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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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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给天气按照性格分类,阴雨天显然是不招人喜欢的类型——温吞又犹豫、敏感又多疑,心底和脸色一样,石灰泥墙落雨点,灰碌碌的湿气一团团洇开。但是,如果心上的人也是这样,就好像濡湿的衬衣贴着肩膀上的肌肤——可怜,可招人怜。
“那家伙要是哭了,就不能不去管他。”
因为无论他心底有多糟糕,我都会同样感受着。
一、伞
石田雨龙觉得今天的运气只能用“背”来形容,或者用“莫名其妙”来极言其“背”的程度也不为过。
从早晨闹钟停摆导致晚起半个小时,这一天所有的次序就乱了。准备午饭的时候量错水煮糊了饭;冲出家门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带书包;到了学校又发现回去取书包的时候落下了午饭盒;英语单元测验以0.5分之差屈居第二,被国枝铃狠狠刮了一顿(国枝:“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认认真真和本小姐决胜负的打算啊?”);午饭的时候又被同一人士的面包砸中(国枝:“等你下午数学测验败给我再饿死吧。”);于是下午数学测验虽然想修改一道选择题答案却仍然因为没带橡皮擦而放弃了(石田:“维持卷面整洁比任何事都重要!”——无错,这家伙就是有洁癖);好容易熬到社团活动这才发现心爱的宝贝针线盒居然也没带;怒火攻心之下赌气提前下课回家,却因为下台阶时抬头看天突然打了个喷嚏而摔了一跤——
石田雨龙站起来,本以为可以撑到年底的旧皮鞋已经因为刚才的“事故”已“突发死亡”一只。
然而他现在比起鞋子更关心天上的异变。
天空中刚才出现的黑洞渐渐合拢,一阵商业义演水平的干冰烟雾效果后,面前出现中等偏大体格的虚一只,蜘蛛型,灵压较强。
“切—”他干脆两只鞋子都脱掉,赤脚投入了战斗。
当战斗历时3分45秒的时候,阴霾了一天的天空终于像个讨不到玩具的小孩那样嚎啕不止了。
淅沥哗啦
这的确是石田雨龙现在心情的声音,手中的灵子箭更是两枝快过一枝,三枝快过两枝,直到那只蜘蛛虚最终以刺猬的形态被轰杀至渣。
完蛋了。
现在书包里的课本终于完蛋了。
石田雨龙在滂沱大雨里垂下肩膀,然后弯腰打算去拣回鞋子——
此时他忽然想起,昨晚就开始的感冒发烧症状今早依旧维持在38度5。
——原来我不是从早晨才开始倒霉的——
“咚!”
在睡梦中的时候,过去和未来(无论你是从没见过他们还是从来就记不住他们的长相,在梦里见面的时候你总能叫出他们的名字——反正醒来就会忘记)似乎特喜欢以包子脸的样貌手拉手围成圈圈唱歌跳舞——~~啦啦啦啦~~——没心没肺撒着欢儿,完全不顾你也许正头痛欲裂。
“呜……呜…嗯——”
“怎么了?”
“……人生五分之一公仔跳舞……五分之一叉烧包……”
“…再睡会儿吧。”
“……龙弦……吗?”
“是你爸。”
“……嗯嗯……妈——”
“…”
一声叹息。
“原来睡着啊。”
雨打窗棂风推门,一层乌云一卷水帘一个小屋顶。
石田龙弦整整西服领带,出门时庆幸随身带了把不错的伞。
二、花园里的蜘蛛网
“你不怕虫子么?”包子脸的小女孩问馒头脸的小男孩。
“我不怕蜘蛛,我喜欢蝴蝶。”小男孩认真想了想,回答得非常详细。
“这个样子的你也不怕?”小女孩同样认真地举起一本书,上面贴着只被PIA死的蜘蛛…呃,是可辨认的蜘蛛形状。
然而那本书就算快凑上鼻尖,小男孩依然认真地睁大眼睛,摇头表示不怕。
“没感觉……好像确实是我弄死的吧。”
“不是别人逃的时候推倒了你正好压在书上,书本又正好压死蜘蛛么?”
“噢,这样啊……”
“那你也不怕吗?刚才你还在尖叫。”小男孩突然想起这个疑点。
“那是我抓来的。”
“啊?”
