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绿枝》似慕

4、予绿枝『肆』

　　“此物最相思”这一句让我心中生出了些不同的感觉。

　　他念完诗后，又问我：“晏槿枝，你可知红豆有何寓意？”

　　我从前并不了解，只听他人说这红豆又唤“相思豆”，听完这首诗后，我似乎才真正懂得了些许“相思”之意。

　　我看向他，“世人皆称之为相思豆。方才听完你所吟之诗，我便能够理解其中含义了。”

　　此时突然有一阵风吹来，我紧了紧衣襟，继而接着说：“红豆既是相思之人寄托情感的物件，也是美好心愿的象征。自古离别何其多，尽管有情人天各一方，但在他们之间总还有些什么相连接，那么这便是他们对彼此的爱意。”

　　我说出的这些话不知好还是不好，我偷偷看了眼方乾之，发现他听得很是认真。

　　收回目光，我接着道：“因此，红豆不单寓意着相思，它还表达着不可言表的，却又无比强烈的爱。”

　　我讲完这些之后，便静静等着方乾之开口。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的心不知为何像是被什么东西牵住了，飘飘乎乎的。我从未同他说过这些，便只希望他不要将我的这番话放在心上才好。

　　我正想着，刚抬起头便撞上了他的目光，“晏槿枝，原来你心中的红豆是这般特别。”

　　“寻常人定只会觉着红豆极其普通，很少有人会想如此想。”方乾之看着我，眼里似乎有星辰在闪烁。

　　我笑着转身看地上的花朵，心里十分高兴。

　　我俯身轻轻碰了碰那花的花瓣，对方乾之说：“可我也是寻常之人啊。我同其他人一样，不愿见天下有情人遭受相思之苦。”

　　方乾之拿着我为他作的画，站在我身后。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待我起身，他才轻声说：“我也不愿。”

　　“晏槿枝，你想过日后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吗？”

　　这日后之事我竟真从未想过。

　　“日后啊……你定会入朝为官，成为天底下最出色的少年郎。”

　　说至此，我心中无比喜悦。

　　可方乾之的神色却比先前更显凝重，“那你呢？”

　　我是如此平凡，除了安稳度日外，似乎也并无其他的选择。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回答他。

　　方乾之将画卷举至我面前，“晏槿枝，你是此间独一无二的。”

　　听见这一句“独一无二”，我的心忽然一紧。我此刻像是沉入了水底，但却又并不觉冰冷，也未曾感到无法呼吸。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他继而道：“我知晓你现下在想何事，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你并不平凡，也不应只是待在此处，平淡地重复着这样的日子。在我眼中，你就是不同于其他任何人。”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如此，你可否愿意同我一样，去参加科考？”

　　我从未听闻女子能够同男子一样，平等的进行考试与选拔，故而在方乾之如此问我之时，我甚是惊讶。

　　“若我愿意，便真能如此？”

　　方乾之点头，“你画技如此精湛，参加画坊的考核定是不成问题，若是通过了那便能成为画师，也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

　　我仔细斟酌了一番，觉着方乾之所言甚明，若是成为了画师，我便能够以己之力维持生计，爹娘也就不用如此劳累。

　　两全其美，又有何不可？

　　思考妥当后，我同方乾之说：“我想我或许能够一试。”

　　方乾之这才笑着看向我：“那你好好准备准备，这画坊考核便与我放榜是同一天。”

　　我点头，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他又怎会对这画坊考核如此了解。
　　难不成他真是为了我提前作了这样详尽的准备？

　　我大概在他心上还不至有如此高的地位吧。

　　又或许，他只是恰巧从哪个地方经过，听见有人说起此事，然后又恰巧在见到我后突然记了起来，这才同我讲的。

　　不过，不论如何，我都愿试一试。

　　“好。”我看向方乾之，“我定会竭尽全力来作画。”

　　方乾之点头，“看来日后该喊你晏画师了。”
　　我只是笑。

　　之后，方乾之还同我说了些诸如“考核前不必紧张”“不必太过心急”的话。我都一一应下。

　　我同他一齐站了好久。

　　直至太阳将落，余晖洒满了整片大地，方乾之才同我辞别。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没入光亮中，这样的景象

　　真是太过美好，我很想将它保留下来。
　　用画，
　　亦用心。

　　回到家中，我将画坊考核之事说与爹娘听，他们自然很支持我，但我更怕最后的结果并不好。

　　我不愿令爹娘，也不愿令他失望。

　　于是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我作画的次数更多了，每日总是忙忙碌碌。倒是方乾之，他得了些空闲，在春分前算是能放松放松了。

　　见我整日不出门，只顾待在房中，他便会过来陪着我。有时会带家中的点心给我充饥，有时会在我作画时念诗，偶尔也会同我讲一些琐碎趣事。

　　总之，有他在，我心中便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与担忧了。

　　也因此，离考核的日子越近，我的心便越静。

　　日子确是如流水，一不留神便过去了。

　　春分已至，细雨如酥。

　　我收拾好随身物品以及作画工具后，便同爹娘辞别。

　　忽而想起未曾给方乾之予我的那绿枝浇水，于是我又起身回去细心的照料了它。

　　在桌上，我见到了那日方乾之给我的纸条。上回打开看完后，我便将它同绿枝放置在了一起。

　　希望它们能够给我带来好运。

　　我将纸条拿起，又将它展平。映入眼帘的两行字仍是那样清朗俊秀，与写它的人一样。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再次见到这两句诗，我仍感到异常的温暖，即使春天已然过半，即使屋外的雨淅淅沥沥，我依旧能够见到那绿意盎然的春。

　　前路一片光明。
　　这也许正是方乾之想向我表达的东西吧。

　　我长呼了一口气，而后背着画具走出门。

　　方乾之也早已来到家门前，等着陪我前去应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