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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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克福机场。
这座机场位于德国，吞吐量常年居于欧洲前三，此时已经是柏林时间的深夜十点，却依旧繁华熙攘，候机厅座无虚席。
机场香氛中的柠檬与小苍兰气味漂浮在空气中，广播里交替插播着德语与英文流登机播报。
姜柔荑在沙发上轻轻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后，她将手机解锁，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距离登机还要半小时，可她已经在候机厅打了不下三次盹儿了。
回国后，她后天早上还有一个商务广告需要拍摄，周末还得参加公会活动，只能选择这班最快的航线回国。
此次欧洲之行本来应该是轻松的风格——她收到了一家德国游戏工作室的邮件，邀请她到柏林参加体验活动，工作室全程包机包酒，她只需要留出一周的时间即可。
但是，最终姜柔荑却因为各种事项，将短短的一周时间挤得满满当当。
比如，前两天的英雄联盟世界赛。
这场观赛还真是一波三折。
作为全球最火的主机端竞技游戏，这场在德国举办的第二轮小组赛一开票就被当地的游戏迷一抢而空，谁又不想在场馆内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呐喊助威。
姜柔荑原本也安排了这一活动，她支持的队伍比赛时间刚好在她完成商务活动后的第二天。美美完成工作后去场馆内体验现场比赛氛围，光是想一想，就能将这段旅程的尽兴程度上升好几个星级。
然而，她没票。
别说大陆地区抢演唱会门票只需要三秒，现在海外抢一张VIP区的电竞观赛票也快要比肩NBA难度了。
她想过要不去二手市场高价收购一张，可就在即将打开海鲜网站时，她又犹豫了。
一切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想到这里，姜柔荑在心底纠结了一瞬，最终放下了手机。
既然没票，就证明没缘分吧。
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天意弄人这句话，有时候就是老天爷故意想看戏。
上周，她刚一落地法兰克福，德国游戏工作室的接待小哥，就贴心地为她准备好了看台票。
“Ms·姜，听说你喜欢Silence，刚好我们有ET的小组赛票，小小心意，欢迎来到柏林。”
姜柔荑：“……”
在她一声声的谢谢中，接待小哥在心中为他们工作室的热情好客、投其所好默默点了个赞。
于是，姜柔荑结束商务活动后，在热心肠德国大哥的护送下，到达了英雄联盟比赛场馆，期间她还拍了照片放到微博上，为这来之不易的演出票特意感谢对方。
然后，她就欣赏了一场单方面挨打的四场BO1（指一局定胜负的赛制），其中一场还是站在悬崖边上的加时赛。
挨打的正是那只中国俱乐部。
她的one pick打野选手沉韫，甚至还没能上场，搁休息室看了一整天的饮水机，就等来了俱乐部淘汰的消息。
两胜四负，在最后一场比赛输掉后，ET本赛季的征途已经画上了句号。
这种憋屈感，不仅让姜柔荑难受，也让国内的粉丝破防，当天光是骂他们的话题就在热搜上挂了好几个。
23:00。
柏林与北京时间相差七小时，此时的国内已经是凌晨四点。
姜柔荑却依旧能在微博上看见喷ET战队的话题。
竞技比赛不会因为没有肢体对抗就变得宽容，这类新兴产业的对抗与讨论不仅存在于比赛中，有时也活跃在赛场外。
ET本身就是老牌电竞豪门，作为本赛季LPL（英雄联盟大陆赛区）的一号种子，他们今年战胜了国内不少俱乐部才走到了柏林，本是夺冠的大热门，谁曾想就这么倒在了小组赛。
成王败寇，竞技比赛的魅力与残忍共生又相融。
【我马上回国啦！回去就就开播～】
姜柔荑在自己的微博粉丝群中打出这样一段字。
她同样也是这类新兴产业的一份子，作为游戏主播，她在这个数字世界中也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ID小手柔荑，国内最大直播平台云竞互动的当家主播，甚至可以称之为主机区一姐。
发出消息没有几秒钟，这个多达3000人的粉丝群就炸开了锅。
【期待地搓搓手！】
【想看姜姜播最新的塞尔达～】
【一路顺风哟手子姐！】
【羡慕在柏林偶遇姜姜的粉丝姐妹/哭】
哪怕这样被粉丝喜欢的日子已经习惯了几年，姜柔荑还是会忍不住嘴角上扬，非常宠粉地在群里回复。
【播！想看啥都播！等我回来给你们抽纪念品呀！】
机场广播此时正在播报她所乘坐航班的登机消息。
是时候准备登机了。
姜柔荑把手机锁屏，没有再看群内的讨论。
她拉着自己的银色行李箱汇入人群，顺着机场指示牌往指引方向走去。
A215、A216、A217……
就在她快要走到登机口时，下一秒，她在登机口见到了一个未曾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的人。
沉韫。
不仅是他，一群身着绿白相间的战队外套的小伙正热闹地站在登机口附近闲聊。
原来整个ET战队和她是同一个航班回国。
沉韫没有注意到姜柔荑，他并没有穿队服，戴着黑口罩笔挺地站在队友们身边，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毛，一时间看不清表情。
姜柔荑愣在原地。
有多久没有见过沉韫了？
*
她在脑子里飞速算了算，从高二他突然的退学，到如今已经差不多七年。
这七年发生了太多，她已经从当年自闭不爱说话的高中生，摇身一变成了如今能对着镜头侃大山的大主播。
而沉韫似乎还是当初那样的少年模样。
她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沉韫时，他们刚刚在教室阳台确认了恋爱关系，某种程度上，沉韫算是她的初恋男友。
只有三天的那种。
短到她都不记得，他们是不是真的确认关系了？还是这一切都是她无从对证的误会？
当年，她与沉韫暧昧地在教室阳台实现了人生的第一次约会。约会活动相当幼稚，两人肩并肩依偎着坐在墙角，通关了一部短篇横版过关游戏。
