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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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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色胎记的脓水流光了,愈合之后竟再也找不见,只剩下一段光滑平坦的肚腹,而如白也像是换了一个人。
沈绍终是过了小半年舒心日子,如白乖乖继续跟着马老板学戏,该上台的时候也决不推辞,待座儿们也爱说笑个几句。沈绍将那一墙的照片都收起来,没有赵夜白,那孩子倒越来越学起他师傅了。在戏台上极尽芳华,卸了妆却不晓得该怎么相处,他对沈绍还是冷言冷语,态度已和善了不少,只抱着膀子哂笑他几句,极少动手。
暮春时候沈绍受了风寒,连床都起不来,裹着被子直哼哼,如白竟退了一连三天的戏场,寸步不离守在他床前,端茶送水,说是孝子也不过如此了。
沈绍自小毛病就多,这十几年晚上睡觉之前不哼点什么唱几句小曲儿就浑身不舒坦,正巧如白在这儿,沈绍便用言语挤兑他道:“赵老板闲着也是闲着,不妨也来一段儿练练嗓子?”他本是不咸不淡地开个玩笑,谁知如白竟一口答应下来,当下退开三步给沈绍唱了一出大登殿,专拣那着热闹的地方,逗沈绍开心。教沈二爷受宠若惊,正想起身说一声谢主隆恩,被如白连忙按下了,道:“往常都是二爷服侍我,现在该是我服侍二爷的时候了。”
沈绍也不是泥捏成的土人,天生缺根心弦,眼珠一转就明白了七八分,半躺在枕头上道:“赵老板多大的面子,马德瑞那老家伙还要三请四请的,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方才赶巧唱了大登殿,有什么事儿你就明说吧。”
如白垂了眼睫,拿着根小勺在药碗里搅来搅去,褐色的药汤上面泛起一圈圈白色的泡沫,沈绍顿时就闻到了一股黄连似的苦味。“二爷这可多想了,我可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真的没有?”
“千真万确,这……”
“果然是我的好孩子。”沈绍截住他的话头,旋即便合上眼打了个盹儿,过了一阵觉得身边还有响动,撕开点眼皮见如白还捧着药站在旁边,这孩子越长越大了,也越长越不像赵夜白了。
“怎么不去睡觉,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人。”
“其实我是有一件事儿……”他的这个神情才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了。
沈绍望着天花板,悬在那里的一盏电灯上,有一只蜘蛛正在织网,网子中央困着个小飞蛾,它还没有死绝,翅膀一扑一扑的,只是挣不脱。他看见那翅膀上雪色的磷光,就跟少年的脸一样白。沈二爷叹着气问道:“你说说看,什么事儿。”
如白突然羞涩起来,道:“我……想去考戏曲学校,就是黄三公子说的,他认得里面的一个老师,能给我介绍介绍。”
沈绍不答应也不反对,倒先问了他一个问题:“进了戏曲学校,你想如何?”
“唱戏呗。”如白不假思索地道。
“你在马老板那儿也能唱戏,”沈绍慢条斯理道,“不是我哄你,那里多少人,戏曲学校想请还请不到呐……再说了,你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那个黄三是什么样儿的人我还不清楚么,小心吃了他的闷亏还没个诉苦的地方。”
“可我就是想去试试……”如白一条道儿走到了黑,伸手不见五指。
“年轻人出去闯闯也没什么不好,我……不拦着你。”沈绍想,小畜牲,和我争斗你还早了二十年。
果然,如白扭捏了片刻便放下勺子笑起来,一边端着碗给沈绍喂药,一边极乖觉地握住他的手道:“只是学费……”
“学费怎样?”
“我打听过了,一个学期就要八十块钱。”
“你演五六场,座儿们打赏的就不止这个数儿,想来该是够了,光黄三送你的那个翡翠镯子,依我看就值个百八十的。”
如白红了脸道:“二爷,你不是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些遗老遗少了,面儿上看着光线,口袋里却没几个子儿……就是黄三那厮送的镯子,我早让人瞧过了,不过就是块绿玻璃片子,两毛钱都值不了。”
“这下才想到你二爷了?”沈绍欢欢喜喜地笑道,却一手将他的药碗推开了。
“二爷你这是哪里的话,你不是不知道,我心里头可是一直装着你来,你要误会我,我也没个说嘴的地方……”话没讲完,泪水已经包在眼眶里了。
沈绍知道他的做的,还是心疼了个半死,倾身将他搂过来道:“好孩子,我那边的桌子上有个白铁皮的饼干盒,你给我拿过来。”
“这就是二爷藏私房钱的地方吧。” 如白兴高采烈地答应一声,一转身就捧着那铁皮盒回来了。
“你自个儿打开看看,我懒得动弹。”
那盒子看似稀松平常,实则却是个外国的洋玩意儿,前几年中苏关系还好得很的时候,苏联专家到学校来参观,临走时送了沈绍一盒饼干,他吃完了舍不得扔掉,便留下来做了个小摆设,又轻又硬,坚固得很,边上还有一圈螺纹,得用巧劲才打得开。当年那个生着大胡子的苏联专家存心要看沈绍出丑,却不知沈二爷从小就开过了洋荤,打猎用的都是英国□□,这点儿小把戏自然不在话下,两手一扭一扣,只听里面弹簧啪嗒一响,那印着大个俄文字母的铁皮盒就应声而开,看得苏联大胡子瞠目结舌。
如白却没有这个功夫,满头大汗弄了半晌,那盒子还是纹丝不动,他发气往沈绍床上一砸道:“什么破烂玩意儿,比你还难伺候!”
