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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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准备出外景的前一天晚上，因为有重要的东西遗漏在了家里，节目组的一位女编导跟着苏子涵一起回家取。
刚进小区，就碰上了小恶魔聪聪跟着他外婆在小区花园玩耍。自从安阳走后，苏子涵经常在小区碰见他，半年时光，小孩子长高了不少，一双眉眼愈发清晰明朗起来，大有长成小帅哥之势。
聪聪见苏子涵身边跟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斜睨着她，一副很不屑的样子。这也不怪那个编导，在周游天下节目组里，因为经常要抗着器材东奔西跑的，几个女人差不多都是当半个男人使得。
苏子涵冲聪聪咧嘴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通常这种时候，那小鬼都是嘴角一撇，然后头一偏，嘴里一声冷哼，不搭理他的。没想到今天那小鬼居然叫住了他。
“喂————”
“？”
苏子涵侧头，俯视着脚边的小鬼。
小鬼双手环胸，眉头聚的很紧，嘴瘪了半天终于伸出一根小食指点点他身后的那个女编导，用质疑的语气问道：
“她谁啊？”
好像查岗的家长。
苏子涵哑然失笑。
“同事！”
“哼！”
小鬼显然不信，歪着脑袋把那个女编导上下来回打量多遍，最后终于吐出一句：
“你眼光真差，安阳哥哥可比这女的强多了！”
说罢便背着手颇为成熟的离开。
那个女编导什么也没干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比了一通，看着人小鬼大离去的聪聪的背影石化在地。
而苏子涵嘴角只是浮起一丝外人不易觉察的苦笑，瞬间即逝。然后随意的拍拍自己得意手下的肩。
“一个小孩子，瞎说的话，不要在意！”
女编导这才醒转过来，死命的摆摆头才把自己从刚才那小鬼的噩梦中拉扯回来。比不上一个哥哥，就是比不上一个男人咯！女编导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还好啊，很简便的装扮，很适合上山下乡。
苏子涵却是内心苦涩。一个不懂事的只相处过几日的小孩都记得安阳的好，他能坏到哪里去了？用那样刺骨的话伤他。
每次出外景都是历经千辛万苦，特别是出那种偏僻山区的外景。清凉山并不算特别偏僻，不过由于进山的路险峻难走间接的造成了那里人烟稀少，一块宝地无人知晓。
苏子涵一群人先坐了一天车，然后背着器材走了一天的山路才到山脚下。一帮女同事都已经累的不行了，都喊着这种减肥的方式实在太残酷。不过好在山脚住着稀少的人家，都是些贫困山民，靠山为生。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山民帮着背器材上山，顺便带路。
风光却是奇特，嶙峋陡峭的山石悬挂半空，有老鸦在隐蔽的半空哀鸣，那些山石就好像会落下来一样。
一位山民介绍说，那些山石上面长着很珍贵的药材，他们有很多人就是靠采那些药材为生。不过近几年来由于事故发生多，大家的日子也没有以前那么难过了，很少有人再冒那个风险了。不过外面的一些中药房为了那些药材还是会自己雇了外地人过来采摘，也确实有不要命的外地人过来，现在山上就有一个外地的年轻人。一根绳子系在腰上，空荡荡的悬挂在半空，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来。有时候不注意，还会碰见毒蛇。这山里的蛇很毒，几个山民叫大家注意，并且上山之后就找了一种不知是什么的野草捏成了汁涂在每个工作人员的脚踝处，说是预防毒蛇的。
把一帮胆小的女同事吓的浑身直哆嗦。
苏子涵倒是很想见见那个不要命的外地采药人，做过多年情感节目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外地人一定有段悲伤的故事。如果没有悲伤，怎么会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怎么会甘心忍受这大山的孤独。
山民先带着节目组的人去了山里的蝴蝶谷，本来不叫蝴蝶谷的，是因为蝴蝶聚集的多了，山里人也就叫着叫着叫习惯了。
很可惜，去的时候蝴蝶并不多，并没有网上论坛上照片中的那种壮观。而山民也解释说，可能来的点不对，来对了点看到了那副景象会让人误以为步入了仙境。
苏子涵跟大家商量着先把山上的东西拍好了，然后先探明情况后再过来补蝴蝶谷的镜头。一群人于是在山民的带领下沿了另一条平日并不多走的山路从侧面上山，是清凉山群山里最挺拔最陡峭也是最美丽的一座山，据说外形像一位含春的少女，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一清早，安阳起来简单拾掇一下后，准备吃早饭。早饭很简单，其实就是两个硬的跟石头一样的馒头，就着热水下肚。那是张叔每隔个两三天送药材下山时给他顺便带上来的。一般人自己采的药材一定不愿意要别人去送，要是别人贪了怎么办。安阳倒是从不担心这样的问题，就算是张叔贪一些他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家两个大学生，生活比他苦多了。
