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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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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热得人想死。
倒悬在天花板上的吊扇嘎吱嘎吱地转,谢知行脸上盖着本柯南漫画,躺在地板上挺尸纳凉。
窗外蝉鸣聒噪,手机音乐前奏的节拍声在屋里咚咚嗒地响。
突然,砰的一声。
房门被人粗鲁地打开,一个穿校服扎马尾辫的女孩儿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在家外放你那些网红曲?土不土!”
不满的叫嚷声骤然打破耳边的宁静,谢知行忍不住皱皱眉,随即,一股闷闷的嗓音从漫画书底下传出来。
“你时尚你fashion。”少年的语调懒散拖沓,“自己写数学题俩小时憋不出一个解来,拿我撒什么气?真有出息。”
“你有出息,你有出息还家里蹲呢!”谢繁万分嫌弃,“你那同学什么时候出院,省得你在家烦我。”
“他进太平间最好。“谢知行抬手竖起食指,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笃定,“我可以烦你到死。”
“谁搭理你。”谢繁懒得继续跟他斗嘴,转头不客气地吩咐,“出去给我买瓶可乐。”
“没钱。”谢知行无动于衷地翻了个身,侧躺在地上,咸鱼似的怠懒,“都赔人家医药费了。”
谢繁一噎,憋着怒从身上摸出张纸票,砸到谢知行身上:“五块!”
谢知行攥着钱坐起来:“五块钱我喝什么?”
“我管你喝什么?”一副理直气壮事不关己的语气,“我反正要冰的!”
话音落下,隔壁的关门声接踵而至。
谢知行望着门口呆呆坐了会儿,有点无语。
也不知道他妹妹这性格以后谁受得了。
他展开手里被揉皱成团的纸币叠了叠,揣进裤兜。
正巧他也渴了。
谢知行合上书打了个哈欠,趿拉着拖鞋出门。
下午三点日头正毒。骄阳似火,点燃干燥的空气,风一过,便在地上卷起滚滚热浪。
不少村民挽起裤腿,背灼天光,戴着草帽在田里栽秧。
他们村小,耕地不集中,每到农忙还得依附人力。年轻人在外打拼,下地的几乎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从小长在这里,老了呢离不开,纷纷选择留守下来。
大多数人都兴种田养殖,乡里做零售店的很少,全村就几个小卖部,好在其中一家跟谢知行家离得不算太远。
附近都是乡邻乡亲,知根知底的。一见到谢知行,里头追剧嗑瓜子的老板娘就熟络地抬头跟他打招呼:“谢哥儿!买什么呀?”
“可乐。”谢知行说,“要冰的。”
“里边儿呢,自己拿吧。”老板娘给他指了指。
谢知行走进去。
老板娘的小卖部只有放冰淇淋的急冻箱,横竖都是拿来冰东西的,省些钱,也就没买冷饮柜。
谢知行挑挑拣拣,最后拿了瓶结固的,打算让谢繁看得见喝不着。他合计一下,又给自己买了根冰棍,把剩下一块钱收入囊中。
结固的可乐拿着冻手,谢知行又问老板娘要了个塑料袋,然后提着东西回家。
朋友约他周末去网吧上网,谢知行正忙着回消息,却听见前边儿传来一阵凶猛的狗吠。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见远处有道瘦小的人影。走近了,才发现原是个穿白碎花裙、戴草编遮阳帽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扎着两股麻花辫,大概六七岁的年纪,身量还没他腿高,畏畏缩缩地站在他邻居家门口,不敢进去。
谢知行瞧她眼生,停下来,咬碎嘴里的冰,叼着棍问她:“你谁家的孩子?在这儿干什么。”
女孩听到声音转过来,她先是抬头看了眼说话人的脸,又不经意将目光落到对方手里的可乐上,滞留几秒,像是察觉这样不妥,赶紧匆匆移开。
都是这小年纪过来的,谢知行很清楚小姑娘刚刚那眼在想什么。
她满头大汗,杵在这似乎有一阵子了。
谢知行紧了紧提塑料袋的手指。
要给她么?
给她的话,谢繁一定会杀了你。
大不了再折回去买一瓶。
尽管心里龃龉,谢知行还是把可乐递了过去:“要么。”
可能看他面善,小姑娘见状怔了怔,也没生出什么危机感,只是摇头道:“谢谢,我不渴。”
“行吧。”
谢知行是个随和的人,对方不要这好处,他也不强卖,当即收起东西准备离开。
谁知刚要走,却又被小姑娘拉住衣摆:“大哥哥。”她叫他。
谢知行:“怎么?”
“我的洋娃娃被它抢走了。”小姑娘指了指邻居院儿里的那条大狗,说,“大哥哥,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谢知行往院子里瞅了一眼。
这倒不是件难事。
他跟邻居家的孩子是发小,跟这条狗也算老熟人了。
谢知行走过去,只见邻居家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狼犬瞬间开始卖乖地摇尾巴,并且亲近地来舔他的手。
谢知行摸了摸大狗的头,顺理成章地拿到了小姑娘的洋娃娃。那布偶熊被狗子啃得湿漉漉的,上面全是黏糊糊的口水。
谢知行嫌弃地皱了皱眉,干脆将塑料袋里的可乐拿出来,把布娃娃换进去,提给她说:“拿回去让家里人洗洗吧。”
小孩儿见状喜出望外:“谢谢大哥哥!”
她道完谢,一溜烟地跑远了。谢知行揣着裤兜,无奈地看了眼手里的可乐,没办法,只能拎着瓶盖回去。
谢知行到家的时候,谢繁正叉着腰守在门口。
正好不用去敲房门了。
无视掉谢繁兴师问罪的眼神,谢知行把可乐递过去:“水。”
谢繁:“怎么去那么久?”
谢知行没理她,转头回自己的房间睡午觉。
等他再醒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大半。
八点多了。
他房间里没有空调,头顶上老旧的破风扇也没出什么风,因为燥热出汗,腹背都沁着股凉意。
谢知行摸了摸隐隐作痛的额头。
怎么一觉醒来还着凉了呢?
谢繁在忙活今天的晚餐,谢知行推门走出去,问了句温度计在哪。
少女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顺便道:“电视机底下的篮子里应该有,你自己找吧。”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很快又钻回去。
谢知行翻到家里的体温计,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
他刚刚洗了把脸,额头上的水还没干。
谢繁再次端着饭菜出来,看见谢知行要死不活的模样有点儿怪,奇道:“怎么?感冒了?”
“嗯。”谢知行懒懒地应了声。
等了五分钟,谢知行拿出腋下的温度计看了眼。
谢繁:“怎么样?”
“低烧。”
“哥,你是真衰啊。”谢繁匪夷,“怎么夏天都能着凉?”
“不知道。”病人本人倒是不以为意,把筷子往桌上一齐,开始夹菜,“待会儿去蒋医生那里拿点药。”
谢知行受凉没什么胃口,简单喝了半碗粥就出门了,临走前让谢繁把碗扔水槽里等他待会儿回来洗。
为了村里人方便,蒋大夫的诊所通常会营业到晚上十一点,谢知行到的时候,里面还有个身材矮小的女人。
应该也是来买药的。
然而蒋医生脸上的表情远远瞧着不尴不尬。
谢知行走到门口,正巧听见蒋大夫说:“姐姐你真找错地方了。”他语气十分为难,“你要的这药啊得市里的三甲医院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