沈绍笑着捡起来,故技重施,变戏法似的将盒子扭开了,他从里面拿出一叠红红绿绿的纸票道:“一共一百二十三块五毛八分,都在这里了,你点一点。”
“就这么点儿?”如白有些失望,手上却已接了过来。
“嫌少?”沈绍冷笑道,“这就是二爷现在的全部家当了,你要是喜欢,这台老留声机也尽管搬走,还能值四五十块钱。”
如白还当他在说笑,腻过来将头搁在他肩上道:“二爷别哄我了,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整整一盒人参……”
“现在是一根都没有了。”沈绍将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优哉游哉道:“你顿顿吃的盛德楼,件件都穿瑞蚨祥,胭脂彩墨尽是最贵最好的,这些都不要钱么。”
如白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咬着牙道:“那可是一整盒人参呐……”
“便是金山银山也禁不住你这样挥霍。”这句话当初老爷子岑经说给他听,现在也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你以为现在还是二十年前么?”多少年了,这几个字终于能无遮无拦地说出来,沈绍痛快得很。
如白手掌里攥着那一百多块钱不说话,这个数目已经不小了,他还是不满足。“那我们往后的日子……”
“我都打算好了,”沈绍倒是兴致勃勃道,“我当老师每个月能拿到六十七块钱,房子是现成的,加上你在马老板那里的打赏,怎么也有一百挂零,供咱们俩生活可是极宽裕了。”
如白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问道:“那我要是想吃盛德楼的水晶肘子狮子头,想买瑞蚨祥的绸缎做新衣服怎么办?”
沈绍只当打发小孩子,漫不经心道:“盛德楼也不是去不得,不过一个月里只能去个两三次,至于瑞蚨祥……你的衣裳已经够了,还嫌不够么?”见那少年沉默不言,沈绍便抓了抓他的头发道:“这样的日子你若是过得惯,就跟着二爷过几年,到时候是要继续唱还是好好念个大学,全凭你一句话,若是过不惯……”
“二爷是最会哄骗人的了,”如白眯着眼睛笑起来,“听马老板说二爷原先开过药行,办过钱庄,从来没做过蚀本的买卖,响当当的生意人,我可不信这样一个厉害人物不给自个儿留条后路,岂不是堕了一生的威名?”
“我哪有什么威名,”沈绍望着那一碗泥浆似的药汤道,“至多有点诨名罢了,可当不起赵老板这样抬爱……这药我不喝了!”
