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江山》风月不供酒

45、高平之战（上）

　　如果不是因为郭威的突然病逝，刘崇恐怕还在为统一河东而头疼不已。没想到突然而至的消息，瞬间令他大为振奋。此刻，他急需一场胜利，来重振军心。而柴荣，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黄毛小子成了最好的靶子。其实也不怪刘崇有此想法，毕竟相对柴荣政权的青黄不接，自己久经沙场，外加背靠契丹这棵大树，怎么看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当下，刘崇点兵三万，以白从晖为行军都部署指挥全军，宿将张元徽为前锋，南下攻打后周。而辽穆宗也派遣猛将杨衮，率领上万契丹铁骑，五万步兵前来援助。后周昭义军节度使李筠派部将穆令均率军两千御敌，却被张元徽以诱敌之计打得大败，无奈退至潞州，连夜派兵去向柴荣求援。可能李筠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一纸求援居然会得到柴荣御驾亲征的消息。

　　此番出征，柴荣听取了军师王朴的围魏救赵之策，令前锋高怀德，引领本部精兵，直抵天井关下寨。高怀德也不负其所望，打得天井关守将李彦能披麾逃进关城，坚闭不出，气得城门外的高怀德破口大骂。

　　是夜，高怀德找来赵匡胤商议如何施计拿下此关。

　　赵匡胤献计：“天井关固若金汤，难以力攻，当用智取。想他张元徽用诱敌之法取胜，我们为何不能也照搬？”

　　高怀德大喜：“元朗，快说。如何行之？”

　　“你领兵两千，埋伏关旁，我率军佯装退离，诈李彦能出城。我们以三日为准，到时必定垂手可得。”

　　“甚妙——说实话，好久没打这么痛快的战了。不知是否能借此机会，灭了那个刘崇。”高怀德拍手叫好。相反赵匡胤没有想太多，他只想先胜了此战再议。

　　出发前，苗光义曾亲自来赵府告知于赵匡胤。他说：“时来运转，赵将军经此一役后，大运亨通。”赵匡胤听完但笑而不语，毕竟行军打仗，变化莫测，是生是死仅在一瞬间。

　　第二日，赵匡胤果真带着大队人马一步步往后退。李彦能开始还是极为小心，不敢轻举妄动。可看到三日后四周已然没有军队的痕迹，方才打开城门，让樵民出城。自己率着一小队人马，出城查看。

　　“将军，是不是敌军退去潞州了？”一个小将环视一圈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急忙报告给李彦能。

　　李彦能心想如果他是柴荣，也不会在此浪费时间，潞州若是失手，对其是大为不利。

　　“走，我们回城。”李彦能攥紧马绳，转向回头。恍惚间，见城门头烟火缭绕，大吃一惊。

　　“不好，中计了——”于是快马往回赶。蓦地，眼前闪出一个人影，白袍白马，手持/长/枪/，大叫着向他迎来。手起一/枪/，刺向李彦能。李彦能终是不敌，死于马下。而那个胜利的白袍将军便是高怀德。

　　那些将士见李彦能一死，顿时慌乱逃窜。高怀德趁机进了城，打开城门让赵匡胤带着军队进来。赵匡胤听从柴荣的命令，一跨进城门，便下令，凡军士不许骚扰民间，如违者斩首，接着又出榜安抚民众，百姓顿时欢愉，毕竟谁来管不是管，只求保住性命。

　　后至的柴荣见赵匡胤做得不错，欲嘉赏。不料赵匡胤却推说首功应为高怀德，是他当枪匹马取关头功。柴荣当场给了高怀德首功，心中也记下了赵匡胤的老成持重。

　　休整一天后，柴荣又命二人前去拿下怀州。结果，赵匡胤不费吹风之力，就接到怀州守将张志忠的降书。适逢乱世，有像李彦能一样的守城尽死之将，也有像张志忠此类为了城中百姓性命的将领，孰是孰非，大有后人去评论。而最让赵匡胤感怀的是，张志忠在降书上感恩柴荣大军进入天井关后，不杀一人的大义行径。这也是赵匡胤所向往的理念。

　　且说柴荣轻易取得两关，本就是想逼着刘崇前来救援。但怎么也想不到，此时的刘崇却被辽将耶律奇劝阻。

　　“此番柴荣本就是来救潞州的，反而错道去夺两关，这就是为了激你自乱阵脚。你且不必去管，不出几日，柴荣自会乖乖前来。他行军急速，将士必然疲惫不堪，我们在此以逸待劳，必获全胜。”刘崇觉得此话很是在理，便放弃去救援两关的计划。

　　柴荣见刘崇不上当，顿时懵了。不知如何是好，难以下手，两天两夜与众将领商议应对之策。

　　深夜，疲惫不堪的赵匡胤却还未休憩，他翻找兵书，想找出一个可行的法子。可惜，还是未能寻到良计。

　　忽然，帐外想起一阵骚动。只听见石守信大喊：“来者何人？”

