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江山》风月不供酒

39、巧计擒敌

　　乾祐四年，郭威灭亡后汉，建立后周。刘崇随即也在太原称帝，建立北汉，仍沿用后汉乾祐年号。论起来这个刘崇也忒不是个东西，他为兴复后汉基业，向辽国乞援，约为叔侄之国，称辽帝为叔，自称侄皇帝，与那石敬瑭一般无二。赵匡胤向来是看不起这类人，此番他的目标便是刘崇背后的张守成。

　　“陛下，这后周军队逼近太原，局势迫在眉睫，望早做部署。”

　　收到大将军的军情，刘崇头痛不止，他岂会不知，不过前往辽国求援的史官还未回。后周这次派的可是张永德这个悍将，一般人还真打不过。

　　“陛下，臣推举张相，他对张永德颇为熟识，一定可以多拖延点时间，直到援军抵达。”

　　底下的张守成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咯噔一下，便知大事不妙。

　　而刘崇听到此话，也觉得有道理，立马问张守成：“张相，朕登基之时，你保证会为我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下便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你可愿前往？”

　　张守成当初眼见刘承佑亡矣，才想到扶植刘崇这个莽夫，未曾想此人更是扶不起的阿斗，眼见此时自己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

　　“臣愿为陛下前往。”

　　此次随军，赵匡胤这边带了石守信与高怀德，还有初次上战场的赵匡义。赵弘殷的意思是让他多多磨炼下弟弟，以后也可以帮得上手。

　　是夜，赵匡义巡逻回来，见哥哥的军帐里还亮着，便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进来。

　　“哥，你怎么还没休息？”

　　还在研读兵书的赵匡胤抬眼见他满头灰土，不由戏笑：“你这还没上战场呢，就落得一头灰。”

　　赵匡义抖了抖，无奈解释：“刚才巡夜之时没有注意，就掉进坑里了。”

　　“巡查之时切莫分心，时刻关注四周的动静。此行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赵匡胤放下手中的书，“有空多看看兵书，少在军中与人赌钱喝酒。”

　　赵匡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他还当哥哥一直在军帐中不曾注意到自己。

　　“我知道了——”

　　“回去收拾下，过几日可能要拔营前进，越是临近太原，你便可能整日整宿地熬了。”赵匡胤对这个弟弟甚是宠溺，也不愿过于严苛，递给他一套新衣。

　　“对了，哥，你得晋王帮助娶了王月琴，这张将军会不会和你生分了。在军中给你使绊子？”赵匡义担忧地看向他。

　　“你放宽心，张将军的个性不会计较这些的。还有，以后少揣摩人心，切记人心最忌讳算计。此类小人行径若是被父亲知晓，少不了挨打。”

　　赵匡义自知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拿好衣服跑了。

　　“这小子，何时才能更稳重些。”赵匡胤欲重新拿起兵书，不料帐外又传来脚步声。

　　一个人影突然蹿了进来，还提着一壶酒。

　　“赵元朗，我就知道你还未睡。来来来，陪我喝几杯。”张永德四下张望，见没有外人，咧着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张将军，你又贪酒了。”

　　“来来来，陪我喝几口，告诉你，最近那些个参军看管得我可紧了，实在是憋得慌了。我答应你，到了太原后，绝对戒酒。”说着，已经倒好两个大碗。

　　赵匡胤笑而不语，接过一饮而尽。

　　张永德大喜，指着他赞许道：“我就喜欢和你喝酒。不像晋王那般规矩一大堆，喝不痛快。”

　　“多谢将军美酒，元朗趁着酒意想与将军剖心一问。”

　　张永德见他表情凝重，放下酒碗，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将军当真就此甘心？”说出此话之时，赵匡胤仔细端详张永德的表情。

　　“当然，将军若是疑虑我的身份，不与我直言，元朗也是明白的。虽然此番受晋王相助，元朗得到王家支持。不过，怎么说，我赵匡胤还是陛下的臣子。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实在不想看到你与晋王因为诸位之事相斗。”

　　张永德大咧咧地一抹嘴，毫无顾忌地大笑：“好你个赵元朗，你这番话不是在试探我，而是说与我听。我张永德虽说是个粗人，不识几个大字，但也是识大体明事理的人。放心，我知道我的能力，这个诸位老子本就看不上。还不如我打仗来得痛快。你放心，晋王与我以前是怎样，往后亦是。若他登上帝位，我便是臣子，此后唯有君命。”

　　“有将军此番话，元朗心中佩服。我朝有将军这样的人，值得喝上一碗。”赵匡胤提起酒壶，为两人面前的空碗满上。

　　这一晚，两人相谈甚欢，张永德还为他讲了许多行军打仗中的事情，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这边的军队里一片和气，反观张守成此方却颇为难熬。刘崇派下大将张元徽与之配合，在黄河处拦下张永德的军队。奈何两军交战数回，皆无一胜，死伤惨重。张元徽自然对其颇为不满，欲将一切过错推到他的身上。

　　“这两人离心如此，看来我们打到太原指日可待了。”张永德大喜，豪情壮志地犒赏众将领。

　　席间唯有赵匡胤不苟一笑。张永德出行前，郭威一再嘱咐，要他多听听赵匡胤的意见，不要急躁自大。他牢记于心，不敢不从。

　　“元朗，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回张将军，这几日我观察之下，总觉得对方似乎在拖着我们的进度。如果不出我的预料，刘崇必定向辽借兵。如果待他们赶到，于我们无利。”

