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短篇合集]LuckyStar》紫罗兰金矿

10、八月之光（雷古勒斯）

　　那女人从阴森的老宅里缓缓走出。八月的月光与别时一样清冷，但她的眼里燃烧着熊熊野火，周围的人们惊讶地看着她，一个苍白的、披头散发的、木然的女人，好像是从那所被诅咒的房屋里逃出的女鬼。女人瘦得棱角分明的下颚缓缓抬起来，黑眼珠在夜空中一转，锁定了天空中最明亮的那颗天狼星。这时，周围不明就里的人们才发现，她其实有不少伤口，特别是柔软的嘴唇，唇角那抹玫瑰色让她显得更加美丽而又狂躁。脸上褐色的小点是什么？是雀斑，还是小痣……她抬起手来擦了一下，脸上干净了。

　　是血。

　　“我做到了。”

　　她的嘴角趴着一只红蜘蛛，吐丝牵拉，为众人展示出一抹微笑，犹如八月的朝阳。

　　人群四散开来。小孩子不明就里，伸手想去拉回自己的滑板，却被父亲抱了起来。像一滴墨水落进矿泉水一样，人群四散开去，带着狂奔，尖叫，和手机的忙音。

　　格里莫广场上出现了一个杀人犯。

　　《八月之光》

　　我不止一次对雷古勒斯说过，他的父母正在对他实行以爱为名的道德绑架。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他。可雷古勒斯在十五岁前只是对我吞吞吐吐地说：“也许……你不太了解……”而十五岁之后，他一笑了之。那种轻蔑又同情的弧度我见过太多次了。我在内心尖叫：“看看你自己是什么鬼样子吧，废物！！！”可我说不出口，因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在有限的范围里，总会有一个下限和一个上限。在霍格沃茨全体女生的范围里，我是最不可爱的下限，莉莉波特是最可爱的上限。不过莉莉波特在这个故事里不那么重要，她的人生我不关注，移到那个赫奇帕奇的女人手里去讲吧。我要讲的是我的。我是雷古勒斯在火车上认识的第一个人，因为我个子很高，能把他的猫头鹰笼子放到行李架的最顶上。当我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雷古勒斯的眼睛里自然而然地流出了一种崇拜，把我们两人牵绊在了一起。不过后来他逐渐和我差不多高了，也发现这个世界上有比身高更重要的特点决定着人类的价值——比如说血统。然后他就不那么崇拜我，转而去崇拜那些挥舞魔杖，肆无忌惮地使用魔法和权力的人，他们大多也和他一样，拥有高贵的姓氏和血统，还有家徽，听起来像培育好的猎犬。岔开一下话题，我讨厌比格犬，而马尔福家为了参与猎狐活动驯养了一大堆，这让我感觉有些恶心。我讨厌大部分的狗，以及想要当狗的人。而雷古勒斯……他乐于做鹰犬，是我没有办法参与进去的事。

　　实话实说，我不想跟他闹掰。我不知道他需不需要我，但是我是不能没有他的。他再次露出那个笑容，好像自己成了成熟的大人就不再和我过多计较。我心想明明是我没有在和他计较，还要问他想不想吃热气腾腾的华夫饼。“太热了，我不想吃那种东西。”他摇了摇头，“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来点冰淇淋，我请你。”

　　天啊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再提他妈的对角巷和他妈的魔法世界了你的夫人和老爷正要把你送去刑场你根本没有办法在那样的人群里活下去因为你是个好孩子你善良而且有同理心你应该像你哥哥那样一走了之哪怕这让你显得像个没有良心的混蛋我恳求你不要再这样露出自豪又期待的表情因为前方没有什么可期待的。

　　我说：“好吧。”然后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扇了自己一巴掌。

　　因为我是个混血，所以我再也不能对你说实话了，雷古勒斯。你也会看不起我，你也会厌恶我，你也会说我身上有“杂种”的臭味。

　　“我还记得你喜欢吃开心果和巧克力口味的。”他端着两个冰淇淋杯过来，“怎么样？我从来没忘过。”雷古勒斯得意的时候会挑起他的眉毛。没错，他还是个高傲的布莱克，和他哥哥一样，带着桀骜和叛逆，但是他又更乖，所以他把记住我的喜好当作一种炫耀的资本。看着自己的杯子，雷古勒斯耸耸肩：“柠檬香草的。你想尝尝吗？”

　　“除非你也想尝尝我的。”我把我的那杯冰淇淋推给他。他不会尝，他只吃他自己选择的口味。

　　但雷古勒斯举起了勺子。一点小尖在银勺子上悬浮起来，被舌尖舔去。他的几粒牙齿挤在勺子上面，含混不清地说：“我还是更喜欢吃酸的。”柠檬，香草。它们甚至不算口味。我只好挖下一勺他的冰淇淋，送进嘴里。它让人想要流泪。不敢想象，我的最后一餐怎么可以是这种味道。我赶紧收回自己。雷古勒斯把话题引到摩金夫人的腰围和橱窗的摆设上。我只能听，因为我已经脱离这里太久了。

