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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南疆(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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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北向南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南疆三人念叨的商君赫,他粗短打扮,像是谁家的仆役,而车内夫人模样打扮的恰是周苒。马车飞驰而过,卷起一阵黄土,迷了不知是谁的眼睛。
终于,马车在一棵大柳树下停住,往前有两条路,都通向南方,但却是不同的目的地。
商君赫勒紧马绳迫使马车停下,而后进到马车内将周苒抱出来,可见周苒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神情木然,不似个活人。
天气并不燥热,日头也很是和善,商君赫的两颊还是落下两行汗,他好像很紧张,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望不见尽头的黄沙路上廖无人烟,商君赫取来水囊往周苒嘴里灌了一口,周苒眼睫微动,水顺着嘴角流出来,商君赫抬手擦去了。
等了一晌不知从哪里又出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身材粗壮的汉子,马儿嘶鸣,大汉从马车上跳下来走过来。
“大人。”
商君赫看着周苒只道一声:“嗯。”而后便抱起周苒起身放到了大汉赶得马车上,这辆马车较之商君赫那辆要舒坦许多。
“贺州江府,就说是沈姑娘的好友。”
“大人放心。”
商君赫站在马车外看了好久,转身时再次叮嘱:“路上一定小心,有什么事及时告知我,务必送到贺州。”
“是。”
马车走一路,商君赫弃车骑马往了另一条路。
*
沈时和下在尤家四姐妹身上的赌注并没有很快变现,她这两日有些无所事事,有时江昀寒和顾子安商议什么也不会来叫她,不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只是她总往顾子安院里走容易让人生疑。
这日她在院里看秋风落叶,忽然一只鸽子飞过,鸽子的腿上绑的红绳让她忽然想起了在楚府看到的那只鸽子。
尤春坐在她旁边做针线活,也看到了鸽子,见沈时和对鸽子感兴趣,说道:“姑娘,这种鸽子在贺州有不少呢。”
沈时和:“你见过?”
“见过,有时候抬头就能看见,满天飞。”
“这是谁家养的吗?”
“一进城门往左拐有户人家,他们家是喂鸽子的,但城里还有不少人家去他家买鸽子喂。”
“那这脚上系红线的是谁家的?”
“脚上系红线的?”尤春往天上看了看,鸽子已经不在了,“脚上系红线的倒是没见过,想必是谁家为了方便辨认吧。”
沈时和知道那鸽子是楚家的,这几天她日日往楚府去,却再没看见过,也就没当回事,但眼下看真是处处都小心不得。
正想着,尤兰来报说:“姑娘,门外有人找您。”
沈时和不由得疑惑:“找我?”
“是。”
“什么人?”
“一个男人,个子很高,很魁梧。”
江昀寒不在府中,顾子安不是主人家,就像在文王府的时候一样这个家又是沈时和当家了。沈时和没有多想,带着尤春跟随尤兰出门去。
那大汉不似大梁人,但因南疆毗邻南朝,有一两个南朝来的人也不是什么怪事,故而他杵在府门外竟没有谁会多看两眼,沈时和成了多看他两眼的第一个人。
“这便是我们沈姑娘。”尤兰说。
大汉还是个懂礼貌的,朝沈时和拱拱手,转身掀起车帘问:“沈姑娘,这位姑娘你可认识?”
周苒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模样,但在看见沈时和的那刹那落了泪,沈时和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在这是非之地住了这些日子,沈时和更多了几分警惕性,她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靠近马车,反问那大汉:“可否问一问你是哪位?”
大汉道:“姑娘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家大人让我将这位姑娘交给你,人带到了我便完成了任务,告辞。”
江昀寒不在身边的时候沈时和总能稳住局面,她不紧不慢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说着:“陌柯,拿下。”只见凭空出现一个少年,诡谲的身手绕着大汉两圈,落在正前面,两厢交手,引来一些人围观。
沈时和以最快的速度对这场打斗进行了思索,发现最坏的结局也只不过是楚景年知道周苒的存在,似乎没什么,而周苒本应该和商君赫在一起,这样说不定能引出商君赫或者南朝什么事来,沈时和再一次做了赌徒。
江昀寒听了消息从校场回来,紧随其后的是楚景年,只是楚景年晚一步,在他来之前这三个人已经商量好的一切。
在大汉面前陌柯是个小孩子,可死人庄出来的孩子那就是地狱的娃娃,生来弑杀,大汉蛮力十足却远不是对手,不出几招被陌柯挑了手筋关进了柴房,江昀寒和顾子安去看时虽已经进行了包扎,还是一片血淋淋。
“狠,真狠。”顾子安由衷感慨。
江昀寒不作声,俯身查看一番之后才说:“这是他们的本能,若非如此,今日未必降得住,江白。”
“公子。”
“大夫怎么说?”
