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做天策 当军娘 上》不见莲花。

52、052.结尾（中）

　　我要回天策！我要回天策！我从正信身上翻下来，跌撞着往外走，脚下好像踩了棉花。洛阳沦陷……直逼长安……
　　我要回天策！脚下的步伐开始变快，从跌跌撞撞的走到跌跌撞撞的跑。花海的花好像有生命一样，缠着我的脚，一路跑的摇摇晃晃。
　　“唐茶！”手臂突然被人一手拉住，我从梦里惊醒一样，转身，唐无言站在我身后。
　　“你要去哪儿？”唐无言冷冷的看着我，语气好像明知故问的感觉。
　　“我，我，回天策。”我木讷的回答，脑子还傻傻的。“我要回天策。”
　　“回去干什么？再去送死么？”手臂传来痛感，唐无言的手好像要捏碎我一样，我忍不住皱眉。
　　“可是，天策府……”
　　“为什么要回去？！”唐无言用力把我拉进，双眼猩红的瞪着我，“你还要死多少次？你还要我看着你死多少次？”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明明怕死，我明明不想回去，可是双脚好像不听指挥一样，一想到天策府被攻破，心里就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唐茶！”唐无言双手抓住我的肩用力一推，我的后背撞到树干上。“你，你知道我在龙门看到你时——”唐无言咬着牙瞪着我，双手的力气越来越重。
　　“那是我的天策府。”嘴里的话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一愣。“那是我的天策府！”我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执迷不悟。“我怕死，受伤真的很疼，可我不能这样偷生，我不能这样活下去。”我不能看着天策府的兄弟们战死沙场，我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死了，我却躲在这。“我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是么！”唐无言右手猛地抬起，袖口的袖箭正对我的眉心，“你就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我双眼直直的看着唐无言，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怎么样，小茶？”唐无言的脸逼近，映着月光的双眼可以看到我的影子。“至少这次，我知道明年清明去哪里祭你。”
　　我慢慢伸手抓住唐无言的手，小子的军牌随着风一下一下撞我的手腕，稍用力，唐无言的手腕被我按了下去。我去意已决，他知道的。
　　“唐门问道坡，天策凌烟阁，你选一处，明年今日，我一定来。”我伸手摘下腰间的兵符，系在唐无言的手腕上。“是人是鬼，我一定来！”

　　我连夜跑出万花谷，一路都不敢回头，不敢看唐无言的表情，也不敢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花海里。不知道跑了多久，脚下被石头一绊，我摔在地上。翻身仰躺，胸口用力的起伏呼吸，才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唐施主是要去天策么？”突然一个黑影遮住光线，黑影边缘还有一圈反光。我眯眯眼，坐起来，正信站在我面前，一手比在胸前，另一只手握着一只权杖。
　　“正信大师？”我翻身坐起来，“你怎么在这？”
　　“去长安。”正信裹着袈裟，权杖一挥，头顶上呼的一阵风呼啸，吓得我缩脖子。
　　我忍不住摇摇头站起来，握着权杖的另一端转了半圈，“长安，在这边。”
　　正信炸了眨眼，转头看我。“多谢唐施主。”
　　……大师，你真的能去长安么？我读书少，你别逗我啊。
　　“哎。”我摇摇头站起来，送佛送到西，我就稍微绕下远路吧。“我跟你去长安吧。”
　　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简直好像换了人间一样，我终于知道苏锦他们在忙碌什么了。
　　“大师，藏剑山庄可有什么消息么？”如此说来，好几日没看见叶离了，我突然有些担心。
　　“据说，很多人去支援天策，死伤惨重。”正信说完，又低着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四周时不时的有流民擦身而过，低泣的声音远远近近，断断续续的传来。正信带着大大的斗笠，遮住表情，嘴里一直碎碎念着。
　　佛祖真的有么？佛祖真的在看么？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要被这样惩罚？

