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奇想》滴血的白蔷薇

2、第二章

　　“哈……”夏楠干笑了声，望望四周，有一对情侣拆开了一袋干脆面和一瓶鲜橙多。那对夫妻也和好了，女人喂着儿子，男人喂着女人。“不可能的，一会儿就该出去了。又不是喜马拉雅，搜查队肯定能找到我们。”

　　他本来很笃定的，但对上了白芸那双神秘的，看不出任何心思的双眸后，心底的寒意更深了几分。

　　“放心，又不是演电视剧。”他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秋季就是如此，正午时热，到了下午就越来越凉，特别是这山里头，昼夜温差都别大。天愈渐发暗，空气也越发冰冷。一个个都走得满头大汗，被山风一吹，都瑟瑟发起抖。白芸身体有了应激反应，连续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夏楠褪下外套披到她身上，她感激地朝他点点，脸上却还是没有笑容。

　　“老伴儿，你没事吧？”本来安静得诡异的氛围被一个老头子打断了，他跟老伴儿一同旅游，路上曾听他们说过，儿女去年出嫁，他们老早退休了，就出来潇洒一回。没想到撞上这种事情，也够悲催的了。

　　“奶奶，小心点，这里湿气重，泥地上可能有些滑。”导游过去帮忙扶住差点摔倒的老奶奶。

　　老头儿感激地笑笑：“小伙子真不错，现在的年轻人难得这么优秀。”

　　“哪里哪里……”导游有些骄傲地回他一个得意的笑容，“我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这种状况遇上过几回，所以知道怎么应付。好了，大家再休息会儿吧。”

　　一时间，白芸听见好几人舒了口气。她的眸子却更加深沉了，紧锁的眉心隐隐散发着担忧。引得一旁不住观察她的夏楠也开始紧张起来。

　　白芸数了数，包括自己一共十四人。一个三口之家，一对年轻的情侣，他们旁边是独自报团的中年妇女。还有那对老夫妻。走在靠近前边的是年纪看起来像一对模样并不相似的父女，身子瘦小黝黑的司机在中间照应着，导游在最前面探路。

　　她身上的白衬衫早脏兮兮了，被汗水浸了后灰色还带有泥黄色的污渍，穿起来也很不舒服。夏楠的外套是深灰色的，使她渐渐也融入了这渐暗的林子里。上面还沾着些他的汗味，她不禁蹙起了眉毛。

　　“妈妈，我饿——”男孩扯住母亲的衣角，颤着嗓子大声喊道，“妈妈，我好累，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乖，一会儿就到了。”女人说着伸手从男人的挎包里掏了掏，过了许久才抓出半袋子奥利奥。

　　旁边那对情侣不自觉地朝他们这儿瞟了几眼。男孩接过饼干大口吃着，还不在状况。

　　“井，我也饿了。”年轻女孩抬头对男朋友说，“还有干脆面吧？”

　　那青年迟疑了会儿，才点点头，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袋干脆面。他拆开袋子掰了两半，迅速往自己口里塞了一半后递给女孩。

　　突然又陷入了沉默。

　　“你说对了，”夏楠幽幽地在白芸耳边轻道，“大家都饿了。”

　　白芸的眼里泛起冷意，扭头正视垂头丧气的夏楠，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不安与不信。“你也饿了？”她声音压得极低。

　　“我们还剩两袋压缩饼干和一瓶特仑苏，应该可以撑到明天早晨。”他仰头望向已全黑的天空，被疏疏密密的高树遮挡着，只透进几点星光。树木的枝桠仿如千手魔怪，全部张开了等着捕捉垂死挣扎的猎物。然后林子里有呼吸有心跳的，似乎只有他们几个。

　　她也仰起头：“我们还有明天吗？”

　　他一窒：“别乱说话。”

　　她沉默不语，就像死了一样僵硬地定在原地。

　　“天太暗了，就算往前走也看不清路，反倒更危险。大家不如就在这里休息，我跟老黄轮流守夜。”导游的嗓子略微沙哑，气息有些不匀，不过还算精神。

　　大家都默认了，坐着的坐着，躺下的躺下。这个时候，谁也顾不得干净舒适了。

　　“我肚子不舒服，想去上厕所。”离白芸最远的年轻女人对疑似父亲的人说，“你陪我到那边去。”

　　男人点点头，拉她起身到不远处的树后去了。

　　“那人有些眼熟，他们不像父女。”独行的中年妇女突然移到白芸身边，开始跟她搭话，“小姑娘工作了没？”

　　白芸没有搭理她，一直仰望被遮挡住的天空。

　　对方讪讪地扯了扯圆领汗衫，衣服弹回皮肤上，发出轻轻的空气摩擦的声音。

　　“她心情不好。”夏楠尴尬地替她辩解。

　　“你真体贴。”她轻笑了起来，圆圆的脸显得憨厚慈祥，双下巴就像围着脖子的一圈大饼。

　　“我们是同学。”他急忙解释。

　　对方干笑了几声，又不吭声了，视线移到另一边，好像不找点事做就不舒坦。

　　夜里的山风更是疾历，刮得树枝“唰唰”不断响，腾空的地方传来风嗡鸣的声音，配着阴冷潮湿的泥地传入身体的寒气，更是阴森可怖。仿似鬼怪的脚步，时远时近。

　　男孩口里轻声呢喃了几句梦话，往女人怀里钻了钻。女人靠紧了男人，男人伸出一只手安抚孩子。那对情侣也依偎在一起，女孩钻进了青年敞开的大衣里，白嫩的双臂环住他的腰身，两人跟那一家子一同靠在一棵大树边。

