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茶船》李寒桐

30、chapter30

　　“放屁！”上司忍住骂娘的冲动，陈家在那之后非常低调，几乎都要消失在圈子里，可傅纵行本人从小到大有两件事情都在整个圈子里都闹的很大。而这两件案子很不巧，他都赶上了当年的处理人，所以对傅纵行的两起案子的细节很清楚，

　　第一件是傅纵行11岁的时候被人绑架，劫匪是群穿梭在边界线，拐卖人口与贩毒的团伙，从北到南拐走了很多当地的孩子，在沪上的时候歹心膨胀，决定捞最后一票，蹲点抓了很多长得好看的孩子关在藏区某处深山老林，想要跨境让他们携毒入境，等完事后还能把这些孩子一并卖到欧洲去做□□，却没有调查清楚其中一个孩子的背景，等到看到全国通告寻找傅纵行的时候吓得扔下那群孩子跑了很远，身边却带了傅纵行想要做保命金牌。

　　而那些被他丢下的孩子在毫无人烟，仅与罪犯作伴的山林里被关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被解救，而傅纵行和其中两个孩子却被绑匪一路带到了藏区深处，被突击部队解救的时候已经是再三个月之后的时期了，然而，被罪犯带走的一共三个孩子，被救出来的却只有两个。

　　另一个孩子去了哪里，谁也说不清楚。
　　第二件事却是甚至让傅家成了圈子里秘而不宣的笑话——
　　怎么会有老子亲自给儿子关进去的事情？
　　简直是闻所未闻。

　　“好了，好了，你们走走形式备一下案，就把人放了！”
　　“可——嘟嘟——”
　　那头丝毫不给警员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
　　“咳咳……”两个年轻的警员壮着胆子都进审讯室，有点受不了空气里浮动不安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先开口：“傅先生，你当时的判决是三年期限，还差四个月你就能解禁，现在接近对方会让您的刑期加倍——”
　　傅纵行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都好像不是在看活人……不……和他对上视线的警员一缩脖颈，甚至都觉得他看的不是人……

　　他声音压在嗓子底，冰冷又异常理所当然地说：“我去看我老婆儿子有什么不对吗？”
　　“呃……”
　　“可是你们的资料上显示你们两年零九个月前已经离婚了。”警员把唯一能找出来的证据资料给他看。

　　傅纵行好像看了，又好像只是视线轻轻扫过去，冷声陈述事实：“我们没有离婚。”
　　两个警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A，离婚公证的照片就拍在眼前还能睁眼说瞎话的？

　　“你——”警员还想问些东西，就被他打断，“我的律师来前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
　　说完，这位“眼瞎”的alpha就把脸扭到一边，视线从铁栏之后的窗户散出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警员相互对视一眼，默默走了出去。

　　这时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沪上的雨季潮闷而阴冷，好像一下回到了那个阴暗诡秘，到处都被冷绿高耸而起的树木包围的小寨。

　　长相怪谲而惊诞的深林毒虫簌簌从枯叶下攀爬而过，冷雨透过树叶之间的罅隙滴撒而下，一共有30个孩子，最小的9岁，最大的13岁，没有一个人敢发出惊喘，身前身后都跟着手持长枪的亡命徒，他们已经开枪打在一个啜哭不已的孩子脚下，所有人登时噤若寒蝉，耳边只有雨穿林而落、脚踩枯叶而行、衣服摩挲、喘气鼻息的声音。

　　傅纵行走在队伍的末尾，他前面站着的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比他大了两岁，也是这里最冷静的孩子，此时正拉着他冰凉的手，用拇指摩挲着他，低声说：“不要怕，不要怕，我们会得救的，我会保护你的。”

　　……
　　最开始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都是在林子里一间农屋度过的，三十个孩子挤在不到40平的客厅里，只有一个瞎眼的婆婆每天中午的时候会给他们送一顿饭，那期间也就见过那伙人三次。

