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南苏》春甜花花

42、变故

　　转眼12月，无论是宋机的涨粉速度，还是他的课程推广，一切都在按照林伊努力的方向，井然有序地进行。
　　关于课程的收入，倒是不多，但因为有了粉丝基础，林伊反倒在众多商务合作中，挑选着给宋机接了1个广告，谈下了一笔景点宣传拍摄，收了30万元。
　　宋机不想林伊太累，干脆辞了工作，开始专注于自己的拍摄业务，并同步配合杨茵做粉丝群运营，做好对内的承接与运营。
　　考虑到业务拓展，林伊提议同步在群里招募助理，一时间，反倒促成了专业摄影课程的销售。
　　忙活了半年，关于宋机的一切进行的都挺顺利的。林伊有时想想，做梦都会笑醒。
　　入冬的京北，裹着沉闷的粗糙与干燥，林伊边从酒店内出来，边戴上口罩、手套。
　　劲风往她的脖子里猛灌了一口，她缩了缩脖子，紧紧裹了裹呢子外套。
　　“好徒弟，谢谢你，要不是你今晚来给我应急，我真得被小顾的急性肠胃炎给整死。”跟在她背后的贺彦先无奈地吐槽道：“临主持前还敢去吃刺身大餐，我真是谢谢他了，太会做事了。”
　　“人家那不也是舍命为爱情吗？女朋友要吃，他没得选呀！”林伊跟着调侃了两句，抬手拍了拍贺彦先的肩膀道：“再说了，咱两还客气啥，我让你给我审改了那么多个方案，我也向来没手软呀。”
　　“你是说你心上人的那些case？确实，为这事儿，我也没少掉头发。”贺彦先说着将手里的热牛奶塞进林伊手里，朝她热乎乎地笑了笑。
　　“那我给你买点儿防脱洗发水。”林伊嬉皮笑脸，抬手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10:42了。
　　贺彦先道：“今天确实忙到太晚了，现在回学校估计赶不上门禁，要不我给你在附近订个酒店吧？”
　　“没事儿，”林伊也朝贺彦先笑了笑，摆摆手道：“我去我妈那儿，这阵子太忙了，都没空去看她。早想去了。”
　　“行啊。”贺彦先说着，见叫的车到了，他抬手一拦，打开车门，送林伊进去了。
　　“我走啦，谢谢贺老师。”林伊说着挥挥手，这一抬袖，真是暴露贫穷。
　　贺彦先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看着远去的车辆，后知后觉地提醒了句：“林伊，你外套的袖口破了！”
　　贺彦先一直知道林伊对自己挺省的，但他没想到这么省啊。想到林伊在他生日时给他送的lv包包，大冷天的，他毅然决然决定，今年圣诞节一定要给林伊送一件奢侈品大衣！他真的是服了。
　　只听见手机响了一声，林伊拿起一看，好家伙，是贺彦先给她发起的转账记录，足有3000。
　　林伊发了道语音：“师父，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都愿意给我这个价了？你怎么啦？是喝醉啦？还是抽风哇？”
　　贺彦先回的也简单，就一个字：滚。
　　“嘿嘿。”林伊忍不住傻乐了一会儿。倒不是因为她能拿到这个价，毕竟真要论市场价，她早就值这个数了。
　　她高兴，是因为她知道能交到这样一个好朋友，真的很幸运，很幸福。贺彦先对她的好意与关心让她觉得很暖。
　　当然了，林伊完全无法领悟到贺彦先盼望着她吃好穿好的心思。天知道，她交学费、吃饭、交通、给朱颜交房租，每个月兼职挣的钱撑死存1万，这两年含辛茹苦，也才存到20万。
　　20万，她连京北的一个厕所都还买不起。她真的是舍不得给自己买些什么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呀，反正她长得好看，穿什么都不差。只要干净得体她觉得就可以啦。
　　衣领上的破口子是她上周走路太快了，从桌底的破口处一扯，不小心划开了。她倒不是很介意，今天特意穿出来，是想着反正今晚回家，可以让朱颜帮她缝一缝。
　　嗯。她也算是经济适用女了。
　　林伊给朱颜租的公寓交通便利，车才开了20分钟，林伊就到小区门口。
　　朱颜从来不肯拿林伊的钱，所以林伊特意在超市里买了一堆日用、零食，左右各拎着一个大袋子喜气洋洋地回去了。
　　因为不好拿手机，林伊也没特意跟朱颜打招呼。等她刚进院子，还没来得及敲门呢，却看到窗户上晃过一个男人的影子。
　　那个男人道：“小朱，提子给你洗好了，你吃呀。”
　　朱颜的语气含笑，回道：“你坐呀，一起吃，这个电视剧还挺乐的，一起看呀。”
　　那个男人回道：“要的，要的。”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甚至带着一股淡淡的顺从味道。只这么一段简短的对话，林伊却觉得已经听出了许多。——这男人和朱颜的关系，已经算得上是相互信任，关系亲密的了。
　　可是，她们是什么时候认识，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林伊放下袋子，在原地无措地转了两圈。