　　还好，长安很近。
　　还好，苏锦人好，给我带了桂花糕。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刚下河抓了一条鱼想要烤来吃，正信就急忙跑到河边，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开始念经，还拿权杖敲我的头，吓得我手一松，鱼就跑了。站在河里，想再抓也不敢，上岸吧，又怕挨打。
　　“呃，那我们吃啥？”我站在河里问，头疼的真委屈。
　　突然无限怀念洛道的日子，虽然四周都是毒人毒狼，凶险万分，可是唐无言和叶离从来没少了我的肉吃。
　　正信扔给我两个果子，还不是特别新鲜的那种。我举着果子看正信，“和尚不都是慈悲为怀么？”
　　正信看看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纸包还未打开就已经隐隐一股桂花香气。“本来是想留给路上的难民的。”正信心虚的解释。
　　我恶狠狠抢过桂花糕，“还有人比我更难么？”
　　正信看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十分真诚的摇摇头，“看是不能有了。”
　　桂花糕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去。

　　到达长安时天色已暗，原本夜色繁华的长安城一片死寂的漆黑，偶有几下烛火闪耀，又很快消失。
　　天策士兵驻扎在长安城外的树林里，原本四散的狐狸兔子鹿都不见了踪迹。我深吸一口气走到营前禀报姓名，“天策府，唐茶。”
　　士兵看了看我，转身向营帐里跑去。没一会儿，看到一个人影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是军医。军医看着我双眼睁得铜铃大，伸向我的手哆哆嗦嗦，然后啪的一个巴掌拍到我脸上。
　　“啊！”我捂着脸叫，干嘛一见面就打我，我千辛万苦跑回来容易么？
　　“疼么？疼么？”军医急着追问，“疼的吧？”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你这不是废话么，不疼我喊什么。“是啊！疼死啦！”
　　“活的！真是活的！”军医大力拍我的背，抑制不住的激动，“我就说你这家伙命大的，阎王都不收你，果然是活的！”军医抓着我的手臂，攥的超级用力，双眼看着我竟有泪光若隐若现。
　　“怎么了？”我看着军医，这家伙平常不会那么激动啊。“你怎么在这？天策府怎么了？”
　　“天策府……”军医突然沉默，握着我手臂的手滑了下去。
　　“天策府怎么了！”我抓住军医下滑的手，焦急的问。话音还未落，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大地都跟着震起来，远处的树林突然映出火光。
　　“狼牙军进攻了！”身旁有人喊着跑进军营，军医也反手拉起我向军营里跑，下意识的我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正信的衣领，把他也拉了进来。
　　“传令下去，按我们之前的部署，通知曹将军迎敌！”李承恩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心中一震，转头望去。
　　李承恩转头看到我，眉头轻轻挑起，眼中竟然有些许赞许。
　　“天策府将士听令，守我大唐！迎敌！”长|枪挥向前方，众人咆哮着冲出军营，气震河山。微弱忽闪的火光中，天策府的大旗迎风招展。
　　“我——”我刚要冲上去，却被军医一把拦住，军医也不说话，把我拉进营寨，转身递给我一个大包裹。
　　其他的大罐小罐，各种药粉扫了一地，正信干脆直接扯下一旁的床单，手一扫都收进去。
　　“能拿多少拿多少，快去牵马来。”军医转头吩咐我。
　　我点点头急忙跑出去，等我牵着马回来，正信连身上的袈裟都用上了，斗笠里都装满了药。整个药房不到半柱香，药架上桌子上能扫的都扫清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专业抢家劫舍呢，手法干净利落。

　　“曹将军能赢么？”我牵着马看着远处的战火，炮火声轰鸣，不绝于耳，今夜注定无人安睡了。“李将军去哪里了？”
　　“李将军护送皇帝，移驾成都。”军医用力挥着鞭子，奈何车上的东西太多，老马根本走不快。
　　“皇帝走了？”我看着面前巍峨的长安城门，皇帝走了，我们才能进去……
　　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长安城高耸的城墙近在眼前，战马却说什么都不肯再向前。
　　鞭子几乎抽断了，战马就是一步都不肯走。
　　“快走啊！快走！”我用力拉缰绳，却没有任何作用，军医也扔了马鞭过来拉扯，还是纹丝不动。火|药味已经弥漫到长安城下，我心跳的如鼓擂。
　　“阿弥陀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正信突然开口。
　　“说人话。”我转头看他。
　　“它走不动了。”正信尚说着卸下马身上的背包，自己背上，“我们还是自己背快些。”
　　事不宜迟，我跑过去卸下背包背上，身上千斤重，站都站的颤巍巍的，难怪它走不动。
　　我咬着牙挪步，膝盖发酸，原本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安城突然远在天边的感觉。身后战火声隆隆，这次，和之前的打仗不一样呢，我突然明了。
　　连拖带拽，打着滚的抱，终于所有的药都进了长安城。只有我们三人的空城。远处的炮火声清晰的近在咫尺，城里寂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
　　“下面做什么？”我问军医。
　　“什么都不做。”军医推开一间间早已空荡荡的商铺，“最好我们一直都没事做。”
　　我转身看着身后紧闭的大门，大门之外，不只是什么样的天地。

