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南苏》春甜花花

58、赢家

　　所有模特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个饭局，更不明白明宇每一次开口的深意，她们心里或记或猜，跟着应付，跟着捧场。
　　明宇的目光一一经过众人，他还在把控全场，他对当前的局面也很满意。众人外貌出众的人多了，而这些模特能被选择进来，还是因为在她们的性格深处，更是识时务者。
　　明宇的目光最终落在Tricy身上，他饮了口茶，搁下杯，笑道：“Tricy也很棒哦，她是我2年前招进来的，我初见她时便觉得这是一块璞玉，只需精心雕琢，必然价值连城，很显然，Tricy也没辜负我的期待，两年的成长，从人事轮岗到业务，她完成了我对她的所有要求，发育成了一名全才。”
　　不像对林伊的介绍，有实实在在的数据，Tricy的介绍便虚浅了许多，Tricy朝明宇笑了笑，虚实不掩道：“千里马再好，也得有伯乐赏识啊，能跟在您身边耳濡目染，我算是幸运啦，也谢谢明总的悉心栽培。”
　　这句话来的真实而客气，看似只是礼节上的事，可Tricy故意提到的“在你身边”，也拎出了她与明宇相亲相好的关系。
　　为什么要刻意强调这一点呢？因为在职场中，越接近金字塔的高峰位置只会越少，而你想要爬上去，不仅只看你的能力，更需要一个证明你实力的机会！
　　而与老板的关系亲疏，则意味着机会的多少。
　　不是所有金子，都能有幸被人从海大浪里淘出来的，这世上怀才不遇的人，何止一二。
　　林伊一直活在幸运里，所以尚未感觉出来，可在座的所有人，偏偏最在意这些。
　　“噔噔噔——”一阵敲门声，服务员走进来，朝明宇鞠躬道：“明先生，可以上菜了吗？”
　　明宇起身道：“上吧。”
　　一众便跟着起身，林伊将iPad递给明宇，明宇打开背包塞了进去，他边扣好书包，边用胳膊肘轻推了推林伊，示意她往外走，嘴里念叨道：“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会儿你再问我吧。”
　　明宇的声音不大不小，坦坦荡荡，偏就是他这般明目张胆的亲近，点名了他心里的偏袒。
　　他就是袒护林伊，怎么了呢。
　　Kristy看了两人一眼，在这样的瞬间里，她明白自己已经输了，于是她立即调整心态，将自己兜进了招待的角色里，她带头走到了桌边，道：“大家就坐吧！想喝些什么？”
　　明宇道：“喝酒吧，我带了一瓶，服务员拿去醒酒了。喝一点，有了酒劲儿，大家能自在些。要是醉了，下午回去休息吧，给大家放假。”
　　大家刚坐下，一听这话，男的倒还好，女生们则面面相觑。
　　最娇小的Sumi举起手，笑道：“老板，我不会喝酒，我喝茶可以不？”
　　明宇没直接回答，他目光一转，望向其他几人，问道：“你们呢？喝酒吗？”
　　如果没有刻意收敛，明宇是举手投足都是充满戾气的，Tricy望着这样的明宇，突然就想到公司里的同事们背地里称呼明宇“天生煞星”。
　　几人被明宇这样看着，都不敢抚人脸面了，连连点头称“好”。
　　明宇听闻，朝着几人笑了笑，又看向Sumi不冷不热道：“不会喝是可以不喝的。既然碰巧，我也多问你一个问题：以后你的上司带你出去吃饭，如果资方硬要你喝呢？你怎么处理？”
　　Sumi面上笑容不减，她看着明宇，不怯不退道：“说了不喝，无论如何也是喝不得了，不然就成了我拿乔，成了得稍用些力、用些权便能拿捏我，这样收场更不好看。”
　　明宇轻点点头，便见服务员已经开始往上端菜，分汤。也是片刻的功夫，醒好的酒也被拎了进来。
　　Sumi接着道：“生意、合作，最终目的，肯定不是为图杯酒尽欢，而是在合作的项目上，完成双赢，我觉得我们可以不卑不亢地应对，我们可以尽可能地保持住饭局的重心，以项目与对方对话。”
　　明宇听闻，不轻不重地笑了笑，他轻点了点头，看向大家道：“你们怎么看呢？”
　　王战摇了摇高脚杯，他没有直接回答明宇，而是看向林伊，巧妙问道：“林伊，你会喝酒吗？”
　　这样的提问简直一语双关，众人不由地为他的冒进心惊，却都是忍不住看向林伊，也都是想知道的。