　　“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还像之前那样，走走逛逛，互相挑两件礼物……”

　　“我要走了。”我站起身来，在桌子上留下一个加隆。那是我保存很久的一个纪念品，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我也不需要把它留给谁。

　　雷古勒斯仍然坐在原地。他不是不敏锐，只是那种自豪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一个混血的毛丫头，和前途无量的食死徒事业相比，论谁都知道该如何取舍，更何况他是个斯莱特林。我真的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弗洛林冷饮店的椅子上，永远永远不要再来想起我。他可以和马尔福家的人、莱斯特兰奇家的人、亚历克斯家的人，那些我永远记不住的但是永远高贵的那些巫师分享他的喜悦，而不是我。

　　我希望他不要从椅子上起身。千万不要起身。千万不要追上我，抱住我，说他什么也不在乎。

　　我希望他千万不要像格兰芬多一样在牺牲之前大吼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不要诚实地说爱我。更不要逼我掉下眼泪，对他说我也爱他。

　　而他确实没有追上我。

　　在我丢掉那枚加隆的第二天，穿着麻瓜外套的雷古勒斯出现在我的公寓阳台下。天气闷热，他还穿着一身夹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我不打算理他，拉上窗帘，假装他不存在。十分钟后，窗户外面哗啦啦地响，雨水像巨大的怪兽舔舐着玻璃，发出湿漉漉的吼声。而雷古勒斯还在楼下，我甚至能看到黑发是如何在他的额头上打绺。下雨一定让他看上去更加可怜了。我不得不走下楼去，打开防盗的铁门，招呼他至少走进走廊里。雷古勒斯额上的黑发落在他的眼睛里，我神差鬼使地走上前，把它拨开。雷古勒斯惊慌、悔恨的眼睛亮出来。

　　“帮帮我。”他回到了他的十一岁，敏感，羞怯，一脸难堪地向我求助。

　　“在我能力范围内吧。”我将他领上楼去。

　　他希望我能救下他们家的家养小精灵。真糟糕，这件事确确实实又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不能保证让他恢复以往的生命力，但雷古勒斯的眼睛始终落在我的身上。他仍然崇拜我，爱我，而且信任我。真糟糕，我一点也不可爱。

　　“你可以提出任何报酬。”雷古勒斯的这句话让我更自卑了。我看上去就是这样的人吗？

　　“如果你一定要给我的话，我就要。”我把问题抛还给他。

　　“我只是……你会冒一些风险。”

　　“被你妈妈揪起来大骂‘该死的泥巴种滚出我儿子的交际圈’还是被你爸爸一记恶咒从此变成说话就会吐癞蛤蟆的妖婆？”

　　雷古勒斯没有笑。他用一种“万分抱歉”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好吧。”

　　我获得了进出格里莫广场12号的资格。我的报酬是西里斯的房间，他的父母从来不进去，只有雷古勒斯还保留着它的钥匙。克利切也躺在那里，几乎失去呼吸的声音。每一次熬制魔药都像是在和魔鬼捉迷藏。我生怕药物的蒸汽会传到门外，让两位布莱克的家长心生疑虑。终于，克利切能坐起来了。克利切能说话了。他的第一句话是：“泥巴种，滚开……”

　　我哑然失笑。

　　后来他不情不愿地开始管我叫“小姐”。雷古勒斯命令的。很高兴看到小精灵好转的大概也只有雷古勒斯。不过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要能看到雷古勒斯开心起来，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听起来真肉麻，不过可是我的肺腑之言呢。

　　所以我希望雷古勒斯能快点他妈的远走高飞，否则他不会幸福，还会死去。

　　换句话说我希望他家破人不亡。

　　我是个没什么良知和感情的人。我只想也只能对雷古勒斯负责。

　　而雷古勒斯不应当替任何人任何事任何不属于他的乱子负责，因为他只是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这不是你必须要做的。

　　他摇了摇头。

　　“我不想跟你道歉。求你。”

　　我们都不是擅长有话直说的类型，很多回答都只敢故意做否定。我恨这样的他，更恨这样的自己，我们都不是擅长勇敢的人。让我先去拥抱他的话，我会恐怕被他推开。而他也不比我好多少。于是我们站在门口，哭了。八月的风刮过我们的脸，权当这是不完整的吻。

　　电影告诉我不要用吻来告别，否则会遭遇不幸。但其实不幸就在原地，我的欲盖弥彰只让它来得更加悲痛和遗憾了。

　　真抱歉，雷古勒斯。我没能更早帮你。

　　就像曾经潜入他的房间那样，我走进格里莫广场12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