今天张叔不上山，前几日采药时不小心撞上了石壁，眼角撞出一个大口子，要在家养几天。吃过早饭，安阳背好背篓，拎着绳索弯刀之类的工具准备工作。
最近一段日子他都待在少女山上，少女山其实不叫少女山，只因形状长的像一位体态婀娜的少女，为了方便跟张叔联系就自作主张的叫了少女山。
把绳子在山顶固定好，系好腰上的绳索，然后手扶住绳索脚用力的蹬在石头上开始顺着峭壁一点点往下移动，同时眼睛也不能闲着，在杂草丛中分辨着那些是可用的药材，还得堤防着峭壁上那些突兀出来的地方中隐藏的毒蛇。张叔说过，千万不能被那些毒蛇咬到，要是咬到，这辈子就别想从下面上去了。
一趟下来，并没有多少收获，倒是看到一种很漂亮的不知名的白花，一丛一丛的点缀着峭壁，很是漂亮！安阳没见过这种形状漂亮，还飘着淡淡清香的花，一时兴起，采了很多就那样随意的放在背篓里。
接着换了个地，准备工作做好，继续沿着峭壁搜寻。是山的北面，阴暗潮湿，有些喜阴的药材大多长在这边。已经到正午，阳光愣是被挡的严实，一点都没泄露下来。山风猎猎，安阳被吹得头昏脑胀，想着这一趟走完，马上上去晒晒太阳暖暖身体吧。
苏子涵上山时，已经快到正午。山顶居然是平坦一片，都可以停直升机了。不过顺着山的边缘往下看，悬崖峭壁，万丈深渊，看的人心慌。
整理好装备，铺开了器材开始拍摄。
周围还有不少这样的形状小巧一点的险峰，一座座特立独行的立在那里，苏子涵观察了一下，完全没有上山的路，只有这座主峰一侧的弧度平缓些还可以上山。
突然有山民在一侧喊起来。
“喂，小兄弟，今儿采了多少了啊？”
苏子涵便知道那个外地人在这座山上工作了。冲摄像晓晨一招手，几个人走到那边，找了一个角度开始拍那个外地人的现场工作。
安阳正悬在半空了，一番运动下来，身上的冷意消失不少。见上面有人喊他，知道是山民上山可能办什么事了，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开始挥刀砍手边的药草。
苏子涵俯下身看了一下，隔那么远还是看得出外地人身材小巧，动作灵活敏捷。
“喂，头儿，你过来看，奇观呢！”
忽然晓晨兴奋的大喊起来，招呼苏子涵过去看。
苏子涵起身蹲在显示器前一看，晓晨把镜头拉近了，刚好可以看到那个外地人背后的大背篓，一圈白色的花，上面围满了蝴蝶，确实奇观。
然后镜头再次切近，晓晨手上的那台机器可是高清中的高清，一下子就看清了外地人的脸。跟苏子涵一样蹲在显示器前的两个女编导惊呼一声：
“哇，长的好可爱啊！”
苏子涵却惊的差点推翻那台显示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站起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跑到悬崖边的，他盯着悬在半空的外地人，抖动着嘴唇，想喊点什么却什么也没喊出。他怕吓着他！
再次回到显示器前时，他已经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又恢复了一脸平静的神色。旁边的两位编导对于他刚刚的失控感到很诧异，不过见他马上恢复正常也觉得应该没有什么。
苏子涵盯着镜头里的那抹熟悉的身影，一颗心也随着他在空中的动作起起落落。不知不觉就握紧了拳，不知不觉就变得愤怒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工作，为什么要这样看轻自己的生命，为什么躲着他，为什么不向他解释那一切，为什么……
苏子涵还没看够，晓晨却切了镜头，冲他喊道：
“冲着天气好，赶快拍拍其他几个地儿的景吧，要不天就黑了！电得省着用！”
苏子涵拼命忍住才勉强应了声：
“好！”
然后极不情愿的起身跟着转换另一个拍摄地。离开时淡淡的瞅了那还在半空悬着的身影一眼，知道你在这儿了，就跑不掉了！
转换了几个地点拍摄，苏子涵一直都心不在焉，情绪远没有上山时那般高昂。一些同事见他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知道他喜欢一个人安静的想事，也就不上前劝解他，任他一人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也只是偶尔出言指挥一下。
工作与私事，苏子涵还是分的很开的。
到了下午五六点，所有的取景都已经结束，本来还计划拍点蝴蝶谷的景色，可惜带子不够用了，三台摄像机都快没电了。大家只得打道回府，明日上来补拍。
苏子涵却突然提出他要自己一个人在山上待会儿。大家伙以为他是要一个人在山上散散心什么的，他向来特立独行，嘱咐着注意安全，天黑之前下山，给了他一个手电筒还有几盒吃食便都下山了。