　　再后来一个月，陆陆续续有不同年级的孩子被抓出去帮他们送货，有时候是一天，有时候是一礼拜，但最终都能完好无损地回到农屋里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两个月，而这三十个孩子里只剩下十个人还没出去过。

　　在第三个月过了一天的时候，绑匪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农屋，也不再抓人出去送货。
　　他们交流说的也不是汉语，听着像是边境某个小国的陌生语言，来的间隔一次比一次久，脸上的焦灼也要更深。
　　与此同时，在漫长的等待中，送来的饭也越来越少，已经有年纪大一些的孩子开始争抢那些年纪小的吃剩下的饭。

　　傅纵行捏着又干又虚的馒头，坐在角落里，也不说话，静静看着周围乱糟糟的争抢，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手里的馒头从芯里就散出淡淡的乌青，霉斑一点点开出来，菌丝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布满了整个馒头。

　　他动作极轻地吞了下口水，嗓子里倒刮一样地疼，呼吸带着灼热的气，整个人都像是烧呆了一样愣坐在原地。

　　“喂！”额头冷不丁贴上冰凉的掌心，傅纵行整个人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慢吞吞转过脸，没有什么表情地抬头看着来人。
　　一路上都牵着他的白尘陈被他额头上的温度吓了一跳，手心手掌反复换了几遍，压低声音靠过去：“没事吧？你身上好烫。”

　　他们两个人从来的第一天，到三个月后，一直在一起，白尘陈轻而易举地承担了照顾傅纵行的工作，不知疲惫，不计回报。

　　白尘陈十二岁分化，alpha性征出现的的非常早，脖颈后微微突起的腺体已经隐隐散出专属于alpha信息素的味道，明明应该是侵略性十足的味道，但却莫名地在此时让傅纵行感到极端的心安，他昏昏沉沉地把滚烫的脑袋往前一贴，舒服地贴着冰凉的掌心，想要阖眼睡觉。

　　“先别睡，你都好久没吃东西了吧？”白尘陈干脆盘腿坐在他身边，小声贴在脸侧，背对着人的方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煮熟的鸡蛋，伸手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递给他：“给，把鸡蛋吃了再睡。”

　　他递过来的手已经开始伸长发育，指节如葱白，骨结既不突出也不凹陷，根根皙白长直，和他一张划满了干泥的脸截然不同。

　　白尘陈留意到他的视线，把手掌摊开，告诉他：“我要保护好我的手，我答应妈妈以后要做大医生呢，你有没有看过电视里那些医生，都会把手保护的很好的！”

　　傅纵行很少看电视，哑着嗓子摇摇头，眼眶都烧的通红，脸小而白，没有成年后的凌厉，却已经看出精致的眉眼，他才十一岁，没有分化出性征，个子也还没抽条，被开始发育的白尘陈圈在臂弯里，像个娇小可怜的omega。
　　白尘陈阳光地咧嘴笑，又伸手朝他递过去：“快，吃吧，别让人看到了。”

　　那颗水煮蛋已经放了一夜，又腥又凉又干，傅纵行就这唾液硬是把它吞下去，嗓子像是抹了一层浆糊，艰难地扯开一个眼儿，朝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白尘陈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漂亮的小男孩，脸蛋微微红起来：他这么好看以后应该是个omega吧？要是……

　　少年青春的情结还未能舒展，门被人一脚踹开，本来还在争抢的孩子们作鸟兽散，吓得在角落沉默着抱成一团，就听到屋外的绑匪用蹩脚的普通话叫道：“负总星？油没油认缴负总星？”

　　白尘陈一下听出了这个名字，眼瞳稍稍收紧，反应极快地想把傅纵行往身后藏一藏。

　　只是有人也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指着他们的方向，大叫：“傅纵行在那里！在他身后！”他们已经习惯了配合这些人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奖励，因此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算不上同伴的“同伴”。

