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江山》风月不供酒

26、结草衔环

　　军帐中进进出出的人，几个穿着布衣的人端着盛满血水的盆子，捧着干净的布料。王审琦看着心惊胆战，但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张将军，王都尉回来了。”一旁的小兵立刻上前汇报。

　　张永德也顾不得自己正在包扎的手臂，推开医官，立马站起来迎了上去。

　　“怎样，找到了吗？”满腔的希望在瞧见王审琦一脸凝重之际，顿时熄灭。

　　“都怪我，主帅让我们押送粮草回城，要不是我轻敌，也不会中了埋伏。”张永德沮丧地一拳挥在桌上，不想刚包好的伤口又崩裂开来，急得医官在旁边一顿手忙脚乱。

　　“张将军，放心。元朗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王审琦相信自己兄弟的实力，赵匡胤一定会冲出埋伏围困。

　　“我相信，要不是他以一人之力引开追兵，我也不会侥幸安然回来。他赵元朗这一恩情，我张永德铭记在心。”张永德转身命令道，“传我军令，多派人手查找，必定要找到他。”

　　“遵命——”王审琦跪拜接令。

　　这厢郭家军派出多人到处寻找赵匡胤的下落，那边在山中一个小沟沟里，一个人静静躺着，身上的铠甲已经破损不堪。刚才从山上摔落下来，虽然被茂盛的树枝抵挡了部分伤害，但还是在掉落之际伤到了腿。

　　赵匡胤满头大汗，想试着移动一下，立即被扎心疼得发出轻喘。眼看着四下毫无人烟的痕迹，逐渐暗下的天色，赵匡胤担忧天暗之后会有野兽出没。到时自己才真的是命不久矣，葬送于野兽之腹。

　　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赵匡胤强忍着疼痛，缓缓拖着骨折的腿，一步步往前爬行。

　　此时，从上面掉落几块石子。有人？这是赵匡胤的第一想法。

　　“谁在上面？”嘶哑的声音发出微弱的叫唤。

　　“咦，还真有人？你看我说得对吧。”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是是是，小妹的耳朵最是伶俐。我的小祖宗，你可担心点，你要是摔了，回去我可是要挨板子的。”一个年轻的男声焦急地喋喋不休。

　　“放心好了，这山里我爬上爬下地采药草，比你还熟悉。”女子毫不在意地回应。

　　很快，两道人影爬了下来。男子身着褐色布衣，身后背着一个大背篓。身后跟着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戴着一个厚厚的面纱，看不到容貌。

　　“你们是谁？”赵匡胤戒备地问，手紧紧抓起匕首。仔细查看眼前之人是敌是友。

　　“你别紧张，我们只是附近的村民，来山里采药的。听到这里似乎有人声，才过来看看。”男子赶快解释道。

　　而那女子仿佛察觉不到紧张的形势，上前蹲身查看赵匡胤的腿伤。

　　“你别乱动，你伤到筋骨了，如若不尽快治疗，你的腿怕是要废了。”“小哥，快来帮我一下。”女子抬头四下张望，似乎想找什么东西。赵匡胤看清了那双眼睛，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动人心扉。曾经他也见过一双相同的眼睛。

　　“你——”见那女子一把夺过手中的匕首，赵匡胤眉头一皱。

　　“借用一下。”女子利索地用匕首划开他的裤脚，看了看伤势，“还好，还算有救。小哥，你力气大，按住这边。”男子听话地蹲下身，按照她的吩咐。

　　女子找来几个树枝，搭在他的腿上，想了一会儿，伸手撤下头发上黄色的丝带，本来绑着头发顿时犹如瀑布般散落下来，扑鼻的清香。可那个始作俑者却全然未知，低头用尽力气将他的腿和树枝牢牢绑固在一起。

　　“小妹，好了——可是天色快暗了，我们也回不去了。”男子擦了擦汗水，担忧地问道。

　　“没事，那里有个山洞，劳烦小哥背着他。我们暂且就在那里过一晚。明早再回去。”

　　“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赵某不胜感激。”赵匡胤抱拳感激。

　　“我说小赵将军，你真的是命大。要不是我小妹的耳朵机灵，只怕你今日在此就会被野狼给叼了。”男子背着他，一路上不停说着话。女子在前方引路，默不作声。从男子絮絮叨叨之中，赵匡胤知道他们也是邺城的，做药材生意，姓余。

　　“以后你们还是别上山采药了，现在四处都是乱党贼寇，你们两人若是遇上就危险了。”赵匡胤好心提醒。

　　余小哥点点头，赞同道：“小妹，你看，小赵将军都如是说了，你以后就听我们的话，别来采药了。多危险啊！”

　　妹子回身，瞪了赵匡胤一眼：“多谢赵将军关心，如果没有这些草药只怕那些受伤的将士百姓都会命悬一线。你们负责保卫城池，我们负责后勤支撑，每个人都只是在这世道中尽自己的努力罢了。这山道里我每天来来回回好几趟，自有自救之法。”