　　导游跟那对老夫妻在一起，半眯着眼歇息，司机在附近撑住眼皮子守着。

　　去上厕所的两人过了半小时才回来，女人的脸红红的，还有些微喘。

　　在这片死寂里，白芸缓缓地合上了疲惫的双眼，跟夏楠肩并肩靠在一块巨石边。所有人都累了，再多的不安及暴躁，也都敌不过周公的召唤。渐渐地，风声里掺了些轻鼾。

　　天亮了，所有人都被女人的惊叫声吵醒：“饼干呢？我们剩下的饼干怎么不见啦？！”她推醒了丈夫，也闹醒了孩子，“你快瞧瞧，包里头的食物跟饮料都没有了！”

　　男人不耐烦地骂了几句：“草他娘的，不让人消停！”

　　“你认真一点啊！快起来！”女人拧了拧他的胳膊，硬是把他叫醒了，“看看！是不是你晚上饿了自个儿吃了？也不留点给孩子！”

　　“老子哪有偷吃！”男人翻开包包，也不由得愣住。

　　“妈妈——”男孩带着哭音醒来，“我难受！”

　　“吵死了，在搞什么……”一边的情侣都呻吟着甩动胳膊，不满地瞪向他们这边。

　　女人气极：“是哪个缺心肺的拿了？说，是哪个！”她瞪着怒目环顾四周。

　　这时候夏楠也醒了，他揉了揉左肩，也望向那边。

　　女人一骨碌站起身来，也不管男孩已开始大哭，叉着腰大嚷道：“这里就咱们几个人，我的东西不见了，肯定是有人偷了！怎么这么缺德？我还有个孩子呢！”

　　“你安静一点！”男人喝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说，干嘛这么激动？”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女人冲着男人吼道，“我们的东西都被人偷了，你不帮忙还说我？你这男人真窝囊！”

　　“你够了吧！”

　　“呜哇……”男孩哭得越来越厉害。女人烦躁地推搡了他一下：“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

　　“还不都是你惯的！”

　　“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一旁的情侣有些烦躁，女孩捂着耳朵埋怨道：“不能小声点儿么？大人吵个不停，小孩儿也不消停！”

　　“你说什么呢你！”那女人来劲儿了，“年纪轻轻就这么娇气，以后怎么得了？！”

　　“关我什么事……”女孩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教不好孩子，昨天在车上还把瓜子壳扔到我身上，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瓜子壳怎么了？我倒奇怪了，你反应怎么这么激烈？”女人尖锐地眯起眼睛，怒意越来越大，“昨个儿就你们离咱最近，孩子吃饼干的时候你还不停瞧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吃完了最后一袋干脆面，真别说，你的嫌疑最大！不行，你得把包拉开给我检查！”

　　“你神经病啊！谁稀罕你们几袋饼干！”女孩躲过女人的来势汹汹，青年挡在她身前，“这一路上就你们最吵最激动了！”

　　“你别太过分了！”青年扯住她的胳膊要把她推回去。

　　“哎哟喂不得了，你一个男同志想动手了是不是？啊？”女人踢了对方几脚，大骂道，“你是不是男人啊？想对我动手？老公你快来！”

　　男人过来拉住她：“你他妈别吵了！净给老子惹事！”

　　“吃的没有了！”女人几近嘶吼地对着他喊，“我们连一口水都不剩了！你还不明白吗——？！”

　　伴随着男孩的哭声，女人尖锐疯狂的尖叫回荡在这山林间，炸醒了整片空荡的山谷，林间传来簌簌声，受到惊吓的鸟儿也离他们而去。

　　“大姐，您冷静点儿。”导游适时的插话，“天亮了，咱们再走一段路说不准就出去了。再说，这都过了一整夜，我们十几号人公安局不会不重视，一定会彻夜搜寻的！放心吧！”

　　“是的，你要想想孩子啊，瞧瞧，都哭成啥样儿了？”中年妇女走过去用袖子给被撇在一边的男孩擦脸，“乖乖，别哭了……”

　　女人咬牙切齿地瞪了那对情侣一眼，对方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经过导游和中年妇女的调停，女人才不甘不愿地跟在骂骂咧咧的男人旁边一同上路。

　　所有人都看紧了包包，有背包的全改背到胸前了。

　　白芸帮夏楠提了一个塑料袋，经过一晚上，他的力气也消耗不少，话也少了些。

　　太阳什么时候升起的，没人注意到，气氛更是低迷了。

　　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前边的年轻女人突然惊恐地哭了起来：“这里是我们昨晚休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