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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百鬼錄 ...
Chapter.16
小河村的风微热,带着长久无人的青气,程青头皮炸了似的发麻。小时候的一幕幕都在脑海中盘旋,在这里的那五年,他曾无数次的怀念过。
吹了七八分钟的风,程青终于冷静下来。
在他记忆中小伙伴奇怪的地方开始变得清晰——比如他们从不吃东西,比如他们只有晚上会来,比如他们怕水,比如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同一个表情,比如他在白天从未见过他们,比如除了外婆外,小河村里无人记得他们。
深深吸口气,程青拿出手机给苏黎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小爷,什么事?”苏黎问。
程青说:“尽快让人过来把阿莫带走,屋子里有个铁盒子一并拿走,你找个快递发到老别墅。”
苏黎应好:“我现在就通知下去。”
程青用纸巾擦掉额头的汗,隐隐约约听见冬子和阿莫的声音。
有些远,听起来失真。
他换口气问:“陈一烛怎么样?”
苏黎回:“没醒,冻得跟个冰雕似的。”
程青嗯了一声,又叮嘱一句尽快,便把电话挂了,转身回到屋子内。
他再次打开柜子,弯腰取出里面的铁盒。
正要起身,程青顿住。
柜子上有些划痕,程青从包里拿出手电筒照在柜壁上。
一笔一划的“快逃”两个字,后面跟了三个感叹号。
这些划痕有些年头了,柜子被水浸过,传来腐烂的木质气味。
程青手指碰了碰,拿出手机拍张照片。
然后关上柜门,拿着铁盒去了带锁的小屋子。程青在门口停顿了一秒才进去,掀开草席,望着整整齐齐八个纸人。过去它们活灵活现,如今它们顶着与他记忆中小伙伴相似的面孔,目光幽森地瞅过来,诡异的让人浑身僵硬。
程青犹豫片刻,快速地把它们全放进盒子内。
做完这一切,程青在土胚房来回转了好几圈,没有其他发现了。
冬子从外蹬蹬跑过来,喘着粗气说:“程少爷,要带阿莫走的人来了。”
冬子刚说完,走进来一个络腮胡大汉,恭恭敬敬喊了声:“小爷。”
程青低头看眼铁盒子,不确定这玩意有没有沾上什么脏东西,怕给其他人带来不好的运气,干脆拿了件他的黑T包起来后递给大汉。
门外传来阿莫撕心裂肺的叫声,冬子立马跑过去安抚。阿莫被两个大汉抓住手臂,瘦弱的身躯不断奋力挣扎,只啊啊的叫不说话,防备非常强。冬子着急地跟着他打转,好哄歹哄的把阿莫弄到车上。
程青关上土胚房的门,一直跟在后面,没有出现在阿莫眼前。
他敢打包票,如果阿莫看见他,估计疯的更厉害。
走到村边,冬子独自站在那,朝右侧的程家车离开的方向眺望。
程青则是回头远眺着小河村。
远处是层峦叠嶂的群山,近处是树荫掩映的破败荒村。
十岁那年的小河村不会再回来了。
冬子收回视线,踟蹰几秒说:“程少爷,阿莫接下来会怎么样?”
程青转回头:“你放心,我会让他接受治疗。虽然不一定有多好效果,但会比现在好一些。”
他私心希望阿莫能正常点,这样他才可以问清楚纸人和铁盒是从何而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算算年纪,阿莫和俺差不多大呢,”冬子惊喜地看着他,黝黑的脸上挂着汗珠,转瞬又变成忧愁,“可是阿莫是守村人,大家都不喜欢他,俺爹如果知道……如果他带给你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程青递给他一瓶水,说:“冬子,守村人红白事都会帮忙,如果真的不吉利,就没人会让他去红事上。”
冬子点点头,放松下来,一口喝了半瓶水。
程青联系了送他们来的大伯,二十分钟后,看见面包车停在路边。
主驾驶探出个老实巴交的脸,冲他拘谨地笑:“程少爷,上车吧,我送你去镇上的招待所。”
程青说了声好,上了后座,冬子去了副驾。
黄昏已近,小村乡道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黄色,微黄的小麦晃动,程青看了几秒,压住乱七八糟的思绪,问开车的大伯:“大伯,你知道我外婆是在村子里是做什么的吗?”
冬子闻言瞥过去眼,缩缩脑袋。
大伯一脸茫然:“徐阿婆在村子里不就缝衣服种种田吗?”