　　服务员刚好走到林伊身边，她抬起手腕，给林伊倒了一杯。
　　红酒在杯里滚了一圈，终回平静。小风小浪，或是大风大浪，总有平息的一刻。
　　林伊看着桌面上的酒杯，她不蠢，从始至终的郑重与较量，与krisky的管培生身份，她隐隐能猜到了，这一场饭局大概便是她与Tricy的战斗，她们的表现，将会决定她们未来的岗位。
　　这是她们的战场。
　　林伊看向王战，轻笑了笑，道：“我18岁生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练习酒量。每天喝多一点点，喝完就睡。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能喝几口，现在，我能喝几杯。”
　　Sumi听闻脸色微变，她以惋惜的口吻，反问道：“何必呢？”
　　何必呢？Tricy听闻也忍不住冷笑了声，笑她的天真，笑她的愚昧。
　　林伊看着她，神色如常，认真道：“为什么不能呢？一杯酒的退与应，真的只是一杯酒的退与应吗？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他也可以认为，连一杯酒你都不肯喝，以后的许多事是不是也这么难商量呢？他当然了解你是在坚守你的原则，你有你的利益考量，可是，既然是合作，怎么就得让着你，由着你什么不让？”
　　林伊四两拨千斤的言辞，简直令Sumi无法反应，她微瞪着眼，略带恼羞成怒般反驳道：“会不会有些太上价值了？一杯酒而已。”
　　“谁知道呢？”林伊语气如春露入土，润物无声，她道：“只是我不想冒险，不想失去机会，更不愿意失去跟我合作的体验感，所以我只能做好我能做到的、改变的吧，比如：坚持每天喝点儿，练练酒量，在酒局前吃解酒药，并且找好人来接，在酒局中先报酒量，保持分寸......诸如此类。”
　　林伊轻轻一笑，道：“其实喝或是不喝，都是可以的，但无论如何，我不会不喝。”
　　有理想主义，也有现实主义，我们可以做Sumi、我们也可以做林伊，社会艰难，人生艰苦，你拒绝的带你去了哪儿，你不知道，你接受的带你去了哪儿，你也不知道。
　　其实无论如何选择都好，只要未来呀，无论是你过的好还是过的不好，你都不要后悔你曾经的选择便好。
　　这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林伊便将自己的人生态度剖解了透彻。
　　所有人听着，回味着，心里滋长出不同的滋味，有的人是钦佩她活得明白清醒，有的人是钦佩她活得聪慧努力，沿着这样的心思探下去，于是便对她坐在了明宇身旁，有了些了解。
　　也许这才是人生的答案。
　　哪有人是天生命好？睁开眼看看吧，看看她们在遇见知音前，为一个机会而作出的所有准备与牺牲。
　　明宇静静地看着林伊，如今听到她的往事，他竟分不清心里的滋味。他觉得她好，又遗憾她独行的那段时光，没人护她、助她。
　　他暗暗想着，还得自己走在她身前，有什么他挡着，他看着她，才能护好她。
　　Sumi看着林伊，久久，她坚定道：“我尊重你，我也尊重我自己，我不喝。”
　　谁都能轻易地成为Sumi，谁都想做yumi，Tricy看着Sumi，她突然意识到了：我们真的没遇见过机会吗？还是我们从未为得到机会而做过争取、改变呢？
　　空有才华，却面朝薄日西山，一次次走进人烟稀少处，究竟是天不尽如人意，还是人不肯睁开双眼？
　　Tricy轻轻揉了揉额头，她拿起汤勺，静静喝了口汤，莲藕排骨汤熨贴进心里，柔解郁结。
　　没事儿。
　　Tricy安静想着：人生的结，也都会慢慢解开的。要习惯现实，人生啊，为达终点，必然是会有些牺牲的。不要觉得委屈，就当这一切，都是为幸福而响的战歌吧。
　　明宇作壁上观，有些态度却不得不表，他看向Tricy，问道：“Tricy，如果你遇到Sumi这样的员工，你会有什么样的安排呢？”
　　Tricy看着明宇，她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他的心意，她道：“一个项目包含了太多人的心血，我无法避开在合作中必然会产生的切磋磨合，但是在一些可以规避的问题中，我会尽力保证稳中求胜。秉承对同事，对公司负责的态度，我不会带Sumi去饭局，我会带其他更敏锐机变的人。比如：林伊。”