　　她的两只手牢牢地互捏着，她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动静。不敢进去，她退回了院子里。
　　她静静地看着门边的窗户，窗户后头就是两人沙发，沙发上坐着相互依偎的两人，两人的影子浅浅地倒影在窗户上。
　　林伊只觉得身子发冷，脚也有些软，她顾不上地上凉了，坐在院里的石阶上。被冻的彻骨的石板也跟着望她的身子里钻，林伊忍不住颤了颤，只觉得自己的血都要被冻住了。
　　天好冷，她有些茫然。她呆呆地望着窗户，开始回忆朱颜和她说的每一句，她开始思考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她也曾问过的，她刚来京北，与朱颜同床共枕时，就曾小心翼翼地问过她这些年是否有伴侣，是否有重组家庭的打算。
　　朱颜说：“没有。不找了，被你爸弄怕了，心里有阴影了。还是一个人活着自在，不用再给家里人做保姆，无聊了还能去打打麻将，自由。”
　　朱颜说：“找什么老伴呀？有你不就够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爸的那个家，妈妈会陪着你啊。你放心，妈妈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林伊是很信任朱颜的承诺的，她知道朱颜也觉得自己是欠她的，所以这些年，她也是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单身。
　　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林伊忍不住搓了搓冷冻的脸，假睫毛被她搓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捻在指间搓成一团丢了。
　　她想起朱颜给她打电话时，一次次强调：“伊伊，你周末回来吗？你来家里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啊，我好去买点菜给你煲个汤，补补身子啊。你千万要跟妈妈讲啊，你来的话，我就不出去打麻将了。”
　　她因为工作没空回去时，朱颜说：“我不孤单啊，你好好上课，好好工作吧，没关系的，不用陪我，我又不是没有朋友。”
　　好像也不是无迹可寻？只是一定要跟朱颜提前说明的原因，也不如朱颜说的那么简单吧？林伊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兜里的手机不停在震动，她只觉得心烦意乱，掏出来直接关机，又将手机粗暴的塞了回去。
　　她听见屋里的朱颜惊呼道：“哎哟，看到这么晚了！老章，你怎么不提醒我的呀？得睡了。”
　　林伊捂住耳朵，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胳膊里，无数与朱颜的对话在她的脑海里翻滚，她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想冲进去让那个男人滚，可是她又不敢。
　　是的，不敢。她其实也会怕朱颜跟她摊牌。从小，从她在医院里的那三年时光里，她接受朱颜选择将她留给林勋、林勋选择再婚再育，她虽然不太愿意面对，但她心里清楚，她从来不会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这世上，很难有无私无悔的爱。所以她也怕自己做的不好的话，朱颜会离开她，选择屋里的那个男人。
　　朱颜是她对“家长”仅剩的希望。她不能冒险的。
　　屋里的灯灭了。那男人到最后也没出来。林伊的身子被吹的很冷，像块冰，她将自己缩成一小团，静静地坐在院里。
　　院里的灯没了声响便灭了。在一片黑暗里，林伊枕在自己的双臂上。风来自四面八方。冷遍布四肢百骨。
　　她安慰自己，反正早晚会发现的。趁早也好。
　　那个男人是什么情况呢？朱颜会再婚吗？我最好该怎么做？林伊想了很多可能，想的脑袋都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那夜的她听懂了，熟悉了京北的夜风。只觉得天好像也没那么黑了，她望着天边呆呆地想：可能马上就天亮了吧？
　　屋内亮起了一盏小灯，夜里好静，她甚至能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起床声。
　　朱颜道：“你怎么起来了？大冬天的，怪冷的，你再窝一会儿吧。反正今天周六，不用上班。”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晨起的沙哑，胜在语气温和，他道：“再有一会儿，天就亮了。没事的，这都7点多了呢，而且买菜啊，就得早点去挑才新鲜，小朱，我给你煲个莲藕筒骨高汤补补钙吧，你还想吃什么呀？”