程青观察他,看不出什么,便不再问了。
在浏览器上输入出现两次的网址,不是提醒“已被封”,就是提示“已失效”。
尝试十多次后,程青只能暂时作罢,想着等武汉了再说。
他不说话,其他两个人自然也不会说话。
这一沉默就到了河镇上,程青先去河镇招待所拿了房卡,让冬子在门口等他。
冬子在外头撵着了圈麻雀,叼着根野草蹲在地上。
程青出来,问他哪有卖水果的。
冬子说:“镇西头有家超市。”
“行,你领我过去一趟。”
两人走了五分钟,天色渐黑,家家户户都亮起灯,河镇上路灯少,全靠别家的光。到地方,冬子才知道程青是要给他家买东西,死命拦着他说:“程少爷,你别买,俺家不能要,俺爹要知道得打死我。”
程青无奈,只好说:“买箱牛奶可以吧?”
冬子点头,搓搓衣袖,上前提着牛奶,带着程青往他家走。
老村长住在镇南头的三层楼房中,程青听冬子说去年他哥大雨结婚时装修的。
快到地方,程青就看见一辆摩托车停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青年下车,两人都和冬子长得挺像,正想着身侧的冬子忽然跳起来喊:“爹!哥!程少爷来了!”
老村长哎呦两声,脚步利索地跑过来:“程少爷哎,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啥事让冬子跟俺说一声,俺过去见您。”
河镇的老村民对程家人有一种近乎苛刻的恭敬。
程青不太习惯,但还是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来问点我外婆以前的事。”
老村长有点不理解他地看他,但没多问,只引着人进屋,让老伴和老大媳妇赶紧去厨房烧水泡茶。程青推辞说不用麻烦,白水就行。老村长不依,直到泡好茶端上桌开了电风扇才稳下来看着程青。
“程少爷,您想问啥事啊?”
这一家子都老实人,怕有什么事要谈,只留下老村长程青在客厅。
程青接过茶先喝了一口,说:“我听家里人说我外婆以前是守村人,想和你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他问完,老村长脸上露出和开车大伯一样茫然的表情,擦了一把汗,张了几次嘴,像是在想什么,两分钟过去,最终说:“程少爷,不是俺不想说,而是俺真不太清楚。不过小时候确实听过老人们说徐家世代都是守村人,就因为这个,徐家男丁活不过三十岁,即使活过了,不是疯就是瞎,总之不能成个囫囵人。现在到了俺们这代,徐家的血亲好像就剩下徐阿婆一人,没有男丁了。俺老娘不允许家里人谈论这个,说一次打一次,时间久了就没人敢提。这个还是俺小时候听过几嘴,真假不知道,您要是早点来,俺老娘还活着,估摸着能说点什么,但现在俺老娘去世了,这些事更没人知道。”
程青心中有些失望,却更加觉得怪异,清楚在小河村打听不出什么了,没继续多停留在这个话题上,转而问:“村子里以前有谁会扎纸人吗?”
“扎纸人?”老村长思索着说,“咱村子里没有,河镇周边村子里……哦,对了,大河山上的寨子村倒是有一个,叫纸婆,祖祖辈辈干这个……等会,”老村长猛拍了把脑门,“俺记起来了,纸婆跟你阿婆认识,两人以前老一块玩。”
程青立马问:“能找个人带我去一趟寨子村吗?”
老村长说:“可以,这样,俺明天……”
“爹!俺带程少爷去!”冬子从里屋跑出去,满脸的兴奋,“俺最熟那段路了。”
“这倒也是,”老村长点头,“程少爷,就让冬子领你去吧?”
程青点头,想了想还是说:“我留下个手机号,劳烦帮我再打听一下我外婆以前的事儿。”
“不劳烦,不劳烦,应该的,没程家俺们这群人都活不下去了,”老村长把他的电话本递过去。
程青写好递过去。
老村长要留他吃晚饭,程青推诿:“不麻烦了,今天有点累想先去睡一觉。”
老村长马上让冬子把他送回招待所,程青婉拒,让冬子留家里吃饭,明天八点过去找他。
冬子嘿嘿一笑说好,跟着他爹一块出来送程青。
这个点,低垂的黑幕中没什么光,程青朝他们笑了下便往前走。
镇上灯少,夜晚也静,程青打开手电筒,走了差不多一百二十米。他回头看了眼。老村子和冬子还站在路边朝他摆手,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笑容。
有些不对劲……
他脑子里浮现出“半夜叫你别回头”七个字。
程青正想跑,手电筒灯一晃,路边平房没了灯,眼见着父子俩变成了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个脸色惨白,鲜红脸蛋的纸人,僵硬地朝他摆动着手臂,似乎离他越来越近。
脑子嗡一声麻了,程青呼吸慢下来,肩膀突然被拍了下。
空气变得阴冷,他身体猛僵住,心跳嚯嚯地响,慢慢回过头,正对上一张纸白的脸,黑漆漆的两个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他。
程青下意识大叫,陷入防御机制的手臂抡着手电筒直接挥过去。
“程少爷!是俺!冬子!”