　　绑匪一眯眼，手里拎着猎枪朝这边走过来。

　　白尘陈低着头，不去看他，一只手把傅纵行护在身后。
　　“啧！”绑匪用枪杆把他撇开，一把从后面拎起傅纵行的衣领，对着手里的照片和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几眼，确认就是他，抓着人就往外走。

　　“等等！你要带他去哪里？！”白尘陈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很大，能够和他抗衡几秒钟的时间，拖住了他的手臂。
　　绑匪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眯了眯眼，狠戾地笑了一声，用母语骂了句什么，又用中文问：“泥页想去？”

　　白尘陈拉着傅纵行不放手，“我也要跟他一起！”
　　“啊！”门前缩着的十几个孩子群里忽然有人哀嚎了一声，他们正往里强着靠墙的位置，这个刚分化了没两个月的omega女孩力气不大，没能抢过他们，被人无情地用手退出来。

　　绑匪陡然回头看她，闻到空气里那股淡淡的蜜香，眼中贪欲闪现，枪口抵在白尘陈脖子上突然一顶，磕出一个红圈，把傅纵行放给他，让他们好好跟着，不要耍小心思，大步走过去把那个女孩一把抓起来。

　　剩下二十七个孩子在昏暗中默默相望，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被警察救了出来。

　　·
　　而多雨阴湿的密林深处，一行人带着三个孩子已经窝藏在一栋隐蔽的竹楼里快要了两个半月的时间了。

　　那段期间，除了有人定期出去拿取食物，谁也没离开过竹楼。
　　一共六个绑匪，白尘陈只能闻到他们身上极淡的味道，猜测这六个人应该都是极劣质的alpha。

　　绑匪们经常躲在竹楼的二楼一天也不会出现，把白尘陈和傅纵行还有一个叫文花的小姑娘关在一楼的猪圈里，帮他们养鸡鸭。同时，还要承担帮他们做饭的工作。
　　这段期间傅纵行一直断断续续地发烧，最开始的时候绑匪还怕他烧出问题，丢给过白尘陈几片布洛芬，可是傅纵行喝了药也不好，还是几天就烧一次，有时候热到白尘陈都觉得他会烧傻掉。

　　将近六个月的时间，对于少年的身体几乎能做出前所未有的改变。
　　白尘陈和傅纵行同时抽高，但因为身体营养跟不上，稍稍动一下，骨缝里就透着尖酸的胀痛。

　　文花是个女性omega，跟白尘陈同岁，在半个月前来了第一次例假，可是这里没人能教她任何知识，甚至他们不敢让那些人知道她已经长大。
　　绑匪六个人里有两个是只会说汉语的人，白尘陈和傅纵行在文花熟睡的深夜，曾经偷听到那群人龌龊且淫污的对话，他们把文花带来的目的让人不忍深思。

　　白尘陈帮她悄悄烧了热水，又从他们盖的被单上扯下几段勉强干净的布条，避开傅纵行，悄悄跟她说了几句。
　　文花两颊肉眼可见地红起来，白尘陈语气温柔又轻松，让她跟着也放松了下来，嗫嚅着嘴巴红扑扑的脸蛋，眼睛忽闪着不敢看人，小声说了“谢谢”。

　　在第二个月快要过完的时候，过来了两个绑匪，叫白尘陈和傅纵行去林子里打柴回来，他们楼上没有柴火取暖了。
　　白尘陈顿了一下，说楼下还有柴，要给他们背上去，却被人一把捏着手腕，推搡出去。
　　那天还下起了小雨，雨林里湿冷又黏腻，衣服粘在身上，白尘陈背上背着柴火，又牵着傅纵行，猛地捏了一下：“你身上好烫！”

　　傅纵行喘气跟在他身后，整个人已经烧到了快要失去神志的状态，视线失焦地四散出去，完全对不上目光。

　　白尘陈后知后觉地叫道：“你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