“失血过多,大夫还从他身上找出了毒药。”
“这是死士。”江昀寒问,“几时能醒来?”
“大夫说还要几个时辰。”江白想了想说,“公子,此人身上有南朝虎营虎纹。”
“他来送周苒?”
“是。周苒在姑娘房里,来的时候被下了药,不过这会儿已经清醒了。”
周苒缩在沈时和床榻之上瑟瑟发抖,瞳孔涣散,像经历了大磨难一般,沈时和在她身边极力安抚也无济于事。江昀寒和顾子安过来时尤家四姐妹全都扎着脑袋站在外间,江昀寒停了停,没有再往里走,和顾子安在外间坐下来。
沈时和听到了外间的动响,现将周苒安顿在里间走出来。
“挨千刀的商君赫,我若是再见到他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沈时和这般模样又是江昀寒未见过的,顾子安也傻了眼,忍不住捅了捅江昀寒的手肘问:“你家这夫人委实不同寻常。”
江昀寒:“……”
确实不同寻常,但用得着你说嘛。
“如何?”
“周苒跟在商君赫身边,这会子这般模样定是受了大委屈,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委屈,但你看看柴房关着那个,那那那样,周苒又这样……还有夏萤,夏萤不知所踪……商君赫,亏我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简直是个禽兽。”
江昀寒咽了口唾沫,握扶手的手紧了紧,顾不上在意顾子安的神色,起身把沈时和拉过来按到位子上安抚着:“消消气,周苒如此还要你来照顾,消消气。”
沈时和难得在江昀寒面前怄气,稍稍一劝就劝住了,坐下后还是气呼呼的,只是没了叨念,她抬抬手让尤春四姐妹先下去了。
顾子安说道:“这一闹可谓是满城皆知,我相信楚公子一定会来过问。”
江昀寒点头:“紫曦那件事他来问过我,不过好在他也追查到些蛛丝马迹,所以并没有对紫曦这个人有什么怀疑,而紫曦的消失我以或许回了南朝搪塞过去,没搅起什么来,可这一次不一样,闹的这么大,一定能掀起什么来。”
“那就让他掀,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遮掩隐藏,掀得越开越好。”
“尤家四姐妹的帕子我们还没拿到,何人协同也不知道,就这样掀开,好吗?”
顾子安无比肯定:“靠我们来一点点摸索要到猴年马月,不动一动怎么会让这些人露出马脚来,你放心,这几日我细细想过,即便是南疆和南朝有什么牵连,掀开之后也不会那么快就有动静。”
“是该动动,晚些时候等人醒来须得细细盘问,这会儿……”
江白叩门:“公子,楚公子来了。”
顾子安起身就要往外走,边走边说:“柴房这边你放心,我每日在你这府上养闲都快养出病来了,我替你盯着去。”
“要是他非要见那人呢?”
“那就听天由命了。”
江昀寒在前面迎的楚景年,见面没说几句话楚景年就说要去看看沈时和。他要看谁不必多说,那大汉当街倒下,死活都是江府的人说了算,而江昀寒的话是人伤的重,这会儿正医治着,那要看的就只有周苒了。
“我听说那人当街行凶,要不是时和身边有那个护卫,后果不堪设想,我这做哥哥的当然的去看看,昀寒,这事我爹还不知道,你可别说漏了嘴,他啊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时和出事。”
“知道知道,老爷子看着和儿比你亲,你就不像是老爷子亲生的,倒像是抱养来的。”江昀寒如往常一样插诨打科,楚景年翻个白眼没说别的。
沈时和抱着周苒在床上尽力安抚,周苒算是平静下来,只是还不想开口说话。听到外头的动响沈时和附耳和周苒说:“阿苒,等会儿会有人来这里,不管他会不会进来你都不要说话,有我在,你别怕。”
尤春进来禀报:“姑娘,公子和楚公子过来了。”
“知道了,你们四个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尤春道:“是。”
尤家四姐妹走后屋里静了下来,周苒仍不说话,但握着沈时和的手紧了两分,沈时和知道周苒听进去了。
沈时和的房间楚景年本不该进来,顾子安也是有江昀寒在才进得来,但江昀寒显然不想让楚景年进门,进门前就说了:“楚兄,咱们就在庭廊这儿等着吧,我让江白去叫和儿来。”
“不必,我亲自过去。”
“楚兄,那可是女儿闺房。”
“我不进去,只在外间看看。”
“楚……行行行,那是你表妹,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