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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永和宫属于东六宫之一。位于承乾宫的东边儿,景阳宫的南面,是个二进院儿。

      正门在南边儿,正厅五间,前边儿接着三间抱厦,屋顶都是黄琉璃瓦,檐角安着走兽,有天马、海马、斗牛、押鱼,狻猊,这些传说中的异兽装饰几乎盖住了连砖。屋里吊着白樘的顶棚,方砖铺地。正殿旁还有东西配殿,檐子下装饰着旋子彩画。

      东西配殿的北侧便是给奴才们住的耳房了。永和宫的后院正殿叫同顺斋,也是五间正殿,房顶是黄琉璃瓦,还有那风门、次间、梢间不一而足,用步步锦支着窗子。院子的西南角还有一座井亭。

      德妃自从生了四阿哥后便一直住在这里。除了跟着康熙北狩南巡,她这辈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里的院落也被她布置的极为清爽明快。

      但这一次她却病倒在永和宫内,康熙驾崩后,几乎宫里的所有妃子都一下子失去了依靠,有儿子的也就罢了,没有儿子的更是凄凉。

      德妃倒是不缺儿子,可是两个儿子的矛盾却让她日夜寝食难安,她顾不得为大行皇帝伤感,也顾不得即将做皇太后的喜悦,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只盼着两兄弟能和平相处,免得伤了手足之情。

      她几乎每日除了去给大行皇帝哭灵,便是去佛堂念经求菩萨保佑。但是她毕竟已经开始年迈,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身体便被压垮了,这一病便昏昏沉沉的起不来身。

      外间里,乌拉那拉氏在侍疾。胤禛在背着手来回踱步。

      这几天德妃病倒,胤禛既要处理国家大事,还要来永和宫亲自端水尝药,衣不解带的伺候。他心里很为难。太后的病是心病,自己只要承诺对老十四网开一面,她就会放心了。

      只是同样作为儿子,他心里也有自己的不忿,甚至有一种被要挟的感觉,德妃为了跟自己争权的老十四病倒,让他既忧心又难过。

      他来到内间,德妃似乎睡着了。听到动静虚弱的睁开眼睛,见到胤禛,她慈爱的微微抬手,却还是忍不住满脸泪水。声音低微道:

      “额娘对不起你们。”

      胤禛此时的头脑异常的清明,他用帕子给太后拭了泪,声音柔和的道:

      “一切,额娘就放心吧!”

      匆匆走出来过无数次的永和宫。此时的胤禛脚步轻快了许多,他的心中充满了确信。

      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纠结这样的父母偏爱谁的琐事。他有太多的抱负要去实现,要去处理好自己的江山社稷。

      那便留下小儿子陪母后颐养天年吧。
      ……

      天冷以来,胤禛往苏青这儿送了不少东西,进贡的瓜果点心,古籍拓本,珍贵的棋谱,首饰衣料,各种名贵的赏玩之物,宝石玉器,为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叮爱你,但是不为你花钱的男人绝对不爱你。胤禛在这方面从来都无可指摘。

      临近过年了,苏青自然打算回报一二,不可能胤禛一直单方面的对自己好,自己无动于衷,这样子,对方会感觉跟一面冷冰冰的墙壁谈恋爱,会降低好感度和热情,不会去继续付出,毕竟三宫六院美女那么多,一不小心别人就钻了空子。苏青自然要不时的给对方一个回应。

      其实对男人来说,最好的回应不是说你织围巾啥的,有时候你织乐乐人家都不乐意带的,所以苏青也不打算给胤禛绣什么荷包啊香囊的,毕竟这玩意在宫里多的不得了,都快烂大街了,苏青在苏培盛再次送来胤禛给自己的名贵墨菊时候,回了胤禛一样礼物,装在一个大大的描金盒子里。

      胤禛用了午膳,回到御书房,便看到苏培盛捧着一个大大的描金盒子进来。挥退了伺候的人,忍不住好奇这个丫头会给自己送什么呢。

      结果打开一层,里面是一个小一点的盒子,继续打开,更小,胤禛一脸懵比,打到最后最后是一个胭脂盒子,里面竟然是一颗红豆。胤禛忍不住先是一愣,然后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

      玲珑筛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是思念自己了么?