　　朱颜咯咯笑了笑，道：“你看什么新鲜，挑着买吧，我也不挑食。”
　　男人也笑了，道：“这个点儿买，什么菜都新鲜啊。得了，那我就挑你喜欢吃的。你窝着吧，天儿怪冷的。”
　　是段温馨的日常对话。林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她能确认了，朱颜好像是挺满意这个男人的，她会心疼他。
　　他们可能已经同居过一段日子了。只是藏的深，林伊每次来都没发现。
　　算了。林伊坐不下去了。她锤了锤冰冷的腿，慢慢地站起来。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白色的雾飘飘飞远。
　　她踩了几脚腿，等到血液终于适应了，她才慢慢往外走。
　　去哪儿呢。林伊突然想起小时候，朱颜和林勋吵完架后想要离家出走，朱颜连行李都准备好了，正准备穿鞋呢，却突然在玄关处停了下来，她只是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林伊。
　　林伊记得当时朱颜跟她说的那句话：“我好想走，走的远远的，可我还能去哪儿呢？我没地儿可去了。”
　　林伊当时不懂，她觉得朱颜可以去外婆家，去舅舅家，去处哪里少了？可直到长大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
　　有些去处，不是你的家。
　　而我们曾不理解的处境，竟然是我们的未来。
　　怎么办呢，她这么努力地存钱，想要给自己和朱颜一个家，可是现在好像也没有机会了，朱颜有了别人。她总是没来得及。林伊的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她无助地流眼泪，又无助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浸了泪的脸被风吹的好疼，她吸了吸鼻子，提醒自己不能再哭了。可她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同情自己，忍不住地想：朱颜还会做她的家吗？到最后，只有她无家可归了吗？
　　去哪儿呢？能去哪儿呢？她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有点疼。
　　惨白的灰色的天，渐渐退去杂质。橘色的阳光也开始往天上漫。林伊走出大院里，又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她静静地看着天空，脑海里是一片混沌，这回，她连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伊！”
　　有人喊她，但是她不能确定。她茫然地回身，顺着这声呼喊望去，便见一个人。
　　那个人朝她奔来，那个人抱住了她。
　　林伊看着他，觉得他有些眼熟，她问道：“你是谁呀？”
　　昨晚林伊从不接电话，到手机关机，宋机真的吓得够呛。他是知道林伊主持完后要去朱颜家的，但是他只知道朱颜家的大概地址，连夜赶飞机飞来，他在这一地带转了许久，一直没找到人。
　　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却没想到是这样。林伊全身冷透了，连他都认不出了。他摸了摸林伊的脸，才发现她的额头烫的吓人，她发烧了，烧的神智不清，人已经开始犯糊涂了。
　　宋机听见林伊又问道：“你是谁呀？”
　　林伊的脚底开始发软，怕她滑倒下去，宋机更用力地抱着她，耐心解释道：“是我呀，我是宋机。你忘记了？”
　　“宋机？”林伊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抬手打了他一下，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疼，她瞪着他，红着眼睛道：“你骗人，宋机在加州。”
　　宋机的眼睛瞬间也红了，他紧紧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他道：“林伊，宋机回来了，宋机早回来了。宋机来京北了，宋机来找你了。”
　　林伊只觉得脸颊冰冰的，她分不清是谁的泪，只觉得脑袋好像又清醒了一些，她抬起手紧紧抱着宋机，她拍了拍宋机的背道：“是你回来了吗？宋机，你能不能别走了。”
　　宋机只觉得眼睛有些刺人的疼，他尽力平复，却感受到自己在发颤，他压下喉口的哽咽道：“我不走了。以后都陪着你。”
　　“真的吗？”他听见林伊呜咽着，像只幼猫似的，无辜地抽泣道：“宋机，我好想你呀。”
　　没有人知道她没有安全感，就连她自己也轻视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