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随便养棉花崽》阪笙

9、第9章

　　肖灵顺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对这种变化有些陌生。

　　裴楷却很熟悉，这是精神污染区域捕捉到了猎物的信号，开始苏醒起来的证明。

　　他缓缓将肖灵顺靠近：“注意你的表情，不要惊讶，将自己融入这里。”

　　崽崽早就在裴楷动作的瞬间，缩进了肖灵顺的衣领之中。

　　肖灵顺忽然想起上次进入污染区域，手机将自己当成了言希的事。

　　看来进入污染区域，还需要给自己找个马甲。

　　这里是公司，最多的人是什么？

　　是牛马。

　　其中最悲惨的牛马就是他。

　　领着一份清理者的工资，进入污染区域，却又要到另一个公司上班。

　　还不给他发工资。

　　裴楷说完话，想着肖灵顺是第一次进入，还是不放心，转过头看了肖灵顺一眼。

　　这么一瞧，裴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是不是放心得太早了？

　　肖灵顺微微落后裴楷半个脚掌，向前迈进的步子莫名有些呆滞，半佝偻着腰背，整个人颇有些有气无力。

　　“上班不就是这样吗？”肖灵顺对着裴楷震惊的眼神，反问道，“你早上踏进公司大门的时候，心情很好吗？”

　　闻言，裴楷一愣。

　　片刻过后，两人步调一致，同样的有气无力。

　　脚下异样的触感再次传来，肖灵顺似乎踩碎了什么单薄而又脆弱的壳甲，只剩下碎片在脚底。

　　他抬脚看了一眼。

　　是一只已经死掉的蜗牛。

　　蜗牛的身体早已经干瘪，伶仃地在柏油路上缩成一片。

　　“这一路上好像有很多死掉的蜗牛。”崽崽也发现了异样。

　　“而且越靠近公司大楼，蜗牛尸体就越多。”

　　这些蜗牛尸体是从哪里来的？

　　园区中规划了很多花园公园，绿化做得非常不错，难道这些蜗牛一直居住在里面吗？

　　肖灵顺暂时想不明白，只能暂时压下疑惑。

　　二人很快就进入了B座大楼。

　　整栋大楼共有四层，都属于“璞桃”——这个3区最大的文化传媒公司。

　　公司的标志是个葡萄藤，整栋大楼也配合标志做成了白绿配色，简约而清新，有一根由金属做成的葡萄藤缠绕在楼梯扶手上，直通到公司顶层。

　　办公区都分布在葡萄藤两侧，不同职能的办公区又被再次分离，枝条般纵横交错。格子间堆积着生存在其中一条分支中，看上去繁杂又拥挤。

　　似乎是错觉，肖灵顺刚走进这里，就感觉有无数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暗自扫了一圈，也没发现有谁在看自己。

　　四周都是低头走路的打工人，他们有序地走上楼梯，顺着葡萄藤的指引分散到各个房间前，排队在各个指纹机前打卡上班，而后坐在自己狭小的工位上。

　　肖灵顺觉得，至少表面上，这些人并不关心旁边出现的陌生人是谁。

　　前台的小姐姐似乎才看见他们，僵硬地抬起头，面带微笑询问他们有什么事情。

　　面容弧度似乎练过，完美地保持了八颗牙的露出。

　　可肖灵顺总觉得笑容有些怪异。

　　“上班，”肖灵顺面不改色，“我上个礼拜通过了面试。”

　　前台小姐姐面上闪过了一丝疑惑，低头翻阅了一下电脑上的资料。

　　裴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见肖灵顺不急不慢地往墙上一指。

　　那是优秀员工展示墙。

　　裴楷看着肖灵顺极其草率地在墙上点点，随便选了一个人：“面试我的就是她。”

　　裴楷抬头看了一眼照片中的女人，女人抱臂站在工位之前，嘴唇在微笑，脸上的肌肉却没有被微笑牵动起来，目光冷冷地注视着照片之外的人。

　　照片下方写着一行字：

　　瑞瑞。

　　新媒体部门负责人。

　　座右铭：1.01的365次方等于37.78，0.99的365次方等于0.03，所以每天都要进步一点点。

　　从座右铭中看，这人的工作态度是最努力的。

　　肖灵顺站在一旁等待着前台给他回复，很快，女人就来到二人面前。

　　她穿了一身宽松的西装套装，眼神扫过在一旁的两人，点点头：“对，没错，今天是有两个入职的人。”

　　裴楷暗自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在这里是有个班上了。

　　两人做好登记后，领着前台发下来的二维码，跟随着瑞瑞进入办公区域。

　　瑞瑞带领着他们朝着前台后面一转，上电梯进入3楼。

　　女人发给二人一个工牌：“瑞瑞是我的花名，公司一般都要用花名称呼彼此，现在你们最好想一想名字。”

