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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江识(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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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观其变是怎么个静观法?难道要她一直住在这里不闻不问?
这倒是个清闲的差事,就是不知道这清闲的差事能清闲到几时。
李兰嫣死的第二天回鸾的礼乐响过一回,没过多久又回到了钟山,想必这会儿这位皇帝陛下人在钟山,好歹是亲女儿,也这么的……由此可得,生在帝王家未必比生在寻常人家好。
沈时和问陌柯:“王爷那边有消息吗?”
陌柯摇摇头:“按路程来算主子他们还未到南疆,姐姐你别担心,有消息大公子会让我告诉你的。”
“大公子……全权负责府中事?”
“是啊。”
“王爷说,你们,听命于王爷,也会听命于我?”
“嗯。”
“那大公子呢?”
陌柯掰着手指头数:“死人庄听命于主子,那是因为主子让我们信服,鼻烟壶是信物,我们可以在主子的吩咐下,听命于拥有它的人,也可以在主子的吩咐下分出一些人来听命于既不是主子也没有信物的人,主子临走前给大公子留了些人,包括我和陌叶姐姐。”
沈时和:“哦~原来是这样。那江府一切都还好吗?”
“江府?”陌柯想了想,“江府旁的倒还好,只是宁姑娘病了,这两日大公子正找算命先生给她治病呢。”
“病了?怎么好端端的病了?病了为何不找太医找算命先生?”
“姐姐你不知道,宁姑娘这病是因为替兰馨公主守灵,被兰馨公主的阴魂缠上了,大公子在街上找来一个什么什么先生,要开坛做法事。”
沈时和竟无话可说。
她一个死后重生的,有什么资格说人家看风水算命的,真论起来人家好歹有师承,她这才是更吓人。
陌柯走后沈时和坐在院子里抬头看雾蒙蒙的天,皇陵离此百里之远,去是不可能的,她打算明日像从前在观音庙时一样,为李兰嫣诵诵经文,也当是为了江宁,为了她自己。
何况现在除了这些事,她也做不了什么。
*
冯度以忙着找沈时和为由,牵扯杏林堂和绸缎庄的那桩案子暂放了放,自然七娘台的案子也一并放下,这两桩案子查出来都是对晋王有利,冯度没必要上赶着结案。
听佟荣之的吩咐,他先隐了下来,每日派几波人出去装装样子,再回来,反正有佟荣之在,他毫无顾忌。
杜兴的供词已经经由不同的渠道传了出去,大街上沸沸扬扬,随便去个什么地方都能听一句——
“听说了嘛,钟山别苑那个公主没死,就是文王爷带回家的王妃。”
“嘘,你小声点,别叫人听见了,那是楚家的公主。”
“对,不能提楚家。”
……
宫里忙着李兰嫣的葬礼,这样的话在坊间传了半日就传到了宫里,锦绣宫里的宫女们自然功不可没,但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在意,就像佟荣之说的,这事还需要有个有些身份的人来说。
李兰嫣入葬这日阴天,司天鉴算出来的好日子,国寺钟声响过,盖棺出宫,前一夜陌叶已经偷换了尸体。
棺椁经过朱雀大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跪拜,江宁乃是奉旨陪灵,故而穿着丧服走在其中,身边跟着陌叶。李行义亲自送这一程,骑马跟着,宫里有个哭到昏厥的孙皇后,京郊有个不吃不喝跪经的沈时和,不能说没有人惦着她,至少比沈时和的前世要好很多。
而这些事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皇陵建在小山之上,“小山”为山名,并非山之矮小,此处地势高,环境优美,是李简早些年为自己择的陵寝,李兰嫣只能占据一小隅。
而这些都与这座京城没什么关系,李兰嫣的故事似乎到这里就停住了,就连坊间也渐渐没了这位公主的名字,她就像李行义所期盼的那样,平平淡淡地来了一遭,又不明不白地离去。
江识站在冰窖里看着被冰封住的李兰嫣的尸体,他眼中的李兰嫣宠冠天下,没有佟荣之也没有晋王爷,她就是那个受天下男儿所敬仰的公主殿下,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但现在这个却整日悲戚戚,除了公主的名号与公主的装扮,没有半分“李兰嫣”的样子。
她甚至还未及笄。
“抬出来吧。”江识吩咐之后从冰窖里出来,外面的院子里已经架起来的柴堆。
浓烟与火焰往高处乱飞,江识没回头,走的很干脆。
赵管家来江府时江宁已经回来了,晚夜,江识在江宁屋里陪着,那个所谓的风水先生在院里做法事。
江识让赵管家等了许久,反正这场法事做多久都是他说了算。
“赵管家,稀客。”
赵管家应承道:“江大人安,江大人府上可真热闹。”
江识无奈状:“小妹身体有恙,刚做完法事。”
“别人家做法事都是请道士法师,江大人怎么会请一个风水先生来?”