纸人被他打歪了头,扭过来对他猝然一笑,嘴是一个黑漆漆的洞,程青吓得跳起来,骤然睁开眼。冬子那张憨厚黝黑的脸在眼前晃,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程青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冬子被他吓了一跳:“咋了?做噩梦了?程少爷咱们快到了,准备下车。”
程青猛然回神,左右扫一圈。
白色面包车驶在颠簸的山路上,太阳从外投入车内,空气中汽油味很足,还有股干草味,冬子坐在副驾驶,正探过来半边身,紧张地看他。开车的大伯也在惊魂未定地看他。
程青伸手掐了自己一把,嘶,真疼。
确认刚才是在做梦,呼吸平稳下来,程青不好意思地说:“梦魇住了。”
冬子呼出一口气:“吓俺一跳,刚那阵吱哇乱叫,还以为咋了。”
程青:“……”
他尴尬地笑了笑。
大伯接话:“程少爷,别听冬子胡说,您就喊了一声。”
程青:“……好的。”
车停在寨子村边上,程青和冬子一块下车,大伯说:“提前给俺说一声,俺来接您。”
白色面包车离开,程青扫视一圈,他算是第一次来大河山上的村子里。
这里地势高,树茂繁盛,身居深山,村子盘旋在山坡上,一层层麦子玉米萦绕,山风发凉,大中午也感觉不到热,程青吹得精神好了不少。
冬子偷偷和明面上都来过好几次,小声跟程青说:“程少爷,今个十五,寨子村晚上会办鬼戏,可热闹了。”
程青纳闷:“鬼戏?”
冬子拽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叼嘴里:“对呀,就是祭神跳鬼,驱瘟辟邪的一个仪式。”
“鬼戏,难道是傩舞?”程青说。
“啥是傩舞?”
“他们是不是会带上面具?”程青换了个说法,“是不是还有句话“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
“会带,”冬子道,“但寨子村不是这么说,他们说“戴上面具是人,摘下面具是鬼。”
程青一愣,这完全是两种意思了。
不过没等他多问,寨子村就到眼前了,一条石板桥走过去就是入口。
桥下小河潺潺流淌,程青低头看了眼。
水中有个面具,红黑为主,怒目獠牙,像个鬼神。
冬子跟他一块看,狐疑道:“俺滴个老天,谁把喜神扔水里了?”
这时旁边也伸来一个头,问:“谁扔的?”
程青冬子异口同声说:“不知道,”两人说完均是一愣,缓缓地转头,一张青面獠牙的头转向他们,齐齐大叫一声,快速后退。
那面具下面发出阵银铃似的笑声,摘掉面具:“是我啊,冬子。”
姑娘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长相秀丽,娇美可爱,穿了身黑色绣衣,衣摆是一圈小兔子。有些像金庸笔下的任盈盈,看上去就很聪明伶俐,不拘一格。
冬子重重松口气:“玲子啊,你吓死俺了。”
“你怎么现在来了?”玲子抱着面具,歪头看程青,“这位是?”
冬子挠头一笑:“这位是救俺们村的大善人家的少爷。”
程青朝玲子点头示意:“你好,我叫程青。”
玲子弯唇:“你好,我叫玲子。”
程青说了他们的来意,玲子啊一声,说他们来得真巧。今个十五,所有人都在寨子村里,包括必不可少的纸婆。
她蹦蹦跳跳,带着他们进入村子里。
程青背着包,往四处看。
这比河镇要再古老一些,带着神秘的气息,数不清的竹子楼群建,外层是水泥打了个围墙,围墙上方还是竹子。
很快,玲子停在一所拉满红黑拼接的帷幔的竹子楼前。那些布上绣满了经文,程青不懂,看不太明白,冬子跟他说:“这是压阴气的。”
程青说:“你怎么知道?”