　　大概两柱香后，伤兵被人接连不断的抬进长安城，时间越长，涌进的人越多，一批一批好像潮水，长安城中冲天的血腥味，钻入毛孔。站着的人越来越少，躺着的人越来越多。入夜的长安城不再宁静，呻|吟声，低泣声总是不是传来，没有天策府的消息，没有成都的消息，我们一群人守着孤岛一样的长安城，与世隔绝。
　　药品越来越少，伤却越来越重。能用的基本都用了，到最后甚至连干净的水和粮草也变得稀缺。直到某日，军医提着一把刀站在那匹老马面前，手中的刀直发抖。那我大家都分到一小碗肉汤，军医却一直蹲在角落吐了又吐。
　　我把小子的军牌从手腕上解下来系到腰间。每次走路，来回晃动的军牌都会打在腿上，心里莫名觉得踏实。
　　“我出城采药如何？”夜深人静我问军医，“我换身老百姓的衣服，采点就回来。”
　　“你一个女娃太危险了。”军医摇头，谁不知道现在城外面是什么样子。
　　“我们没药了，难道坐以待毙。”
　　“我去。”军医坐起来。
　　“就你一个医生，你死了，我们都完了。”
　　“阿弥陀佛，不如在下去。”正信突然走过来。

　　头顶突然呼啦一声响，我抬头。一只大鸟从空中飞过，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空中闪过几个人影。
　　“有人偷袭！”我高喊一声，抄起地上的一把枪起身跑过去。
　　四周的士兵闻声跑来，跑到一处拐角，所有人都愣住，远处几个黑衣人，长袍坠地。
　　“什么人？！”守城士兵高喊。
　　“万花谷，来送药的。”一人慢慢走到亮出，抬头，我心里一惊。
　　“苏锦！”我跑过，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他们应该在万花谷啊！
　　“小茶！”苏锦看到我也同样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天策了么？”
　　我一直不知如何回答，沉默的低头。
　　“你可见到叶离了？”苏锦接着问。
　　“叶离？”我一惊，“叶离不是应该在藏剑山庄么？”
　　“长安战事紧张，听说藏剑山庄很多弟子前来支援。”苏锦摇头，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没见到他啊！”我顿时慌乱，难道他们在长安城外？又或者，我下意识的巡看四周，这里躺着的人里有他？
　　我转身跑去找军医，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黄衣的人？有没有不是天策的人躺在这里？有没有？有没有？
　　军医被我问的愣住，一时不知反应。

　　我转身跑上城楼，一片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敌人，也看不见曹将军的队伍。一直守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闷闷的响声，翻滚的烟尘里隐约有人影，一团模模糊糊的。
　　我怕死，可有些事，比死更恐怖。
　　比如，一个人独活在这个残垣断壁的大唐。心跳声如擂鼓，叶离的名字在喉咙口滚动，不敢喊出来。
　　昏黄的尘土里，隐隐看出一团暗红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天策的军旗。
　　“快开城门！”一旁的守门侍卫大喊。
　　我转身跑回城楼下，从前的伤病从来没有举着天策的军旗回来的。

　　来人骑在马上，刚一进城，人就从马上跌落下来，全无意识。身上好像刺猬一样插|着四五只箭。马上是曹将军的军旗！
　　来人怀里露出一角白布，军医弯腰抽了出来。
　　展开，暗红的血迹歪歪扭扭，四个字，长|枪独守。
　　曹将军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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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心情很复杂呢……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