如白还在笑,混淆着眉眼,不依不饶。“这药我熬了三个小时,二爷好歹喝一口,只要一口就好。”
沈绍吊着眉毛将如白看了一番道:“好孩子,我怕这里头有毒……”
那少年双手捧着药碗立在原地,发梢都要刺到温热的汤药里头去,影子投上那面空荡荡的白墙,正演着一出沉默的独角戏似的。
“好孩子……”
“二爷。”如白勾着他的脖子偎着他的肩膀道,“这药便是有砒霜你也得喝得一滴不剩。”沈绍一惊,那如白已乌云一般压着他的身体上来,一把扼住了他的下颚,对准唇缝看也不管就往里面灌。沈绍想着大势已去,这下算是走到头了,但能死在这个小孩子手里,总还是欠债还钱,此生无憾。如白将这一大碗药都倒了个底朝天才放开他,跳下床望着他哈哈大笑。沈二爷躺在湿漉漉的床单上,想这药里不知是下了哪几味剧毒,等会发作起来肠穿肚烂,七孔流血,左右翻滚痛不欲生的模样可不能让如白看见,更要笑话他老头子没用了。
他还想和那个少年作一场浪漫的诀别,好为他这一生画一个圆满的句点,转头见如白正恶狠狠地瞪着他。沈绍将肚子里花里胡哨的对白都搜罗了一遍,最后憋出来一句:“好孩子,你要好好跟着马老板学戏……”
如白大叫一声,扑上来重重扇了他几个耳光,将他打得晕头转向,鼻血直淌,再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挨个砸了个干净,最后摔门而去。
沈绍躺在一片狼藉里等了半晌,腹中却一点动静也无,那小畜牲本心还是极好的,他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敢害人。这时他听见外面泼天的喧闹,吵得人睡不着。他披着被子走到窗前,见城南黑烟漫天,马老板住的那几条胡同已化作了一片火海。
纵火犯一直没被抓到,公安局查了许久连嫌疑人都没有,只是苦了马老板,他的地下戏院被连累一锅端了,不仅自己身陷囹圄,还牵连了其他几十个人,都脱不了干系。红极一时,让无数人重温旧梦的地下戏院,也像一场春梦一样,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走到了末路。沈绍一直不待见的黄三公子破天荒来拜访他,将一包东西放在他这里,说是过几天等风头稍微过去一点就来取,临走还叮嘱沈绍也找个地方先躲躲,这回可是来真的了。
沈绍等了快半个月,他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六七年之后他在打开那包东西,里面是从火场乱局里抢出来的几件戏装头面,连焦黑都没来得及洗去。沈二爷不禁叹息,那黄三荒唐了一辈子,却是真的爱戏,至少比他爱。
他天天日日没能等到黄三公子,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时间正是一九六零年六月二十号,天气陡然热得受不住,沈绍开着窗户,浑身只盖了一条毛巾,躺在席子上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外间有响动,他半睁了眼看一条黑漆漆的人影蹑手蹑脚推门进来。敢情是个贼,沈绍还将呼噜打得山响,觑那偷儿翻箱倒柜,身手倒是不凡,对屋里的摆设也熟悉,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沈绍望着里里外外他忙活了一阵,才不慌不忙坐起来,还不忘将衣服穿整齐了,道:“你的东西都放在西边的屋子里,我一点儿都没动过,你若是来寻钱的,我这里可是半分也没有了。”
那人悚然转身,正是如白,十几天不见,他像是消瘦了好几圈,眼窝都凹下去了,看得沈绍直心疼,恨不得将身上的肉割下来给他补补。“柜子里还有些吃的,你要是饿了……”
“谁要你装好心了?”如白嘴上这么说,双腿已挪到了柜子旁边,打开来看,只见里头塞满了面粉小米和苞谷棒子,囤积的像个小仓库。如白一手抓了个白馒头,嘴里还叼了一个,含糊不清道:“老家伙挺会享受,这么多好东西,还哄我说没钱呢。”
沈绍笑道:“这可是我一年的口粮,好孩子你慢些,可别给我糟蹋光了。”
如白最恨他拿他当孩童看待,心头登时一阵火起,一脚踢翻了木头柜子,看白花花的大米流了满地,再狠狠踩上几脚才满意了。沈绍就爱看他这个模样,在一边拍着手道:“踩得好踩得好!乖孩子,再踩几脚试试。”
如白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沈绍道:“点了马德瑞那老家伙的宅子,牵扯出这么多人就有意思了?”
“你怪我?”原来他早就晓得了,如白一口馒头噎在喉咙里,四处找水喝。
他的眉毛刚竖起来沈绍就举手投降了:“不敢不敢,赵老板做什么都是顶顶的好,咱这儿不讲理的。都是马德瑞混蛋,黄三老小子罪有应得,赵老板是替天行道去了。”
人命关天,是非黑白,仿佛都及不上如白的一句话了,沈绍觉得自个儿若真生在古时候就是戏诸侯的周幽王,毁江山的唐明皇。“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教你二爷好一阵担心,就怕你被局子里那些人抓了去。”
“我告状去了。” 如白像平日里那样笑起来。
“告谁?”
“自然是你。”
“告我做什么,误人子弟么?”
如白笑嘻嘻道地摸了摸嘴道:“我跟公安局的人说,那火呀,是你沈二爷放的,我亲眼看见的。等会他们就要来抓你了,老头子,你怕不怕?”
沈绍一怔,哈哈笑道:“好得很,好得很,我坐过旧社会的大牢,还没进过新社会的局子,这下正好见识见识,我倒要看看那牢头是不是都长一个模样!”
如白见吓不倒他,低声道:“不过我想了个法子,让那公安局长暂且放你一马。”
沈绍摸着他的脸蛋道:“瞧不出我家好孩子还有这么大面子,哄得公安局长都服服帖帖,来告诉二爷,你用的什么法子,是不是给人家唱了一出林冲夜奔,把他的心子也唱醉了?”