玲子笑眯眯地说:“他啊,之前经常来玩,什么都爱问,多多少少就知道咯。”
冬子不好意思地挠头,看玲子的眼神羞赧,程青笑而不语。
走进竹子楼,程青脚步顿了下。
这里不大不小,没灯,光线冷清,四处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纸人,房顶上方还吊着不少纸人,以腿朝上,脸朝下的方式,和底下那些纸人都是同一个冷漠又诡谲的表情,它们都朝进门的这个地方看,程青感觉背脊发冷了都,没忍住吸了口凉气。
不过好在,玲子喊了声:“纸婆奶奶”,打断他的恐惧,吸引他的注意力。
挂着深蓝布帘子的屋子里走出来位六七十岁的老婆婆,眼睛好像是被什么戳破了一样糊着肉色的疤,略微渗人。她盘着珠钗发,对襟黑衣,黑裤黑布鞋,头微动了动,最后锁定程青的位置,并朝他走来。
程青琢磨了一下,没敢动,停在原地等。
纸婆站在他一步之外的地方,明明她看不见,程青却觉得她在看他。
他眼神慎重地屏气凝神。
有些怕纸婆察觉他的不对劲,毕竟像他这种人,普通人不知道,但这类碰到神神怪怪的就不确定了,一般他们都有常人没有的天赋。
“你是徐兰芝的外孙子?”纸婆问,看上去是认识他了。
程青说:“是的。”
纸婆摆手:“你们俩先出去。”
冬子要说什么,程青冲他摇摇头,玲子赶忙拉着冬子走了。
整个纸人屋就剩下程青与纸婆。
“如果你是来问你外婆的事,”纸婆静静地看他,“那我无可奉告,有些事我们这类人不可说,说了就要死。”
“如果不是呢?”程青听她说完,觉得话里有话。
纸婆沉默了下道:“走吧,别再来了,不然你会害死所有人。”
程青心里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害死一个人了,程青,我看得见你身上的孽债。”
程青背上冷汗冒出来,心口被重击,只有陈一烛因他而死。
纸婆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记住“戴上面具是人,摘下面具是鬼”这句话。”
程青追过去想再问一下,裤脚突然被拽住,一低头看见了一双纸质惨白的小手。他当即制止住脚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纸婆进入了帘子后,语气悠长地说了一句:“送客。”
谁送客不言而喻。
程青敢确认,他不走他会真走不出去,第六感在疯狂的暗示快走。
所以他退了出去。
竹子楼的大门啪一声关上,赶客的意味别太明显。
冬子跑过来:“程少爷,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程青表情管理失败,被吓得皮笑肉不笑,无法正常运行,于是摇了摇头。
“程少爷,是不是纸婆奶奶跟你说什么了?”玲子笑吟吟道,“你别放在心上,纸婆奶奶不喜欢跟活人打交道。”
他也不是活人啊。
程青心想,他低头看眼裤脚,那个被拉扯的力道似乎还在。这里找不到线索,只能回家找他妈,在安排点人去打听类似事件。
“我跟冬子想在这住一晚看看鬼戏,”他扭头问,“玲子,你知道哪能住吗?”
玲子说:“当然知道,走吧,我带你俩去。”
冬子求之不得,偷偷摸摸地看玲子。
到了一家三层竹木楼,玲子用本地话跟一个老大爷交谈。程青听不懂,冬子一知半解地跟他解释:“应该是在说咱们想住一晚,大爷说一晚上三百五,玲子再跟他讨价还价。”
程青点头。
最后玲子用两百价一间的给他们要了两间房。
程青让冬子和玲子出去玩,他独自进屋,思索着再去见一次纸婆,问清楚什么意思,总不能一直增谜团不解,刚放下背包,苏黎的电话打进来。
信号原因,程青听不清对面的话。
“小……爷……醒了……”
隐隐预约拼凑出来一句:“醒了”,后面就再也听不清了。
然后电话就断了。
程青连忙回拨过去,迫切地想知道是不是陈一烛醒了,但没通了。
他只能下去找冬子,问玲子哪信号好。
楼梯都没下完,程青就失去了意识,唯一的记忆就是几步外的冬子端着碗什么东西,兴高采烈地朝他跑过来。
再次醒来,他首先就对上冬子紧张痛惜的表情,眼眶通红,见他睁眼,立马开嚎——
“程少爷,你终于醒了!吓死俺了!俺都想到俺爹怎么打死俺了……”
楼外正在击鼓敲锣,配合着深远的吟唱,让人心生敬意。程青坐起来,往外瞅了眼,已是晚上,鬼戏正在映,火光闪烁。他轻叹口气,以为是低血糖晕倒:“我没事,你别哭了。”
“你知道你多吓人吗?”冬子呜呜个没完,警惕地往后看眼,抽泣着压低声音,“程少爷,你是不是染上什么脏东西了?”
这问题太奇怪了,程青问:“什么意思?”
