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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Chapter61 ...

  •   “能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剧烈反应,这说明他正在好转。”面对脸色极坏的雇主,宗明委婉地说。
      “可是以前,他从来没有——”书桌后高大俊美的年轻富豪顿了顿,眉头锁起来,语气平直地说:“他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手。”
      他白皙的脸上有好几处悲惨的淤青,颧骨上的那处最为明显,泛着严重的青紫,紫得近乎乌黑,挽着袖子裸露在外的右手手臂上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宗明的目光在楚江来的伤处游移,心里没有半点同情。但想到那十倍的酬金,他还是放软了语气,道:“楚总,恕我直言,我最早来的时候,您脸上就有伤。”
      说这话时,宗医生神色犹疑,仿佛在讲,我看你不像是头一回挨打。
      “我指的是在那一次之前。”楚江来冷冷道:“我跟他相处了快二十年,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舍得动过我一个手指头,打我的这几次,都集中在最近这几天。宗医生,你确定他是在好转吗?确定不是你的药有什么潜在的副作用?”
      我开的是镇定作用为主的药啊!大哥!他吃完只会想睡觉!怎么可能会想呼你的巴掌?!
      你怎么不想想,到底是做了多丧心病狂的事!才会让吃了安定片的病人都想暴打你的头?赏你N个巴掌!?
      给我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啊!混蛋!你这个敢对兄长上下其手,没有感情的变态人渣!
      默默口吐莲花的宗医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维持着职业化的笑容,抖着唇角道:“楚总,我的药很安全,是经过多年临床验证的。令兄的情况也确实有所好转。”
      这些天,宗明每天都来。
      期间,楚秋白因为药物副作用过大换过一次药。
      换了新药后,他的病情开始明显好转。
      他不再长时间失眠,也不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诊疗期间,话也变得多了一点,偶尔还会跟宗明探讨他所属的心理学流派。
      跟他交流的越多,宗明便越觉得楚秋白博闻强识,是个冷淡却温和的人。
      宗明接触过许多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很少有像楚秋白这样对内攻击如此严重,却还始终能在外人面前保持着基本体面的人。
      他应该很好强,不愿意在人前露出伤口。所以永远冷淡,永远平和。这类人,往往只会在深爱或痛恨的人面前露出最真实的情绪,做回真实的自己。
      综上所述,宗明认为楚江来大概率是被楚秋白恨上了。
      那都是他活该。
      这么多次接触下来,宗明唯一一次看到楚秋白漏出锋芒毕露的棱角,还是在那天。
      那天,宗明问楚秋白,需不需要他帮他报警。
      楚秋白冰冷地望向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朝他扬了扬,像只被侵犯到领地底线的猎豹,目光森然地说:“宗医生,需要的话我自己会做。”警告他:“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别做多余的事。
      当天晚上,宗明没能睡着。他辗转反侧,最终分析出,楚秋白不让他报警,大概是出于自尊心。
      毕竟,兄弟逆伦,祸起萧墙,传出去并不好听。
      公寓的大门缓缓地打开,宗明从屋内走出来。
      人高马大的保镖队长朝他笑了笑,打招呼道:“宗医生,今天这么早?”
      “是啊。”宗明回他以善意敦厚的笑容,“今天比较顺利。”
      “那很好啊。”另外一个亚洲脸的保镖也凑过来,手里握着一杯咖啡,用纯熟的中文笑着说:“早点下班,可以早点回家吃晚饭。哦对了宗医生,谢谢你的咖啡,每次来都给我们带,多不好意思啊!等哪天有空,咱哥几个一起,请你喝酒啊!”
      “别客气。”
      另外的两个洋人保镖也都对他报以微笑,举了举手中的饮料杯,为他从不间断的饮料表达谢意。
      宗明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又寒暄了几句,等电梯到了,才走进电梯离开了这里。
      有人说,人是一根绳索,架于超人和禽兽之间。尽管我们无法脱离禽兽般人性的弱点,却仍然试着走向崇高的超人。
      但宗明想,人其实应该学着禽兽一些,学会忠于自己的欲望,敢想敢做,把道德感降到最低,才不容易被惨淡的现实辜负。
      楚江来挨揍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因为,安分了好几天的楚秋白睡觉突然开始锁门。
      楚江来不想他俩连同床共枕都要靠威胁,但又不放心让重度抑郁的楚秋白一个人睡,还“恰巧”配有能解锁全屋的□□。
      那天晚上,狼狈地按住楚秋白的硬拳,气喘吁吁的楚江来头一回后悔,前些年他不该押着秋白哥去上那么多节搏击课的。
      那会儿楚江来从没想过,这些课程的精华有一天会全部使在他自己身上。
      林少华的伤情已大有好转,在转入普通病房后,他开始主动承担一些线上对接的工作。
      他工作狂一样的爱岗敬业态度,使得助理小程等同事一片哀嚎。老天啊!快来人收了神通吧!这是哪来的卷王!躺病床上还不忘全程参与视频会议,还给不给普通人活路了!