“不要脸的老头子……”如白暗骂了他一口,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道,“我跟那局长说好了,只要你孝敬孝敬他两根人参……不用多了,就要两根,他就将这事儿压下来,保二爷你平安无事。”
沈绍瞅着他就乐了,道:“这新社会的官儿果然与二十年前不同,当年我摆出十万银洋那张炳燕眼都不眨,如今只要区区两支人参就打发了。”
如白听了一喜,道:“这么说来你愿意给了?”
沈绍点点头,忽然反手甩了如白一个巴掌,骂道:“没见识的狗东西,小畜牲,二爷从牢里出来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个□□里呢,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要说扯谎蒙人,你家祖宗在这儿,还不三跪九叩,请安问好!”
如白跟他在一起这一年,沈绍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像疼儿子疼孙子一样娇宠溺爱,纵使天上的月亮也恨不得摘下来为他电灯照明,从没打过一下,骂过一声,今次头一遭动手,如白被打懵了,眼泪流了满脸也不知道。
沈绍这时再看,便觉那珍珠一样的泪水也没有多少金贵了,他仍是爱他,仍是怜他,但要为他刀山油锅,赴汤蹈海他却做不到——他本不是那样的人。
“好孩子好孩子,再给我唱一出吧。”
“二爷想要听什么?”
“就是你第一次见我时唱的的那出,《长生殿》。”
“可我已经不唱了。”
“说不唱就不唱么,哪有这样任性的,我只要听一句。”
于是如白张嘴开始唱道:“我呵,空掌着文武三千队,中原四百州;只待要割鸿沟。陡恁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他一句还没唱完沈绍就连忙叫了停,实是荒腔走板,不堪入耳,十几天前还是分明一条好嗓子,像是从来不曾生在他的身上。他将脓疮从这个孩子的身上挤出去,他戏子的魂灵也一并被带走了。沈绍自己心里清楚,他真的是再也唱不了了。
唱不了也好。
“好孩子,我养不活你,你还是乖乖回家,找你爸爸去吧。”
“我就晓得你这老头子永远没半句真话……”如白反手从腰间刷地抽出一把尖刀,明晃晃地向沈绍逼过来,“你这个下流不要脸的老头子,留在世上也是祸害,不如就由我来结果了你!”
沈绍拧身缩到角落里去,他裹着一床薄薄的被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可就是这张脸最最要紧。那一双桃花眼,两只含情目,剑锋似的浓黑眉毛连着高挺的鼻梁,光滑的上唇刮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胡茬,顺着嘴角的两道笑纹,一路走到这两片似笑非笑的薄唇,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那些让人心旌动摇,头晕目眩的甜蜜话儿,就是从这里面源源不断地飞出来。
如白最怕看见这一张脸。
“二爷,人参你藏在哪里了,我真的找不到。”
沈绍定定望着他道:“好孩子,都被你吃进肚子里,穿在身上了。”
“二爷,我求你了,告诉我吧……”
沈绍也想要落泪,他就快抓不住自己的心了,飘荡了一辈子,还是定不下来了。天意如此,谁又能怎么办。“真的,一点儿都没剩下……”
“我想去念戏曲学校,想得不得了,”如白抽泣起来,“等我念出来,第一个就唱给你听,我保证……”
“你早就唱不成了。”好孩子好孩子,他一手养大的好孩子,最后也毁在他手上了。这个世上或许有这样一种人,只许服输,决不言败。沈二爷认打认骂,任劳任怨,哪怕被那个十五岁的孩子按在床上,却也是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半点怨不得旁人。若是他把人放在心尖子上,便要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早晚叩首,晨昏请安,说是轻贱到极处,也不过如此了。若是逢场作戏,纵使跌落尘泥,苦苦哀求,他也不屑一顾。
他将如白捧上了云端,现在却要亲手将他拉下来。沈绍道:“赵如白,你早就唱不成了。”
那可怜的孩子兀自仗着一点微末的宠爱,留言抹泪,苦苦哀求道:“二爷,你是最疼我的……”
沈绍千真万确疼他,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他原以为这次终于会有所不同了,那不是友情,更不是脆弱的爱情,他们一面生死相依,一面舐犊情深,这样总可以互相扶持着走到最后了罢……但沈绍却仍嫌单薄了。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人,能够同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沈二爷叹了口气,这辈子,他是注定要一个人走到底了。
“我疼你,也得二爷我乐意。”这一句话就将如白的后路都一并截断,他再也回不来了。
那少年像是突然被人从背后打了一记闷棍,眼神都涣散了,他提刀就往沈绍头上剁下去,只听枕上那人一声惨叫,霎时溅起一阵鲜血见他眼耳口鼻都糊住了。就在这昏茫的血色中,杀人者低下头在他面颊上留下轻轻一吻,仿佛依然同床共枕。这位当代名伶扔下刀子,从窗户一跃而出,从此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