　　明宇朝Tricy点点头笑了笑，道：“不错，你能意识到以大局为先，我就放心了。”
　　我还不稀罕呢。yumi低下头，脸色忍不住涨红，她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如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其实并不是有必要的，可是她却无法说服自己认下。
　　明宇看向众人，道：“今天组这个饭局，是因为我们需要在Tricy和林伊中，选出一位作为管理你们的leader。毕竟是你们的领导，你们自己定咯。”
　　众人微惊。不是每个人都读懂了：看似明主开放的选择背后，只是变相将考题公布给另外两个竞选者。
　　明宇轻笑了笑，他站起身，举杯对模特们打趣道：“来啦，大家举杯，我领着你们，一起敬林伊、Tricy，这可都是我看好的未来大拿啊，希望以后多多关照呗。”
　　Tricy举起杯笑道：“未来大拿算什么？咱着眼于当下，当然得先抱稳您这位大腿啦！来来来，咱们一起敬我们明总，明哥，明老板，有这盏明灯照耀，我们的未来，才能一片光明呀。”
　　便是轻轻巧巧地将敬酒换了方寸，才成全了所有的面子，Tricy的热情与分寸都拿捏的十分精准，让所有人艳慕。
　　明宇喝完酒，他捏着杯，与大家笑道：“就一顿饭的时间，你们自己随便聊聊吧，我隔壁还有个饭局，我得过去了，一会儿我过来，你们直接给我名字，票高者胜。”
　　如急风骤雨，要的是如此的快。未等众人反应，明宇已经拿起手机，利利落落地出去了。
　　剩一道消失的背影，剩一道复关上的门。
　　林伊的目光从门口回到桌上，她的目光还是冷冷清清的，安安静静地，她发现所有人都在打量她与Tricy，她朝着众人轻笑了笑，低头喝汤。
　　还是Sumi先开口，她似乎为这一刻酝酿许久，她道：“是不是就因为我不喝酒，我注定要失去很多机会？”
　　Tricy下午还想回去上班，她边给自己卷了份烤鸭，边持守自己的原则道：“是你自己不要这些机会的，你又何必在乎别人拿去呢？我知道你心里不满，可你真地理解了为什么林伊会选择喝吗？包括林伊为什么不愿意让对方失去合作的体验感？”
　　王战几乎是片刻反应，他接着答道：“因为一次的合作是暂时的，可结交一个人，却可能将这场合作，发展成永远。”
　　Tricy朝王战竖起大拇指，她笑了笑，对Sumi道：“对任何事，任何人，都请保持敬畏心，哪怕是你轻视的！这世道上，三六九等的人多了去了，但你永远说不清，某一天你会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帮忙。你得记住：你现在还在这里，可是你的未来不止在这里，你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你未来的boss。”
　　林伊静静看着Sumi，她红着脸，脸颊上带着微微的汗，她瞪着圆圆的眼睛，却不知道该怪谁。不可否认，Sumi的任性与倔强都透露着几分可爱。
　　林伊看着她，忍不住露出一抹羡慕的微笑。偏巧，被Sumi捕捉到了，她瞪着林伊，叉着腰理直气壮喊道：“你笑话我？”
　　林伊十分诚挚道：“不是的，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你知道吗？纵然在对现实知趣这一块上，你可能不占优势，可在别的方面，却有可能大大相反哦。”
　　Sumi皱着眉头，道：“别绕弯子。”
　　林伊笑道：“人人都被迫虚伪，可人人都理想真实，何必在你的弱点上与人竞争呢，换个角度来看，也许你可以成为大家理想中的公主，成为以真实取胜的人哦。”
　　这才是人设的创作，去优化所有优点的亮点，与所有缺点的正面。整合出一个：惹人喜欢的人。
　　所以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林伊赢了。
　　不是因为明宇，而是因为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