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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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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桂再见盛安康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他赶着去给老佛爷捎句话,途经敬事房时却在红廊边看见盛安康。那人先在朱红色的门前站定,待里面管事的太监出来说了几句话就被请到里面,好一会儿都不见出来。
单桂想,这人不该在威海练兵反而现身禁宫后院,还跟这敬事房有来往,怎么着都有问题。敬事房和北洋水军本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事,可刚才出门相迎的太监跟盛安康又是一副相熟脸。单桂想起前些日子盛安康也一直往禁宫里面跑,有事没事还来招惹几声。
...其中有文章。
单桂躲在花墙后面,一直到院门打开,盛安康大步走开以后他才出来,整理好袍子下面的褶子后踏上石阶。此时的敬事房已是中门打开,四面的院子里没什么不妥。院中有一段花枝绕过了墙头,本是寻常景色但单桂看着却奇怪,不知不觉的时候已呆站许久,一直到有人拍了拍手他才回神。
偏房总管站在院子中间的花砖上,笑意盈盈看过来。
“单公公。”那人声音尖声尖气,听着人骨头都会酸一半,再加上施了胭脂的侧颊看着更是妖态。此时他朝单桂走来扶着那人的肩,“公公难得来这,有什么吩咐?”
敬事房是单桂的噩梦,想他进宫的时候就是被这儿吓得屁滚尿流,所以平时能不来他就不来,有时候为了不经过都会绕道走。今日若不是看着盛安康的猫腻他说什么也不会进来,更别说见到这三个屋子,血淋淋的屋子。
单桂一边想一边打了一个冷战,抽开手说,“吩咐不敢说。”
“嘿。”那总管笑得眯起了眼睛,更靠近单桂几分。一双细长下吊的双眼都快把那人全身盯了个遍,让单桂觉得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让人看了个干干净净的。
“刚才...。”单桂连忙拐了一个弯子问,“刚才盛少将落了一个东西在这,吩咐我顺路捎带给他。”
“盛少将?”总管却低头笑了一声,反问道,“哪个盛少将?”
“刚才来过的。”
“没人来啊。”总管摇头,细细长长的手指着门前,“今儿一早就冷冷清清的,到单公公来的时候也没个人影。”
“哦?”单随即马上旋出来个笑脸,点头说,“啊,大概是听错了,盛少将怎么也不会来这里了。...哎呀,我还是得赶紧追去问问,免得耽误了少将的事儿。”
“哎,不多坐坐?”
总管站在原地,跟嘴边的话不同,那模样丝毫没有留人的意思。单桂也乐得能赶紧走人。不过走出了一段路后他才觉得有点不妙,...刚才急忙之间出口的话没多加思量,明着都能听出来的试探,恐怕是打草惊蛇了。
单桂一边想一边叹了口气,往后若还想从这人嘴里敲出些什么事来,大概也没什么可能。
在这里人人都知道做聋子和哑巴能活得最久,可这也并不是说没有不知好歹的人。什么事都有漏风的墙,单桂觉得不出几日盛安康还会再出现,再说敬事房里嘴巴大的人也有很多。
一连几日,单桂都想能从谁的嘴里套出点事来,夜间同玉朱商量着的时候。那人摇头晃脑地说到了盛安康,说什么很简单,无非就是如此一个王八蛋是怎么登堂入室的。
显然玉朱也对那人没什么好印象,单桂喝了一口水,表示赞同地点头挑唇。
“你不觉得他太招摇了?”玉朱说着摇头,“可清楚他的事的人也不多。”
“他的事儿?”
“嗯。”玉朱抬头反问单桂,“你除了知道他是少将以外还知道什么?”
“有个不得了的爹,八旗的人,最近被老佛爷指婚。”单桂想了想就摇头,除了这些再没什么能说的了,就说以往送信的时候也是交予门前的下人,那盛府从来没有亲自进去看过。而关于盛安康的背景都是道听途说,或者是昕格格说的。
“可也没道理。”玉朱偏头自言自语地说,“老佛爷用人可有不干净的?”
“指婚不代表要用这个人。”单桂摇头,“那也只是想断了昕格格的念头,...哎,对了,格格最近可还有消息?”