　　张永德听完，也觉得有道理。可惜打仗不是容易的事，他们长途跋涉一路艰辛，对方占了地理优势，暂时无败仗已是万幸。速战速决的话，他们还未有胜算。

　　“确实，依你之见，如何行事？”张永德真诚相问。

　　沉默许久，赵匡胤缓缓说出一计：“行兵打仗最忌讳军中不合，他们既然离心，我们何不将他们的矛盾扩大，来个离间计。”

　　“甚好——”

　　接下来的几日，两军再交战。赵匡胤让高怀德骑着大马，在敌方阵前耍嘴皮子。

　　“老高这家伙，别看平时人模人样的，这嘴皮子骂起来还真是……”石守信捂着耳朵，真觉得丢脸。

　　“这件事只有他可以做到。”赵匡胤笑着与张永德解释，“平时几个兄弟都嫌他聒噪，这下让他尽情发挥，也算是物尽其用。”

　　而张永德一脸惊讶地看着高怀德插着腰，指着敌方，像极了他老娘在家骂他爹的样子。

　　“刘崇这个烂赌鬼，当年赌输的家当，就连裤衩子都当了。今日居然还有人扶他上位，可笑可笑——”

　　“来者何人？居然敢如此张狂。”张元徽一听对方派人来阵前骂街，这还能忍。隔着老远，中气十足地便与高怀德对上了。

　　高怀德拉紧缰绳，用/长/枪/指着张元徽的方向，喊道：“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高怀德是也。”

　　他话音刚落，张元徽便拉弓射箭，朝他直直/射/了过来。高怀德随手用/枪/一挡，侧头而过。

　　“暗箭伤人，小儿行径。我看你还是回你娘的肚子里，重新再造。哟——老熟人啊，张相，许久未见，甚是思念。”高怀德正说着，见张守成也出来了，立马换了个笑脸继续，“我说你老真是不容易，为我们潜伏敌营多年，劳苦功高啊。放心，我们陛下说了，念在曾是同僚份上，你回来之时，必定以高官厚绿相送。”

　　“你休得胡言，本相从未想过投诚于郭威这个老匹夫……”张守成见身旁的张元徽面露不快，急忙说，“将军勿要中计，这是他们耍的阴谋啊。”

　　高怀德回头见赵匡胤的指示，更是放开了说：“我说张老头，你不就喜欢做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勾当吗，你忘了那个被你遗弃的可怜的刘承佑了吗，午夜梦回之时，他可曾来找过你……”

　　张元徽本就不喜欢此人，这次被刘崇派来，一直打败仗，心中原就不喜，甚至于怀疑军中有细作。被赵匡胤他们这么一说，脑瓜子顿时一亮，想着与其回去被刘崇责备，不若就此将一切过错推给张守成。

　　“张将军，此人满口胡言，万万不可信啊。”张守成见他怒而离去，追了上去。

　　高怀德见计谋得逞，也不再浪费口水，骑着马回到赵匡胤身旁。

　　“来来来，大功臣，喝口水润润嗓子。”石守信拿着水袋，嬉皮笑脸地挨近。

　　“收拾一下，今晚他们必定夜袭。”赵匡胤拍拍高怀德，“辛苦了。”

　　当夜，张元徽果真带着一队人马前来夜袭，真如赵匡胤所料，此人好大喜功，今日阵前被如此/辱/骂/，怎肯就此作罢。当然此次偷袭，算是赵匡胤送他一个人情。留了个空账与他们。要问大队人马去往何处了，原来是趁着张元徽不备，直冲敌方营帐，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四处逃窜。而待张元徽醒悟，已然回不去救人。当然，他也不会去救。径直带着剩下的人马赶回太原。

　　营帐内，赵匡胤眼神犀利，宛如一把利剑，狠狠地盯着跪在面前狼狈不堪的张守成。垂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元朗，不可轻举妄动——”石守信深知他内心的煎熬，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我真后悔，后悔那时候为何不铲除你们赵家，留你这么大的祸害。”张守成毫无畏惧地直视那双眼睛，淡然道。

　　“呸——你害的人还少吗？”要不是张守成必须带回去交给陛下处置，高怀德早就为赵匡胤递刀了。

　　“你后悔？我们赵家从未想过与你结怨，是你那个败家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我。这些我本可以忍下来，不去追究。但是你，万不该害我妻子与表舅。这仇我念叨了这么多年，今日也算可以慰藉他们的在天之灵。”

　　闻言，张守成双手被绑，双腿匍匐前进，朝着赵匡胤嚷道：“赵匡胤，是你，是你害死我儿。我却从未害死你妻子。你血口喷人，满口胡言……”

　　赵匡胤见他还不认罪，一怒之下拍断桌子，欲上前与他争执。帐前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哥，不好了——晋王加急派人送信，说陛下病重，急招我们回去——”

　　赵匡义急匆匆地将信件交予哥哥手中，眼睛却瞥向了一旁的张守成，心中猜测他到底说了几分。

　　“元朗，如何？”石守信急切地问道。

　　“拔营回去，晋王的意思现在先安慰朝局，刘崇待到日后再伐。”

　　“那他呢？”高怀德指着张守成。

　　“带回去，到时我会亲自审理。”赵匡胤冷冷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