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片之王[无限流]》淳于歌

124、死亡黎明

　　灯闪了两下，又亮起来。

　　孙瀚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沈麒生还从他后面勒着他的脖子，看见穆夏手上的伤口，脸色大变，把孙瀚理推开，翻身起来，飞奔向小实验室。姜云意此前把解药放在了一张桌子的抽屉里。

　　他拿出三支，一支给李文雨，一支给姜云意，另一支直接在穆夏脖子上注射。

　　穆夏才看见姜云意的拇指也被咬中了，再扭头看沈麒生，对方正担忧地望着他：“感觉怎么样？”

　　穆夏眨眨眼：“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原本正向手臂蔓延的黑色线条停了下来，随后一点点褪去。

　　他还没什么反应，沈麒生先重重松了口气。

　　“你呢，没有受伤吗？”刚才和孙瀚理贴身搏斗的是沈麒生，穆夏怕他有伤但没发现。

　　“没有，放心。他松开你之后咬了姜云意，紧接着就死了。”

　　吴可歆翻出急救用品给受伤的人包扎，一边道：“只剩最后一支药了。”

　　“我的伤没有大碍，包扎完我就去做解药。”李文雨向沈麒生投去感激的目光。即使他们有原料，但谁也不能保证，她做出来的解药药效和任焕做的一样。这种时候，沈麒生毫不犹豫把解药给她，让她对自己之前的猜忌和怀疑感到一点愧疚，“刚才多谢……”

　　“你”字还没说出扣，李文雨神色一变，走向小实验室：“你赶紧注射解药。”

　　穆夏将沈麒生的脸扳向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正漫起白雾。他立刻起身，拉着沈麒生往实验室去。

　　然而，还没进门，彭春溪已经把解药按进了脖子。

　　她注射完，看见沈麒生的眼睛，慌乱道：“我……我只是害怕，这是最后一支了。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变异了，要是知道，我肯定留给你。”

　　李文雨知道，是自己之前的话影响了彭春溪，让她以为，她可能是那个轮不上解药的人。当沈麒生一口气拿走三支解药的时候，求生的本能让她这样做了。

　　“你告诉我解药的步骤，我们一起做，快！”穆夏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没有看彭春溪一眼，只是忙着把原料搬到实验台上。

　　吴可歆和姜云意冲进来帮忙，李文雨翻阅着之前的笔记，颤抖着声音语速飞快地指挥他们。

　　穆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感觉有一层白翳蒙住他的脑子和心脏，只是机械地按照李文雨的指挥操作着，他能理解那些指令，但又仿佛根本不理解。

　　“别慌，”沈麒生反而是这里面最镇定的一个，“你们肯定能做出来、”

　　穆夏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沉静的眼睛，像被汹涌的云雾包裹的山峰，哪怕只是显现出隐约的轮廓，也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巍峨与坚固。

　　那份安定的力量让穆夏不安地心渐渐平静，他更加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最后，当所有药剂都被放入机器里，等待着那个小门里被吐出几支药时，穆夏走到沈麒生旁边。他们的手并排撑在一张长桌的边缘，小拇指轻轻触碰到一起。

　　穆夏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温度，这让他安心。

　　机器嗡嗡的运转声渐渐小了下去，绿灯亮起，李文雨率先跳起来，打开小门，从里面拿出了两支药，凑近了细看，想要分辨它们是否和之前的药有任何不同。

　　沈麒生径直走过去，他的视线范围只剩下窄窄的一角，伸手拿药时偏离了角度，对准的人是站在旁边的吴可歆。

　　李文雨把药放在他手里，他没有丝毫犹豫，把药推进了皮肤里，笑了笑：“就算没用，我也等不起了。”

　　穆夏屏住呼吸盯着那双眼睛，期盼着云雾散去，露出青山清晰而壮丽的身躯。

　　终于，如雨后天晴般，他看见了在灯光下呈现深棕色的瞳孔。

　　吴可歆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中注射了解药。

　　手掌上近乎麻木的伤口传来刺痛感，穆夏后知后觉，因为疼痛而咧了咧嘴。李文雨也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处。

　　手机上的时间数字跳到了早上六点三十分，黎明真正到来了。

　　小实验室里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欣喜，在这样的氛围里，手机连接传出信息的提示音。

　　穆夏几乎快要忘记这声音了，他们好像在这个实验室里度过了与世隔绝的漫长的一生。

　　网络恢复了，信息窗口提示里显示着大段的文字：

　　广大国民请注意，鉴于对病毒的控制和治疗药物的研究已经取得初步成果，目前，救援部门正赶赴各受灾区，清剿变异者的同时搜寻幸存者。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请幸存者们前往显眼的位置，等待救援……

