人还是单纯诈唬他,但为了多条人命着想,他务必要跟紧对方。

      想到这里,他勉强打起精神,回房间抱起自己的剑后追着江沉璧出门:

      “姑奶奶,一个人出门没人为你撑伞拎东西怎么行,您等等小的!”

      等施明曦追上来时,江沉璧已戴好幂篱,帽檐垂落白纱将容貌遮掩,让人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

      她并未回头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施明曦,也未曾开口赶他,只去河岸租了条乌篷船,如寻常人般买了些吃食和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施明曦抱剑靠在乌篷船上,耳畔是嘈杂叫卖声,他却只盯着河面,充耳不闻。

      水波摇曳间吞没河道两侧深浅不一的苔痕,他一味盯着,碧水早已淹过干涸的老绿青苔半尺来高,今年的雨水格外多,河道上涨,若非洛城河网密布,四通八达,恐怕早被淹了。

      直到乌篷靠岸,打断他的思绪,他才抬起眼睛,目光触及人群,恍惚间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施明曦的目光和心神在一瞬间被攫取了去,身体先思想一步行动,足尖在乌篷船上轻点,整个人便如燕子抄水般掠了出去。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置身陌生长街之上,左右两侧俱是民居的宅院,匀白墙,黛青瓦,檐角高挂红灯笼,在一蓬烟雨中勾出朦胧的影儿来。

      左右环顾,熟悉的身影哪里还在?

      施明曦心下焦躁,在人群中如傻子般转身四处张望,引来许多看热闹的惊骇目光。

      然功夫不负有心人,那道熟悉人影再次被他找见,施明曦边追边高喝:

      “易兄,时也,是你吗,你等等我!”

      疑似易鸣的身影被汹涌人潮和嘈杂音浪淹没,施明曦拔腿去追,穿过烟雨旧巷,越过招展绣旗,途经街头杂耍,耳畔笙瑟箫鼓,渔歌应答之声近了又远。

      他一路追到城门口。

      易鸣的身影时隐时现,似乎已经出城。

      一阵冷风携雨抚上他后心,他霎时停步,心思清明起来。

      易兄分明被苏玉湛捉了去,怎么可能逃出来?这极有可能是陷阱。

      “你这是做什么?”

      冷淡从容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施明曦怔怔回眸,便见女魔头指尖上勾着买好的东西,隔着幂篱与他对视。

      他这才记起自己竟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丢下女魔头跑了:

      “姑奶奶,您怎么找到我的?”

      江沉璧没有回答。

      施明曦忽然离开时,她已下了乌篷船,在一家店铺前买朱砂黄符。

      若是无用之人,对方去哪里,做什么,有没有危险,哪怕死在她面前她也不在意,但眼下她留施明曦有用,有人想掳走她的棋子,她自然不能让对方轻易得逞。

      于是买完黄符后,一缕轻盈的烟雾从她指尖漫出,她不紧不慢地顺着烟雾飘荡的方向在挨挤人群中穿梭,很快在城门口找到施明曦。

      对方驻足望着城门方向,杵得宛若一根挺拔的木桩子。

      关键时刻,他那时隐时现,若有若无的脑子制止了他出城,否则江沉璧来时说不定见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姑奶奶,我,我好像见到易兄了。”

      江沉璧一言不发,眸光中带着些许困惑。

      几日相处下来,施明曦早已领教过女魔头的冷漠及促狭。

      她从不肯好好记别人的名字,多以特征相代,诸如她管朱衣巷执法司两位坐班修者叫团脸和马脸,有时叫他游侠,有时叫尖叫鸡,于是换了种说法:

      “就是在西山山庙里和我一起被绑架的那个书生。”

      “哦,书生。”江沉璧终于了然地点点头,而后将手中用油皮纸包好的一摞黄符扔进施明曦怀中,

      “有人做局钓你。东西拿着,回黄府。”

      语罢率先转身,并未等待施明曦。

      她走出两步,施明曦到底追了上来,语气沉重:

      “姑奶奶您先回黄府,我去城南执法司报案,就说见到了疑似易兄的人,苏玉湛或许也在附近。”

      他到底不是冲动的人,知道自己若是出城不仅救不了好友,反而会和易鸣一起被妖女一锅端掉,两两遇难。

      他多少能猜出苏玉湛的目标是那日莫名钻入他身体中的紫气。
      今日一看,妖女一日不得到它,就会留着易兄的性命好再来威胁。
      他要救易兄,就得先顾惜自己的性命,争取不被妖女捉到。

      若他当初再强一点,眼下便不至于如此绝望。

      施明曦这般想着,忽地问:

      “您早上说要教导我修炼,争取三年内技压群雄的话还算数吗,姑奶奶?”