“这样就没人敢过来跟我抢积木了。”小女孩把PIA死蜘蛛的书翻到城堡的插图那页,拉出一大盒积木开始津津有味地拼搭起来。
小男孩摇摇头,继续给手里的松鼠布偶扎第35只丝带蝴蝶结。
此时好像在他们的隔壁,出现了一张快餐店桌子,有两个中学生坐在那儿。
“呀,石田不怕蜘蛛呢……真无聊。”长直发的女生悻悻收起“整人口香糖”。
“呵、呵呵……你如果用的是蟑螂,不管真的假的我立刻会用喷雾器灭了它!”还是有点生气的某人。
“好,好,清洁狂……对了——”
“看见虫子就起鸡皮疙瘩的你为什么对蜘蛛反应麻木呢?”
为什么不怕呢?大概是以前看习惯了。
又在餐桌隔壁出现了一间和室。
“爸,爸~~~呜呜呜……爸……”
“……怎么了啊?”
“蚊帐,蚊帐上面有蜘蛛……呜呜……”
“嗯?噢,在蚊帐外面。”
“好大一只……在,在爬~~”
“好了好了,没事,爬不进来的。”
“我怕……”
“我说没事的,睡觉。”
午睡时刻的二选一出现:A,盯着蜘蛛看它会不会爬进来;B,睡觉。
“嗯?怎么还不睡?”
“呜呜呜呜呜呜……”(极其微弱的声音)
“…”
又是一声叹息。
“看不到就不会怕了,侧转,对,靠过来——好好睡吧。”
石田家的旧宅是老式的木屋,蜘蛛时时爬进爬出是难免的。
当成为主治大夫的龙弦难得再陪幼子午睡,上述二选一就成了某个小孩的家常便饭。
直到他学会钻进蚊帐前就秒了蜘蛛。
然而旧宅的院子里总还会有蜘蛛结网,它们也许还会再爬进来。
奇怪的是,石田家里难得见到蝴蝶。
“蝴蝶是很珍贵的生物,我很喜欢呢。”快餐桌旁边的男生继续绣钱包上的蝶型绣花。
“随便你……”长直发女生随便摊开一本体育画报。
一滴水落下来,画报洇开了。
三、白气
地铁鞋匠平三有些吃惊,他再度抬头审视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子。
除了被雨淋得狼狈,貌似是个家境殷实、头脑清晰、条件不错的好男人。
然而他居然小心翼翼抱着一双显然缝缝补补已三年的学生鞋来叫他修理。
“先生,这已经不是很好修了,你看不止是鞋底开胶,上次钉的鞋跟已经又掉了……”
“你修好就是了。”
“那我也得能修啊,这个样子已经可以扔掉了。买双新的不是更好?”
那男人擦了擦淋雨后开始泛雾气的金丝边眼镜。
“我就要这双旧的。”
又是一声叹息。
“买新的他又不肯要……”
平三在那一声叹息中领会到一种叫做共鸣的感觉,他顿时想起家里那个只吃西瓜子不吃香瓜子白瓜子X瓜子的半大小子。
“那,先生我帮你整个鞋底都换新的?”
“可以,缝结实点,注意别把尺寸弄小了。”
“好好。”
“还有右脚也开胶了——也要修好——”
“好的……先生,鞋底几码?”
“……你是鞋匠,难道看不明白??”
“好……好……对了,先生那把伞要不要也修一下?”
“有点浪费时间,买新的算了。”
后来,石田龙弦在抱着补好的鞋子走出地铁口的一瞬居然见到了雨后彩虹——初夏的阳光重新露出脸来拜访他的镜片——一阵炫目。
“雨停了。”
作为缺乏诗意的成年人,他只能发表判断句。
路边紫阳花上攀着一只晾翅膀的蝴蝶。龙弦看看那蝴蝶,摇摇头,继续前进。
已经不用介意了,那只是普通的凤蝶。
过去他用灵子箭秒过不少蝴蝶,包括地狱蝶和普通蝴蝶。现在则麻木无视之。
“不去理睬,不去怕它,不是更好?”
宗弦老头子说的,总还是没有错呢。
已经不用再介意那些事了,作为一个有事业、有家庭的男人,该烦恼的已经够多了。
石田雨龙一觉醒来,觉得烧已经退了,打算下床找水喝,不意间发现桌上有一袋热气腾腾的叉烧包。
他没有马上发现门外有一双修补完好的学生鞋,以及路上一个湿漉漉的头顶被下午阳光“蒸烤”出腾腾白气的男人正在离开。
“阿嚏!!”
门里门外的父子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
“要记得吃药。”
“得回去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