      这天下午,林少华照旧登录了线上系统,参加一次内部的视频会议。
      会议规模不大,总共只有四十多个人参与,大多是管理层。
      秦鸮的摄像头早早便开着了,他戴着耳机,懒散地趴在电脑前,手里拿着一根彩虹色的棒棒糖。
      主持人几乎将全场所有人都设置了静音,唯独没敢禁言两位大股东。所以秦鸮的麦克风是开着的。
      离会议开场不到三分钟的时候,秦鸮那头突然出现一道暴怒的男声,把屏幕前露出职业微笑的主持人都吓得抖了抖。
      “姓秦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你对我唔——”
      秦鸮眼疾手快地把手伸去了画面外,似捂住了什么人的嘴巴,精致阴柔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对着镜头说:“抱歉,我家里的鸭船翻了,新养的小鸭子不太高兴,打扰各位了。”
      说着,镜头暗下去,麦克风也关了。
      林少华是成熟的助理了,对秦鸮的随心所欲,状况多端早已见怪不怪。他半躺着把屏幕调整到更适合观看的角度,等着视频会议开始。
      可这天似乎注定多舛,直到视频会议结束,他的顶头上司楚江来那边的画面也一直暗着,本来预定的总结陈词也就理所当然的,就这么放了鸽子。
      林少华做好会议记录,给楚江来发去一条关心的信息,但如石沉大海,直到晚上,楚江来也没回。
      林少华微微地有一点担心,因为楚江来不是秦鸮,是个严于律己的上司,从不会缺席任何一个答应过要参加的会议。
      楚江来的缺席是个意外。
      当天下午,他提前几分钟就接入了会议,关掉视频和麦克风等着会议开始。
      但没过多久,韩瑞琴的电话便进来了,楚江来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平和地问:“妈妈,有事吗?”
      “江来,你舅舅车祸去世了。”韩瑞琴的声音带着哭腔,“人现在在秋白工作的医院里。”
      楚江来沉着脸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问:“秋白哥知道了吗?”
      “我刚刚给他发信息了。”
      卧室的门骤然打开,楚秋白边穿外套边往外走,和迎面想去卧室找他的楚江来撞了个正面。
      “楚江来,送我去趟医院!”
      电话那头韩瑞琴哭得丢魂失魄,楚江来挂断电话,拽住楚秋白的手臂:“等等。”
      “我又不去别的地方!去趟医院马上就回来!”楚秋白神色焦急地保证:“舅舅出事了!妈妈现在一个人在医院,我得去一趟,你跟我一起,除了医院我哪儿都不会去!”
      他信誓旦旦,只差指天誓日。但楚江来抓着他的手,却仍没有松,眼神往下移,落在他光裸的脚踝上,问:“你的袜子呢?”
      被捉着脚穿好袜子,直到坐进车里,楚秋白仍然没什么真实感。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阴云密布,据天气预报报道,江沪市迎来了本年度空气污染最重的一天。
      天空像涂了层铅灰色的颜料,几片乌云模糊地挂在天边,摇摇欲坠。
      路上,韩瑞琴又打来一次电话,哭着问他们到哪里了。
      楚秋白的舅舅韩岳比韩瑞琴大了十五岁,曾是沪上著名的建筑设计师,主攻沪派保护建筑修缮。江沪市里许多历史保护建筑都经由他的手修缮或复原,他经手的老宅子个个价值连城,在沪上建筑圈名气很大,无人不知。
      前些年韩岳生了场重病,康复后便与妻儿定居在德国,已很少回国。这次回来是为了参与在江沪举办的第二十四届全球设计师峰会。
      韩岳的导师杨志是国内近代史上建筑四杰之一的杨廷的嫡子。多年来,韩岳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深受师恩。尽管身在国外,但师徒二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前不久杨志给他留言,邀请他前来参与峰会,不料留言后不久,老先生便突发急病驾鹤西去。
      韩岳将此次邀请视为师傅的遗言,重之又重,长途跋涉回到故土。却不曾想,从机场去会场的路上遭遇到了严重的连环车祸,不幸当场丧生。
      接到韩瑞琴电话时,楚秋白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自己也算是现如今江沪医疗圈内的中流砥柱,再怎么说,也该拼命抢救一下自己的舅舅。
      却不料,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韩岳的当场丧生毫无悬念。他的头被对面越道撞过来的卡车碾得粉碎,残留的脑袋几乎和脖子分了家。
      医院内,韩瑞琴哭得瘫软在地,楚秋白见状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扶她,却被她哭着推了一把:“楚秋白啊!你做医生有什么用啊!到头来连你舅舅都救不回来!”
      尽管韩岳是他的亲舅舅,但楚秋白和他只偶尔在大家族聚会上能碰见,这么多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谈不上特别有感情。
      但见母亲哭得这么惨,他的脸色也不由发白。他知道韩瑞琴是悲极生怒,并不是针对他,所以没有回嘴,闭口不言地站在一边,打算等她哭过了再伸手去扶。
      不料,虽然他不欲追究,却总有人要替他越俎代庖。
      “妈妈,秋白哥是医生,又不是算命的。”楚江来动作粗暴地把韩瑞琴扶起来,“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节哀顺变。阎王要人三更死,谁能留他到五更?秋白哥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头都没了,你要他怎么救?变一个再安上去?你爱哭就哭了,但有什么火,别冲着我哥发。”
      韩瑞琴含着泪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江来,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我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这个狗崽子不会共情当然不会理解别人失去至亲时的极度痛苦心情。
      见韩瑞琴又痛又气,像是快要昏过去,楚秋白忙拉了拉他的手臂,要他闭嘴:“楚江来,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我知道你不是哑巴。”
      再任由他这么说下去,别说舅舅救不回来,他还得再搭进去一个被楚江来活活气死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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