江识才要说话,正好那风水先生从汀兰院的方向过来,不遗不漏听了个完全。
“这……”江识皱着眉头赶紧陪笑着上前安抚:“先生莫怪,先生莫怪。”
那风水先生也是个有脾性的,当即将拂尘一甩,念咒一样冲着赵管家说:“这位想必是同道中人,不如这法事你来做?”
赵管家惹了祸也忙着赔罪,那风水先生根本不理会:“这法事贫道做完了,至于成不成还请之后再看,告辞。”
说完酬谢也不要,走了。
江识追出去两步,回来后面色不悦,赵管家抿着嘴不敢说话。
江识负手背对赵管家站着,淡淡地说:“赵管家,今日江某无心会客,还请赵管家回去吧。”
说罢不等赵管家说什么,去了汀兰院。
赵管家灰头土脸地回了晋王府。
其实江识应该感谢赵管家,他还愁该让算命的和风水先生以一个什么契机从这座皇城消失才不会引起注意,求仙问道之人大多脾性古怪,赵管家此举给了理由。
江宁问的不错,换尸体一事轻而易举,尤其是一个没有恩宠,草草了事的公主的尸体更容易,毕竟皇宫对江识来说是时时都能去的地方,死人庄的本事他也从不怀疑。
但为何还要江宁装病呢?
江识给江宁的解释是一来想让心中有鬼之人感到害怕,二来是想让人们注意到不足为惧的江府,知道府中除了病恹恹的掌家老夫人和姨娘就只剩下一个黄毛丫头和一个书生。当然,也要让人们想起江府是中宫亲眷,两头相互拉扯,至少能保一保。
然而还有个原因江识没有告诉江宁,那就是魏沅。
江宁生病一事本来就是为佟荣之设下的,不管佟荣之那方派的人是谁,江识总能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的那人心中动摇,那日听到魏沅的名字他还不敢相信,毕竟魏沅的父亲魏辛是孙太傅这一头的人,但仅仅是走到街门那一段距离他也信了,因为他想到了江昀寒口中的行刺一事。
不是魏辛做了佟荣之的人,就是魏沅被佟荣之利用了。
可转念一想,一个孩子那就更简单了,尽管她经世再多,她也只是个孩子。
眼下的情形是沈时和的身世在这座皇城已经不是秘闻,几乎人人皆知,只差一个有威望的人出来给予肯定,这个人应当出自魏府,那日魏沅曾来和江宁说起过,不论出于何等缘由。
既然不是秘闻,那就放出来,人不在,这一秘闻也没什么用,左不过是被叫去问几句话,但谎称沈时和已死的是杜兴,杜兴死了就是死无对证,死无对证的事全推出去只说不知道便可。
今日赵管家来找他是为了兰馨公主之死,晋王想得到佟荣之的把柄,他却还未行动,李行义哪儿也等着他的消息,眼下他必须要去找一找冯度了。
叫上李行义一起。
“太子殿下~”冯度还未出来便已经猫着腰作着揖,出来后更是直接跪下行大礼。
李行义道:“免礼。”
冯度才爬起来:“江大人。”
江识:“冯大人。”
李行义道:“冯大人,本宫来此是有事要问你,公主薨逝,母后悲痛,公主丧葬之后本宫又想起另一位妹妹至今下落不明,于是奉皇后娘娘懿旨,与江大人一道来问问,可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说话间已经被引至堂上,冯度不敢坐,江识却不客气。
“回殿下,还不曾有什么消息,不过臣已经派人往京郊和其他州县去了,一定能找到公主的下落。”
江识听到这话面上如常,只是心里稍稍有些慌。
“公主失踪至今已好几日,你才着手往京郊?”李行义拍着桌子问。
冯度扑通一声跪下:“殿下息怒。”
李行义趁着冯度低头的工夫看了江识一眼,江识会意:“冯大人,下官家中还有妹妹病体缠身,本不欲来的,只是太子殿下说来看看,想着文王爷征战在外,下官该上点心,所以才一同前来,还晚冯大人勿怪。”
冯度拱拱手:“不敢不敢。”
江识接着说:“近来坊间多传闻,说晋王府这位公主是当年养在钟山别苑的公主,又说那位公主已经薨逝了,下官久居国子监,实在听不懂,也想来问问冯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度抬起半边脸幽怨地看了江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