　　肖灵顺拿过工牌，看见上面已经有自己的信息，一寸照被贴在工牌正中间，下面写了部门和职责。

　　女人大致介绍完毕，扭头看向肖灵顺：“前一组的组长离职了，你就做组长。现在里面已经有你三个组员了，加上裴楷，正好一组。业务有什么不懂的方面可以问我，也可以问你组员。”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

　　肖灵顺看见眼前有一道玻璃自动门，门上写着“新媒体部门”。

　　门外还停留着未打卡的打工人，他们目不斜视地排成一列，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安静。

　　只有当同事路过时，这些人的目光才抖动着注视他，微笑着问候早上好。

　　瑞瑞路过他们，直接带着肖灵顺和裴楷进入办公区。

　　新媒体的办公区域不算大，大概占据了一百多平米，里面分出了五十个工位。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办公，滴滴答答的键盘声在办公区域交错着疯狂响动，一颗颗脑袋全都正对着电脑，没有人理会多余的动静，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停下！”瑞瑞忽然大声道。

　　霎时间，一切键盘敲动的声音全都停止，所有人在这一刻齐刷刷地抬起脑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人身上。

　　空气都在这一瞬间凝滞下来。

　　肖灵顺一向不习惯被人注视的感觉，这会让他莫名感受到压力。

　　他已经感觉到有些窒息了。

　　“这是我们新来的同事……”瑞瑞热情地鼓掌，“让他们介绍一下自己。”

　　话音未落，所有人整齐地举起手臂开始鼓掌。

　　几十人的掌声在这间屋子里面回荡，一时间，肖灵顺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在随着声音响动。

　　肖灵顺都怀疑他们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钱来。”肖灵顺随便取了一个。

　　“裴。”裴楷老老实实地截了名字中的一个字。

　　“哦，对了，”瑞瑞回头，“我们公司有几个制度，早上来到工位上有个六点制，意思是设立六个目标，到今日工作完成时，这几个目标需要作为工作内容在每日会议上报告——我们每天晚上五点开会，记得参加。”

　　说完，她将肖灵顺二人引到了最角落的工位处，随后便离开了。

　　整个行走的过程中，肖灵顺都没发现有人抬头看自己。

　　所有人自从瑞瑞结束发言后，便开始疯狂敲击键盘。

　　是作秀，还是真的有很多工作？

　　五个人的工位连成一排，中间两个工位空着，上面已经配置了办公设备，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个鼠标。

　　肖灵顺和裴楷对视了一眼，两人紧靠在一起，选择了相邻的座位。

　　肖灵顺刚开电脑，刚下载了几个软件，就感觉到崽崽在戳自己。

　　“怎么了？”

　　“旁边有人一直在盯着你。”崽崽低声说道。

　　肖灵顺向右侧看，右侧的老员工将脑袋从自己工位的间隙中伸出，一动不动保持着探头的姿势，默默地注视着他。

　　“钱来？”老员工的嗓音很干涩。

　　他不过是28岁上下，穿着普通的格子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疲惫，问话的时候手指还在键盘上敲击不停。

　　“怎么了？”肖灵顺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称呼。

　　“我是耳机……”耳机的语速很轻很快，肖灵顺差点没有听清他的话，“今天的六点，你要设立目标发在组群里，所有人都要和你对齐的。”

　　原来是六点工作制。

　　肖灵顺是第一天上班，他完全不熟悉这个岗位的工作内容。

　　“以前的组长怎么设置的，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没关系，世界都是个草台班子，进来现学就行。

　　耳机闻言没有说话，转头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

　　办公软件的图标在通知栏中疯狂跳动，肖灵顺看见消息提示，耳机已经把他和裴楷拉近了小组办公群。

　　办公群联系人中还有两个，一个是猫，一个是咖啡。

　　猫和咖啡见群里来了新人，各自发了一张“热情欢迎”的表情包。

　　裴楷老年人一般在表情栏中找了半天，找了一个“死亡微笑”发了出去。

　　四周都是键盘敲打声，似乎很忙碌，没有人在群聊中回应裴楷。

　　下一秒，消息群中发来了几张截图，肖灵顺点开看了一下，是前组长还没离职时布置的六点任务。

　　1、每日招募两个指标。

　　2、指标前3秒数据达到80%的须有5个，10秒数据达到50%须有3个，指标每日刷新，每日会议不得重复上报。

　　3、每周做出一个爆款（注：爆款标准为结算金额达到3W）。

　　肖灵顺暂时不清楚这些指标代表着什么，暂时原模原样发到了群里面。

　　发出去的瞬间，肖灵顺看见咖啡的头像变成了模糊的灰黑色线条。

　　眨了眨眼，一切又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