已经快到盛夏，天黑的迟。尽管头上日光普照，可还是抵不过山里的寒意。苏子涵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T恤，重新爬上这里的最高峰时，四面八方呼啸着而来的山风差点把他给冻坏，绕着山缘走了一圈，四周崖侧哪还有他的身影，人家早已经离开。
抬头望了眼天边已经烧的通红的太阳，苏子涵眯起了眼，暗暗握紧了拳，今天不管怎样，他都要找到安阳。
安阳一直背着那丛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后来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不管他走到哪儿，总有鲜艳的蝴蝶围在那花上面，大蝴蝶小蝴蝶，聚成一团，扑棱着翅膀，很是壮观！
他这才记起张叔曾经跟他说过的，山里的蝴蝶很多，并且还有个叫蝴蝶谷的地方，就在少女山的半山腰处，那里蝴蝶聚群，就像仙境一样！他一直没有去看过，今儿看着那围在背后的蝴蝶，抬头又见天色还早，突然就来了兴致，决定到半山腰处看看。
山上没有找到人，苏子涵顺着早上上来的那条山路往下寻找，那些山民隐约提过，外地过来的采药人都住在那一边。
早上没有察觉，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沿途居然都是蝴蝶，彩色的，素白的，嫩黄的……色彩绚烂，似乎都在朝一个地方飞。苏子涵知道那是蝴蝶谷。
鬼使神差的，苏子涵决定到蝴蝶谷先看看，然后再去寻找安阳。跟着沿途的蝴蝶一路向下，恍神间，都感觉自己长袖飘飘衣袂翻飞，化成了古人，在着世外桃源的山涧过着与世隔绝的清净生活。
要不是那股愁苦的心绪一直徘徊在心头，苏子涵此时一定会心情大好，再装不出那股冷淡的神色，神情自然的享受着自然美景。
原来那蝴蝶谷离他的住处很近，安阳到了蝴蝶谷之后才发现这一事实。
眼前的景色让他一时看怔了眼，已经散去温度的阳光透过山间密密层层的树缝洒落下来，光阴缠绕间，好像有雾漂浮一般。成群成群的蝴蝶扇动其间，可以听见众多蝴蝶一起扑扇翅膀的声音，甚至感觉耳边好像有风刮过一样。
背篓上的白花一下气吸引了更多的蝴蝶过来，那些蝴蝶飘飞在安阳的四周，安阳愣怔着转了一下身子，四面八方一下子全聚满了蝴蝶，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蝶翼在耳边在脸边扇动翅膀发出的气流，一点一点，拂过脸际，似乎心跳都要停止了一样。
苏子涵到达跟着蝴蝶到达目的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奇观中的奇观。
安阳被一群蝴蝶围着，好像蝶仙一样。
内心的激动终于再也抑制不住，颤抖着，终于放声喊出：
“安阳————”
安阳本来沉浸在飘飘欲仙的感觉中，突然一声熟悉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转身回头一看，蝴蝶翅膀扇动的缝隙中，那个人的忽隐忽现。
“苏子涵！”
嗫嚅着轻声喊出这个名字。
回过神后立马捂住嘴，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深深的闭上眼，告诉自己，因为周围的景色太美了，他产生了幻觉，一切都是梦！
直到远处的人影一把冲过来抱住他，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过来时，他温热的鼻息吐在他耳际时，他才意识猛的睁开眼，不是幻觉也不是梦，是真实！
“安阳————”
苏子涵紧紧搂住安阳，那是梦里常出现的场景，今日都变成了事实，这种幸福并不是梦中的虚妄，一颗本来激动万分的心居然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安稳的就像两人住在一起时那样。安阳在厨房做着饭，他懒散的躺在沙发上，闭上眼很轻易的就可以沉沉睡着，没有丝毫负担。
安阳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试着把手放在那人的背上，感受那真切的触觉，轻轻的放上去，然后又触电般的躲开，最后又尝试着再次放上去。如此反复了几次，终于可以安心的放在那宽阔的背上，眼泪也可以放心的流下来。
“苏子涵————”
一声低喃。
“对不起！”
酝酿了半年的道歉终于姗姗来迟。苏子涵把嘴靠在他耳边，唇角翕动：
“对不起！”
眼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有如决堤的野兽。
安阳搂紧了那宽背，一直以为不在意可以忽略的委屈终于可以完全宣泄出来，把脸紧紧的贴在那温暖的胸膛上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道怎么去抚平他心中的巨大悲伤，苏子涵只能更加用力的搂住怀里的人，恨不得把他嵌进自己的心里，从此没有任何痛苦伤害。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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