　　作为赵匡胤的副将，石守信见他近日为求良计，多日不眠不休，想着弄点好酒好菜给赵匡胤补补。正巧今日他打了一只大鸟，烤好了准备端过来。没想到，就见一人一马倏忽间就闯进了营地。立马放下手中之物，与守夜的士兵迎了上去。

　　只见那人身着鸦青色长袍，坐在黑马上，一脸孤傲，瞥了一眼石守信，冷冷问道：“赵匡胤何在？”

　　石守信本来以为是敌军派来的，定睛一看，又觉得此人面相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两人就这样相持了片刻，皆无异动，当下便打消是敌方的想法。

　　“将军已经休息了，你是何人？”

　　那人剑眉微挑，似有不悦。

　　“我不与你说，你去把赵匡胤给我叫来——”

　　“你怎么来了？”而此时，赵匡胤闻声赶来，抬眼见到那人，却是一脸吃惊。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抛给了他。

　　“这个给你——”

　　赵匡胤接到后，不急着打开，反而以一种卑微的神情与那人说道：“我没保护好她，是我的错……”

　　“赵匡胤，你记住，往后我们两家形同陌路。若你还念着她对你的情意，希望你好好教导德昭成才。从此，山高水远，永不相见。也不必每年都寄书信了，我不会看的，更不会原谅你。此番助你，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说完，那人便骑着马扬长而去。

　　“元朗，那人是谁？”石守信回首见赵匡胤一脸的神伤，好奇问道。

　　赵匡胤没有回答，而是打开包裹，只见里面竟然是一张堪舆图，上面详细描绘了潞州四周的环境。

　　“这个来得太及时了。”石守信大喜，两眼仔细盯着这图，最后在角落里看到赫然的一个“贺”字。石守信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这才醒悟过来，难怪他会觉得此人眼熟。那年赵匡胤与贺贞大婚之时，他们就见过一面。那人便是赵匡胤传说中厉害非常的大舅哥——贺怀浦。

　　有了此图，柴荣他们可以更好地部署行军方案了。在王朴的建议下，柴荣决定与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兼宁江节度使樊爱能，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兼清淮节度使何徽，义成节度使白重赞，重将李重进、史彦超、张永德等亲率南路军硬刚刘崇军正面。再以天雄节度使符彦卿率北路军绕至刘崇后方夹击，又让河中节度使王彦超率军自西面邀击敌军。至此，三路夹击的局势形成了。饶是他刘崇再有能耐，也逃不出去。

　　当然敌方也收到军报，但刘崇不以为然，想着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柴荣小儿此举看似操作犹如猛虎，实则还不是前来送死。不听辽将杨衮的劝阻，率全军绕过潞州，驻扎于高平以南，静等柴荣大军。

　　杨衮看到刘崇如此轻敌，不由摇头感叹：“刘崇这个无能之辈，古来兵家最忌讳胜则骄，败则馁。他轻视柴荣，临战时换阵地。此役必败无疑。”

　　而此时，随着大军前进的赵匡胤，见到将士行军如此迅猛，心中不免开始担忧起来。

　　“元朗看似兴致不高啊。”张永德笑道，还以为赵匡胤是因为初次参与如此盛大的阵容而吓到了。

　　赵匡胤眼底的一丝黯然一闪而过，面对张永德解释道：“许是近日长途跋涉，有点疲惫罢了，不碍事。”

　　张永德听完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地说：“元朗还是年轻了，多磨炼磨炼便好，想当年我随着先帝南征北战，不眠不休更是家常便饭。”

　　“元朗不敢与张将军相提并论，这次在将军麾下，希望可以多学习。还望将军不要嫌弃元朗。”一番话下来，夸得张永德乐开了花，一路上又开始夸夸其谈自己的丰功伟绩。

　　“老张又开始了？”一旁的高怀德与石守信相视一笑。

　　赵匡胤见众人如此轻松地说笑，全然不似要迎接一场生死未卜的大战。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回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女子读着他的字，摇头道，“玄郎，这诗句太过悲壮了。”

　　赵匡胤放下手里的笔，转身环住女子的细腰。

　　“这可是全天下男儿的最引以为傲的梦想。”

　　“也是你的吗？”女子笑着反问。

　　“不算，但我想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赵匡胤亲昵地贴着她的耳畔，轻咬着问道。

　　“我的梦想是海晏河清，四海承平。”女子被咬得发痒，咯咯直笑。

　　“好，那么以后海晏河清四海承平便是我的梦想。”

　　回过神来，赵匡胤双手紧握缰绳，面对着苍天大地，心中默道，贞儿，我会为你实现海晏河清四海承平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