　　“还真是来得恰到好处，”穆夏对着手机一阵痛骂，随后把孙正学研究病毒的详细过程及解药配方发到了网上，并称已经做出了解药，验证有效。

　　这样一来，救援部门应该会第一时间赶到研究院吧。

　　不多时，持续的滴滴声在他手机里响起。他知道一定是关于解药的事，但他暂时还不想去看，只想和朋友们享受这安宁愉快的片刻。

　　他们不想说话，浸透四肢百骸的疲倦感让他们懒得动一动舌头，只是安静地靠在桌旁，让紧绷的大脑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见了隐约的枪炮声，便走到办公室里。穆夏把手放在钱苑东的肩头，轻声道：“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实验室的大门打开，有天光照了进来。而他们头顶处，靠近天花板的墙壁上极不情愿地浮起四个大字：拍摄结束。

　　他们最终也没有陈哲涛的消息，而这四个字的出现意味着他大概已不在人世。或许任焕像骗了吴悦和苏琳娜一样，也把陈哲涛骗进了死路。

　　穆夏把自己建的群和源世界相关的网络账号告诉了李文雨和彭春溪，在得到她们的回应之前，一瞬间的黑暗再次袭来。

　　他下意识抓住了旁边沈麒生的手，而后，视线恢复时，他们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还放着半包没吃完的薯片。

　　穆夏手掌的伤已经愈合了，只是留下了浅浅的牙齿撕咬的痕迹，伤处是新长出的粉色的肉。

　　疲倦感只增不减，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在长长的一段沉默后，姜云意站了起来：“我得去睡会儿，什么事等醒来再说，帮我在群里报个平安吧。”

　　和在源世界里一样，手机接连响起了消息提示音。穆夏强撑着精神查看群员们的消息。和以往不同，他们这一次失去了数量惊人的同伴。而且，还有很多不曾在这个群里的人，大约也已经悄无声息被抹去存在。

　　“今晚你睡卧室吧，”沈麒生站起来，揉了两把穆夏的头发，“什么都别想，先好好休息。”

　　穆夏抓住那只要收回去的手，拉着他往卧室去：“我怕一个人睡不着，你再给我讲讲，那个公园里都有些什么吧。”

　　沈麒生轻轻笑了一声。

　　床头留了一盏小小的灯，昏黄的灯光把沈麒生的影子打在枕头上。穆夏侧着身子，看着沈麒生被光分割成一半明一半暗的脸，听他数着公园里有多少种小动物，恍惚间觉得这一幕如此不真实，仿佛在梦中。

　　也许是为了证实眼前人是真的，穆夏移了移脑袋，轻轻靠在了沈麒生的肩膀上。

　　沈麒生话音一顿，很快又继续数下去。

　　穆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睁开眼时，阳光正洒进窗帘缝隙，沈麒生还在熟睡。胸膛随着呼吸声有节奏地起伏着。

　　穆夏戳了戳他的脸颊，感觉到柔软温暖的皮肤，安心了许多，轻手轻脚地起身出门。

　　姜云意正站在阳台上，穆夏走过去，听见车流经过的喧闹声，鸟儿在树上的鸣叫，还有孩子嬉戏的吵嚷声，感觉到某一些自己正在被逐渐找回来。

　　“你还好吗？”姜云意望着远处，问。

　　“嗯，还好。”

　　“也许我们可以去立一块碑，把他们的名字都刻上。”

　　这是一种铭记和祭奠他们的不错的方式，可是……

　　“我当然愿意，但如果哪天我们也消失了的话，那块碑会不会一起消失呢？”

　　“那就叫上所有人一起，每一个失去过同伴和朋友的人，我不相信源世界能杀死我们所有人。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斗志昂扬，早一点摧毁源世界，也就少一些人被遗忘。”

　　“那好，叫上所有人一起吧。”穆夏胸膛里那几乎要熄灭的火又炸起两点火星子，“你说得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气馁和放弃。”

　　笔记本的名单已经很长很长了，当初那本群成员手册里，许多人的名字和照片都消失了。穆夏能写下他们的名字，但他们的样貌总有一天会从他的记忆里渐渐消失。

　　沈麒生把手册合上，说：“网上不是有很多画手吗？看能不能约稿，找个人把他们画下来。不是学员的人画的画也许有几率被保存下来呢。”

　　穆夏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沈麒生眉毛一扬：“要猜到你的想法很难吗？都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