      收到这么寒颤的礼物,胤禛一整日心情都极好,批着折子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连苏培盛看着都忍不住好奇这位贵妃娘娘送了什么,毕竟作为皇帝,胤禛想要什么没有呢。

      名贵的东西,皇宫里最不缺,若是想着送歌舞,在这个年代又太过超前,容易让对方看低。吃食更不必送,也不是专业的厨子,能做出什么心意呢。

      对胤禛来说,现阶段苏青现在送什么他都会开心。

      苏青还是决定送情绪价值,要让对方每次想到这件事,都能会心一笑,这才是相处的最舒服之处。

      所以,苏青基本一两银子没花,还让对方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有情有义。

      这就是情绪价值,一个已经拥有整个天下的人,他的物质欲望已经低到了极点,很难有什么东西能讨他的欢心,他们反而会更注重情绪价值。

      就像原来康熙过寿,作为一个坐拥天下的老头儿,大家都送他名贵的宝马,珍贵的宝物,而雍正呢则另辟蹊径,走了亲情路线,自己亲自耕种的豆子大米什么的,特地送给父皇享用,康熙就认为,这是对他这个老父亲的孝顺,雍正让康熙享受了来自儿子的孝顺,和孙子共享天伦之乐。

      这也是一种高端的不漏声色的情绪价值,结果呢,雍正做了皇帝。

      当然了,如果康熙是一个刚吃饱饭没几天的老头儿,过寿时候你在送点豆子大米神马的,恐怕会适得其反,人家会觉得你忒不是个东西,在忽悠他呢,好不容易过寿居然送这么不值钱的玩意儿,所以说不同境遇的人需求是不一样的,送礼也是一门学问。

      ......

      “贵妃娘娘,六阿哥来了。”

      岁月如梭,几年光阴匆匆流逝。

      此时的胤禛已经正式登基三年了,定了年号雍正。乌拉那拉氏毫无疑问是皇后,苏青也封了贵妃,李氏则是齐妃,这让李氏大大的不满,她自认为同为侧福晋,自己也生了弘时,怎么反倒偏偏不如比自己晚入府的年氏。

      此时的弘睿也十三岁了,他住在西五所,白天要去上书房读书,下午还要跟武师傅练习步库、射箭。所以便只能隔几日来承乾宫给苏青请安。

      弘睿进来的时候,苏青正坐在暖炕上,宫女举着块玻璃镜子,在她身前侍候。另一个宫女托托着一个金丝白玉的柳叶簪,递给白菊,由白菊给苏青簪上。苏青对着镜子照了照,点了点头。

      这玻璃镜子也是造办处今年敬上的,苏青十分喜欢,她的寝宫里也有一面紫檀边座玻璃穿衣镜,制作精良,雕刻细腻,工艺上乘,颇能凸显皇家气派。胤禛对玻璃制品情有独钟,他是一个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的人,在乾清宫明间左右两旁,也各立着一面精致的紫檀雕龙落地镜,全部是上好的紫檀木,采用突透雕工艺雕的龙,颇为大气和考究。

      “儿子给额娘请安!”

      弘睿走到苏青身前,依着礼节,甩了甩两个小衣袖道。

      见他脸色红润,苏青便欢喜了:

      “安,今儿怎么这般早便过来了?”

      “儿子想和额娘一起用早饭,然后再去上书房。”

      弘睿笑着答道。

      苏青看着儿子身体不错心情也好。但听着儿子小小的人儿,说着这样贴心的话,却面有忧色。

      苏青摆了摆手把侍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伸手把弘睿拉到炕边坐下,劝道:

      “睿儿,无论我和你皇阿玛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到你,你是我们最心爱的儿子,我们之间的事,你永远不要参合进来。”

      今年二月,出现“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祥瑞,官员都上书皇帝表示庆贺,三月,二哥在奏章中将“朝乾夕惕”写成了“夕惕朝乾”,皇上便以此为由,认为二哥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写错这个绝非无心。在四月把二哥革职,调任杭州将军,让岳中琪代替了二哥的川陕总督位置。