      施明曦明知道江沉璧的话语是抹在蛛网上的蜜糖,引诱贪婪的飞虫靠近,吸食第一口的同时飞虫就已落入罗网,连翅膀都被糖霜死死黏住,再也不能飞行,但他还是清醒地朝罪恶深渊滑出第一步。

      沉沦是有过程的,他说出这句话时已清晰地意识到往后的下场。

      “自然。”江沉璧见猎物上钩,习惯性伸出食指在下唇点了点,笑容微妙,“只要你承受得住,你当然可以成为天下第一人。”

      施明曦不再说话,闷头朝执法司方向走去。

      待一轮明月挂上枝头,漫天星光吹洒人间,在密室里翘首盼了许久的黄员外终于等来江施二人。

      只寒暄三两句,他便忙不迭照江沉璧吩咐躺在石床上,解开胸前衣襟,看江沉璧熟练备置物品的动作,内心多多少少安宁几分。

      瞧瞧这沉稳从容的风姿气度,大家弟子就是不一样。

      黄员外看着江沉璧轮廓分明的秀丽侧脸,由她亲手喂着吃了一杯茶,逐渐鬼迷心窍,下意识忽略了她手上动作。

      直到江沉璧从布包里掏出一排银针,他终于露出惊恐神色,禁不住挣扎起来。

      那银针的长短和筷子有得一拼,粗细和筷子也有得一拼,若不是上头刻满了他不认识的花纹,末端尖细,黄员外几乎要以为那就是筷子!

      然而江沉璧当初交代下人时黄员外就在旁边,听清楚她要的就是银针无误。

      针能用来干什么?扎人!

      扎谁?排除江沉璧发疯扎自己或练手扎她旁边的游侠,整间密室就只剩自己了。

      黄员外仿佛年节里被四蹄绑好的肥猪,挣得愈发厉害,但他很快发觉自己逐渐感知不到身体四肢的存在,只能以惊恐询问的目光看向江沉璧,喉咙里发出微弱呜咽声。

      江沉璧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接下来除鬼胎的场面有些血腥,我怕员外挣扎,所以自作主张往茶里加了麻沸散,还望不要见怪。”

      黄员外总觉得这场面不能不怪,自己身体各部件皆泛起虚幻的疼痛,将求救的目光转向施明曦。

      施明曦坚信江沉璧要杀黄员外很简单,不至于搞出这么麻烦的事,但对方都这样看着他了,他只好违心安慰:

      “员外且宽心,我虽未学过医术,没有大夫那么了解麻沸散,但也知道服了那东西后,无论对您干什么您都感觉不到疼的。”

      他话音刚落,江沉璧便将一根银针楔入黄员外肘关节处。

      黄员外仰起堆叠着肥肉的脖子,眼珠几乎快爆出眼眶,但他却连一声惨嚎也发不出来,只待疼痛稍缓,控诉地瞪着施明曦。

      不是说不疼嘛!

      施明曦心虚地移开眼,轻咳一声后找补道:“您若是觉得疼,请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我未学过医术,没有大夫那么了解麻沸散。”

      二人“说话”期间,江沉璧动作利落地将剩下十几枚银针钉入黄员外体内,直到流出的鲜血浸透四肢衣衫,数十根细如牛毫的银针又扎在黄员外脑袋上。

      黄员外虽疼得额头冒汗,却也不免松了口气,至少针都用完了,自己命还没丢。

      他正这般想着,却见下一秒江沉璧又变戏法一般摸出一柄用朱砂镌刻复杂纹路的黄金匕首,直朝黄员外心口而来。

      黄员外神智清醒,绝望地感知到胸前皮肉拉扯之感。

      他万万没想到江沉璧除鬼胎竟是用物理的方法除,一刀下去捅着心口,他焉有命在?

      就连施明曦看着江沉璧的动作,也忍不住眼角抽搐,他想问些什么,又怕江沉璧分神,一刀落错后将黄老爷的命算在他头上。

      毕竟刀上的铭文几乎全是江沉璧指挥他刻上去的。

      江沉璧却不似他这般紧张,甚至还有闲心问:“刻完符文后你有什么感觉?”

      “头疼,肚饿。”

      “还有呢?”

      “丹田处仿佛有一股微弱暖流,捉摸不定。”施明曦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详细描述道。

      这便是初窥修者门径了,入道了。

      寻常修者开脉时通常需服食丹药,探寻数月才能引气入体,而尖叫鸡只花一天,不愧是身怀大气运者。

      江沉璧对这颗好用的棋子愈发满意,道:
      “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施明曦还真憋了一肚子问题,见女魔头都发了话,遂好奇道:

      “用黄金铸刀有什么说法么姑奶奶?”

      他想起初来黄府那日,女魔头也是打出一张黄金符箓对付假鬼影。

      江沉璧简略回答:“黄金诛邪,白银护身,是上好的符咒载体,就对付鬼物而言有奇效。”

      “修界还有这种说法么?”在施明曦匮乏的想象中,玄门修者都只对灵石感兴趣,厉害的徒手虚空画符,富贵的就蘸灵石粉末画。

      “修界没有这种说法,我自创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施明曦无甚影响,但对黄员外影响很大,他心如死灰,几乎看到自己故去多年的祖母朝他招手。

      说话之间,黄金匕首剥开皮肉,刃尖插入黄员外心脏和鬼胎的细缝间,轻巧一挑。

      极细小的咔哒声。

      仿佛枝头青涩的果子被镰刀从供它养料的树上割下。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在室内炸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鬼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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