　　见女子不领情，赵匡胤也只能禁声，和余小哥面面相觑，尴尬一笑了之。

　　待他们走到山洞，天色已经昏暗。余小哥搬来许多树枝燃起一个火堆。余小妹也回来了，散乱的发丝已经收拾整齐，用花草编起的发箍将发丝巧妙都绑定在身后。

　　“余兄，问个问题？”赵匡胤看着远处的女子，问着身旁的人。

　　“什么问题？”

　　“你小妹要一直戴着面纱吗？”赵匡胤从未如此唐突地想看清女子的面容。

　　余小哥闻言，面有难色地回答：“这个，这个是我家的家规。未嫁女子在外不得以真面目示人。”

　　“原来如此。”

　　“你们在聊什么？”余小妹回来了，提着几只处理干净的鱼，利索地架在火堆上烤。

　　“小妹，你烤的鱼真香。”看着自家兄长谄媚的模样，她好气又好笑，将最先烤好的鱼递过去。

　　“这个是你的，比较清淡。你是病人，不易重口。”看着她递过来的烤鱼，赵匡胤轻声道谢。

　　“所以小赵将军，明日把你送到邺城的将军府就可以了吗？”余小哥问。

　　赵匡胤点点头：“有劳余兄了，要不是我这腿不方便。不过，只要你送我回去，我必有重谢。”

　　“别客气，我们只是——”余小哥刚想拒绝，没想到身旁的女子开口说：“如果我要黄金，你也给吗？”

　　“小妹！”余小哥厉声制止。

　　赵匡胤一愣，不过随即收起表情，回答：“郭家军治军严谨，我们拿的也只是朝廷的俸禄，姑娘的要求，恕赵某实在办不到。”

　　见赵匡胤面有不快，余小哥急忙安抚：“小赵将军，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用一车粮食来报恩吧，怎样，一命换一车粮食，你不亏的。”

　　“好——”赵匡胤眯眼应下。

　　半夜，赵匡胤由于长久从军的习惯，只要在野外都睡得不熟。也因此，隐约听到两兄妹在窃窃私语。

　　“小妹，你为何开口要报酬。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余小哥批评道。

　　“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只有这个办法，才是最快且有效的。”

　　“小妹，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会想到办法的。”余小哥安抚着说，“早点休息，明日回城后，不许你再自己跑出来。”

　　直到身后变得静悄悄，赵匡胤才缓缓闭上疲惫的眼睛。

　　天亮之后，兄妹两人果真一路护送赵匡胤回到邺城，赵匡胤也按照承诺送上一车粮食作为报酬。但待两人走远后，便吩咐手下一路乔装跟随。

　　“禀将军，我一路跟随，看着那两人将一车粮食送给了一群老弱妇孺，那些都是家里失去壮丁无依无靠的人。”

　　“吩咐下去，派一队人马去为那些人安置住所，好生安顿。”赵匡胤闻言挥手写了一封信，“将我的信交给当地官员，让他们好好筛查百姓，家里若无壮丁，必须首先安置。不得怠慢。”

　　“是——”

　　此时，王审琦听闻赵匡胤安全回府，立即从军帐那边马不停歇就赶回来了。

　　“兄长，谢天谢地，你总算安然回来了。”王审琦看着眼前完好的人，这才安心。

　　赵匡胤看着他想哭又不能哭的模样，甚是有趣：“放心，你们不是都说我福大命大，这次怎么会载呢！”

　　“也是——对了，张将军本来也想跟来看看你，结果被郭元帅叫去有紧急军务。他让我带话，说待军务忙完回来和你痛痛快快喝上几壶。”
　　“
　　有劳张大哥惦记了。”赵匡胤笑道。

　　王审琦急急忙忙赶过来，茶水都未进一滴，见桌上有水，立即倒上一杯。

　　“小心——”赵匡胤见茶水撒在旁边的书籍上，赶忙过去抢救。

　　王审琦眼尖，瞧见书籍角露出一截黄色丝带，攥出来仔细查看：“这不是女子的东西，兄长怎会有？莫不是……”

　　看着王审琦狐疑的样子，赵匡胤急忙抢回来塞回书中。

　　“你说元帅有紧急军务，可知是什么情况？”

　　“哦，这个，我来之前听说是陛下下命令，要郭元帅一人回开封。”

　　赵匡胤听后，眉头紧锁：“此时要元帅一人回京？京中可有消息传回？”

　　“你也知道这消息一来一回，怕是要数个月，没这么快。”

　　“元帅怎么说？”

　　“我听张将军的意思，元帅已经拒绝了，上书给陛下说这里军务繁忙需要一些时日。怎么了？”

　　见赵匡胤一脸严肃，王审琦也开始担心起来。

　　“你替我通知老石他们，开封有变，务必保护好自己。还有告诉我三弟，好好守护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