      因着登基时候的功劳,二哥被胤禛给予重任,一登基便授了太保,加封三等公,后来率军讨伐罗布蔵丹津有功,加封二等公,之后去年又悉数平定青海,升任了一等公。

      不过一年,就要兔死狗烹了。

      苏青知道,这只是个开始罢了。她很了解自己的二哥,他一向就是这样的骄傲,但是对胤禛绝对忠心耿耿。

      苏青决不能接受所谓的胤禛所谓的,本无处置羹尧之意,而是当朝清流官员们连番上折弹劾请求处置年羹尧,皇上碍于众议不得已应允。

      这是什么狗屁解释,你是皇帝,你处置八阿哥九阿哥的时候,多少官员也求情了,你怎么不曾碍于众议同意从轻处置了?你的决定什么时候又受过大臣们的左右。

      苏青就是这样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苏青这些年也一直的跟家里联系,甚至二哥当初拦截青海大军,护送十四阿哥胤祯回京的时候,苏青也隐晦的提点了自己的哥哥。

      她很清楚,现在的年家已经足够的低调了。却不想权利改变了一个人,年家再怎么谨慎有加,又怎么会是他帝王权术的对手呢,他一心要铲除年家。

      作为臣子,不过只能引颈就戮罢了。

      弘睿是个聪慧的孩子,皇家的子孙,十三岁已经懂了很多事了。他当然明白自己舅舅处于什么样的危机之下。他之前甚至想向皇阿玛求情,却被自己额娘制止了。他不知道额娘打算如何行事,因此略带忧虑的道:

      “其实舅舅能回京城养身体也好,他这些年东征西战,身体也不大好了。”

      苏青向来是很疼爱弘睿的,见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怎么忍心打破他的幻想,只好强颜欢笑道:

      “那当然,若是将来舅舅回了京,就让他教你习武,额娘就放心了。”

      正说着,芍药进来说早膳已经预备好了,遂停下话头,母子俩亲亲热热的用了一顿饭,弘睿便去了上书房。

      七月流火。

      胤禛还是再次削了年羹尧的太保衔,免了杭州将军之位,依次降位二等公、三等公、闲散旗员,

      满朝哗然。

      自然有那看不惯年家富贵的拍手较好。

      苏青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年家最终只会一败涂地,家破人亡。

      她没有别的办法,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君要臣死,那臣子的家族命运几乎已经是注定了的。

      苏青没有别的武器,她有的只是她自己,这一颗心一条命罢了。

      这也是唯一可以保全年家,保全自己儿子未来的办法。

      如果他对自己有真情,那他一定会宽宥年家的。

      六月初八,是胤禛处置了年羹尧的第二日下午,苏青来到养心殿,她依旧穿着初次相遇的那条白色的裙子,不施粉黛。

      这些年,胤禛一如既往的宠爱着她,即使宫里选秀来了更多的美人,即使年羹尧被贬,也不曾影响他对她半分的宠爱。

      所以,对于苏青来说,进出养心殿从来都是平常事。

      只是今日,平日里为她敞开的大门关闭了。

      胤禛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她,她是不愿意自己为年家求情。

      苏青仪容肃然,缓缓地跪在了养心殿门口。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苏培盛慌得连忙跟着跪下,所有的宫人都跟着跪下了。

      苏青对着大门口,朗声道:

      “请皇上见臣妾一面!”

      “你想跟朕说什么?”

      养心殿的大门打开了,胤禛冷冷的道。

      苏青的眼泪流了出来,她哽咽着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跟着陛下多年,从不曾求过什么,只求陛下放过年家。”

      胤禛的怒火冲顶,他没想到年氏还是这样的固执,但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后宫不得干政,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他一摆手,打断了苏青的求情,淡淡的道:

      “贵妃出言无状,罚其闭门思过一月。”

      他俯下身,眼中的冷意消去了几分,缓缓的在她耳边轻声道:

      “不要再闹了,一个月之后,你依然是朕最心爱的女人。”

      说完他便转身像养心殿走去。

      “皇上!皇上!皇上!”

      苏青连喊三声,胤禛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忽然悲声大喊:

      “爷!”

      胤禛忽然停了下来,但很快又匆匆的走远了。

      养心殿的大门一点点被关上了。

      苏青的心中忽然有一种恩断情绝的刺痛,痛得她的心脏开始抽搐,几乎站不起来。

      她缓缓地从袖子中拔出一把剪刀,吓得苏培盛大喊:

      “贵妃主子,使不得,使不得,娘娘,您千万不要糊涂啊!”

      苏青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不会自杀,你放心吧!”

      “咔嚓!”一声。

      她剪断了脑后的一缕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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