“没有。”玉朱摇头,“怎么也查不到。你也知道敬事房都是各管各家的事,如果这事不是我们处理也收不到消息。”
“...哎。”单桂想到那人消失红墙中的眼睛,全是怨怼。但单桂也想,他不是没提醒过,也从来没有觉得会有好结果,那都是格格一相情愿。而他只是个奴才,主子的吩咐不能说不。可恶的盛王八就是瞧准了这一点,一路利用过来便宜占尽,等得到老佛爷指婚就踢掉格格,私下的事也跟格格一起没了下落。一切看似理所应当。
盛安康的目的不就是想要老佛爷指婚?这样好能借着请安的机会出入禁宫,去敬事房找人也可以打着内事的幌子。...这招可真狠,不带刺不带血的。就戳着让你灵魂。
单桂咬牙想,正好这几日他见到盛王八鬼头鬼脑的模样,好你个混账王八蛋,看这次不扯掉你的狐狸尾巴。让你知道好事坏事都有报应,摔个狗吃屎。
但想归想,好几日都过去了,单桂除了给老佛爷跑腿之外就没有空闲经过敬事房,那也没见者盛安康。一切依旧风平浪静,那垂钓等的鱼儿似乎故意上勾。
单桂觉得盛安康肯定按捺不住,但那次唐突的试探却也打草惊蛇了。不过玉朱的看法相反,这越是有人打探,那边就越该沉不住气,这个时候要比的就是耐心,看哪方先把哪方逼出来。。
“单公公?”
有人在敲门,单桂靠在桌上抬头,玉朱给了一个神色就进到屋内。单桂开门,那果然不是别人而是偏房总管。玉朱的说法并不错,有人终于主动过来。单桂想无论是好是坏都要先看看,要是不主动踏出一步就会在以后被人牵着鼻子走。
想罢,单桂开门笑着请人进屋。拨亮烛火说,“那么晚了,总管还来?”
“单公公不也还没就寝。”那人不着急进屋,而是在门外提高手里的木盒子,红漆黑底,单桂认得那是宫里给守夜的太监发宵夜用的。
“这...。”
“哎。”总管也不拐弯抹角,推笑了说,“小小意思,..单公公上次来时招待不周,这不就给补上,..这点心酥口,还是趁热好。”说着,也不待单桂回答就径自将木盒放在桌上。
“这怎么好意思。”单桂连忙推拒,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能接。但那人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放下东西后就走了,单桂在后面唤了两声却没说什么用。
廊子里漆黑得很,单桂还能听见脚步声,啪啪地一直迈向漆黑的拐角廊子深处。单桂打了一个冷战,不知是好是歹地回头看着桌上的红漆木盒,那好像有阵阵妖气。
“看看。”玉朱从门后出来。
单桂打开最顶层的盖子,里面热气腾腾,三五个糕点放在盘子里,摆放和色泽都十分精致。单桂取出餐碟又打开第二层的木盖,那里面却空空如也。玉朱也看了过来说,“什么都没有,.. 再说也没必要用这么大的盒子送一盘东西。”
“不。”单桂摇头拉开第二层木盒中间的小木片,再一推,里面果然还有一个夹层。那木片卡在方形木盒的中间乍一看什么破绽都没有,只有从侧面水平放置才能看见里面高出了一点,就一点点。玉朱瞪圆了眼听单桂解释,“我们这边办事的一贯手法,他知道我了解这个才这么做。...其二,大概是用这个方法提醒我别有什么手脚,是瞒不过他们的眼。”
“但这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放。“
玉朱用手探了探夹层又拨开第一层里摆放的糕点,那就是一个空盒子和宫里发放的宵夜,没什么特别。至于下毒,...这单桂是老佛爷的亲近,若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宫里更要跟着死一批人。既然大费周章地捎来一个暗藏机关的空盒子,那就留了证据,再说敬事房下毒一向是无形无影,无香无味,往往人还不知道做了什么就已经死了。
可就算这样,屋内的两人看着面前零碎的糕点,却还是不敢吃,最后玉朱随手把它倒在了一边。
“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朱碎碎叨叨地盯着盒子琢磨。
“......。”
单桂看着面前红漆黑底的东西,空荡荡的夹层就像要把他吸进去了一样,...不一会儿他叹气开口说,“闲事莫管。”
“什么?"
“这是在警告我,莫管那些闲事,...就是管了也没什么结果,就像这个一样。”单桂指了指面前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这..这是谁的意思?”
“不清楚。”
“...大总管?”
玉朱开始哆嗦了起来。
“不知道。”
单桂把手放在桌上,却盯着烛火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