冬子吸着鼻子,指了指桌子,随后走过去,掀开搭在上面的衣服。
程青看过去。
窗前的桌子上放着两个本子,一个是被血染透的白桦树皮本,一个是无字的白桦树皮本。
而现在无字版似乎有字了。
程青心口一急,掀开被子跳下床,奔了过来,只见摊开的那一页上——
画了个伞娘执红伞的图。
未露脸,旁边写着:伞娘。
“这谁弄的?”程青脸色很难看,咬着牙问。
其实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画人物的笔锋习惯是他自己,且字也是他写的,毕竟如此的熟悉。但他真的毫无印象,除非这里有一个会模仿他笔迹的人。可是怎么可能啊,他第一次来,更没写过字。
冬子缓缓说:“是你啊,程少爷,俺给你送寨子村里的特产甜酒,结果你倒下了,俺走过来,你又好了,一句话不说直接回屋拿出本子开始画,俺怎么叫你都不理,给俺吓死了,画完你就说你睡了。”
“你都不知道,你那脸白的跟纸婆奶奶的纸人一样,给俺吓得啊,差点以死谢罪,还好你没事。是不是招上啥了?俺就说阿莫不能带走。”
冬子说的每一个字都让程青心越来越沉,漫进来的乐声都让他发冷。
程青合上本子装起来,对着冬子笑了笑:“我一来灵感就不正常,没事,放心吧,跟阿莫没关系。”
“真的吗?”冬子露出我不信的眼神。
程青安抚一笑:“真的。”
看他真没事,冬子微微松口气,拽他出去:“程少爷,你还是快些去除除晦气,鬼戏开场了。”
这个时候,程青没拒绝,比起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他更想接触一点人气。
黑暗笼罩大地,寨子村村中心一大片空地上,篝火四起,村民们围成一个圈。而圈内是七八个举着鼓或斧子,剪刀,穿着华丽神韵祭服,带着各类不同神鬼面具的人正在随着配乐吟唱跳舞。
程青看了会,确认是傩舞。
可能是寨子村的人对神明的祈祷,娱神傩舞的强烈魅力,他平静不少。
正当程青想上去烤烤篝火去除晦气时,腰上来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道将他往后拖,着急的要大叫,一只冷冰冰的手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程青心跳嚯嚯个没完,拼了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开始用力挣扎,手想去拽旁边的人。那人有所察觉,干脆卡住他的手臂和腰。
这什么东西啊,力量这么大。
几近绝望之际,程青手碰到了熟悉的东西,他愣了愣,试探的用手指摸上身后人的手臂。
缝线的痕迹。
摸针脚,是他亲手缝的。
陈一烛!
今天苏黎那通电话他懂了,意思就是陈一烛醒了还跑了。
程青不再挣扎,顺从他往后退。
直至人群外,逼仄无人关注的角落,山风送来火烧木柴的气味,捂住程青嘴的手微微松懈,他后背紧贴着陈一烛,能清晰感受到传来的冰冷。
喷在耳廓的呼吸也是冷的。
却让程青抖了抖。
他眼睛微亮,呼吸急促,嗓音低低地喊了声:“陈一烛?”
过了两三秒。
他听见身后传来声同样很低的一个“嗯”字。
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陈一烛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耳廓,喉腔内发出的声调却冷淡的古怪:“哥,对不起。”
对不起?
程青还没理解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脖侧上骤然一疼,冰冷的牙齿陷进皮肉。
疼得他一震,连声都没能发出来就被捂住嘴巴。
活人咬他都不一定能体验到的疼,另外一个活死人咬上来一口真他妈疼死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程青都疼麻木了。
陈一烛才松了劲,他心里一阵大喜,紧接着他彻底僵住。
可能是歉意,也可能是还想咬。
陈一烛居然在舔他,舔被咬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恐怖感传到程青四肢百骸中。
他傻了,连挣扎都没记起来。
一分钟过去,陈一烛抱紧他,头埋进程青的颈侧,突然呜咽声:“哥,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没死?我现在感觉真的很奇怪,要疯了,我是怪物了吗?为什么会闻到你很香,特别想咬你。”
程青听完他语无伦次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同时,想到在那个世界。
那些东西也一直说他很香。
难得是陈一烛死于怪物手下,所以即便没有被怪物替代,也还是拥有了一定习性?
那他对活人呢?
会有欲望吗?
毕竟伞娘它们可是生吃人肉的啊。
“陈一烛,”程青不安问道,“你想咬他们吗?想吃他们吗?”
他抬起手臂,指尖迟疑地指向火光明亮处的村民们。
陈一烛抬起头,脸上表情冷漠,坦言道:“不想,我只想咬你。”
程老板:吓死了还以为他爱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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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最近身体欠佳,尽量保持日更。 下一本开:《骷髅笑》程老板表弟篇 ——其他好玩篇—— 《小丧尸不想上班》末世 《分化成O后怀了竹马A的崽》ABO生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