就在当天夜晚，沉韫还骑车送她回了家，路上还塞给她一支看起来像阿尔卑斯糖果的唇彩。
相当纯爱。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拥有一段暗恋成真的十七岁初恋剧情时，隔了一个周末的周一，沉韫父母就替他请了一周的事假。
紧随着，就是一个月后的退学申请。
七年过去，不再是十七岁女高中生的姜柔荑这才明白，那个堪比完美的周五，是沉韫无声的告别——他收到了LKG电子竞技俱乐部的青训邀请。
*
姜柔荑安静地排在ET战队的后方，脑海里却一点儿也不平静。
她最后一天的旅途算不上轻松，又是商务采访又是大采购，现在头发又乱妆也不够精致，状态和平时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在心中向上帝佛祖婆罗门挨着祈祷，这个时候也不顾不上功利不功利了，有用就行！
她默念：希望沉韫他们不要和自己连号坐在一起——毕竟是12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她可不想自己以这样疲惫的态度遇见初恋。
机场的广播还在继续。
姜柔荑从包里拿出耳机，神色自若地将其放进双耳，低着头装作玩手机，实际上却悄悄用余光瞥向沉韫的方位。
她没有做好准备与沉韫打招呼，想必此时的他也没有心情与自己寒暄。
姜柔荑盯着压在手机下的登机牌发呆，思绪已然飘远。
沉韫啊，输了比赛和没能上场，哪个你会难受一些？
还没有拿到冠军的你，今年或许会退役吗？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沉韫和队友就已经率先登机，姜柔荑全程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沉韫最后回头的那一瞬间。
“Welcome Aboard！Business class or economy?”
欧美乘务员灿烂地对着姜柔荑一笑，接过了她的登机牌。
“Business，Thanks.”
她腰背不好，经济舱的座位实在是让她难以支撑完全程。
步入商务舱，姜柔荑首先见到的便是一抹绿白相间的色彩，果然在不远处正坐着一群ET战队的成员。
姜柔荑顿时有些紧张，不会吧？造化也不能这么弄人吧？
“Need help?”
金发空乘挂着标准的露齿微笑，温柔地看向姜柔荑。
航班商务舱不算大，空乘这一声落下，ET战队后排几人纷纷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姜柔荑。
姜柔荑不敢与ET战队视线相接，连忙回了句“I'm OK，thanks”，侧身在过道中穿行，在末排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幸好，幸好。刚才的功利祷告起了作用，他们与她不是连号。
ET战队的成员本就只是随便一瞥。
他们脸上完全看不出输比赛的愁容，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支队伍注定了要重组。
尽管他们这群老人回去后就得宣布退役——俱乐部肯定是不会再续约了，其他战队也不会花大价钱买这样一群没有培养价值的选手来吃空饷。
但如今直播兴起，他们至少都能混上一份保底的主播合同：更加轻松，报酬也还算可观。
反正吃饭也不成问题，那也就没什么好操心的。
飞行平稳后，姜柔荑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座椅上，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望着斜方向沉韫的座位处发呆。
这么多年，她想象过许多次与沉韫重逢的画面。
等到真的再见时，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连走上前相认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她该说些什么？
她又能说些什么？
嘿，沉韫吗！好巧！还记得你高中那个谈了两天就被你默默甩掉的女朋友姜柔荑吗？你小子说一句再见会死是吗？
想到这里，姜柔荑不免握紧了拳头。
不过很快，她就叹了一口气。
她从来没有怪罪过沉韫。那是一个改变他人生的机遇，他们这种暧昧的青春期感情与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困意还是袭上了姜柔荑的大脑，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
另一边，ET战队倒是没有几个人睡觉。
他们都清楚，回国后俱乐部重组，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以ET队员的身份活动，落地后就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们有的四仰八叉地窝在公务舱座位中玩着游戏，有的正默默盘算着哪家平台能给出自己最高的个人签约费。
其中一人忽然神秘地戳了戳沉韫的袖子，压低声音说：“沉哥，你看，后边儿靠窗那美女是不是小手柔荑？”
沉韫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摘下自己的耳机，顺着队友拼命暗示的眼神回头，看见了已经熟睡的姜柔荑。
队友见他没有反应，又热心解释：“就是很火的那个，云竞一姐啊！之前她不是还和官方赛事有过合作吗？拍过YJG宣传片的那个！”
“知道。”
沉韫当然知道，刚才他不经意回头时，就瞥见了正在队列中玩手机的姜柔荑。
“诶，她也是江城人，和你一个地方的，熟吗？”
黑眸敛了一瞬，他冷漠地回答：“不熟。”
“我还想加她微信呢，听说她在云竞很有话语权，说不定能帮忙牵个线呢……你说我找她，她能答应我吗？”
沉韫没出声，用眼神述说了一切。
“也是，和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听说她大学在加州念的书，和我这种为了钱来打比赛的穷娃不是一路人。”
沉韫别过头，喉结一动，这句话多年前也曾有人和他说过。
然而，队友不仅没看出他不想再聊下去的态度，还拉着他继续唠嗑。
“我听说她的续约费可高了，每年光是独家合同就起码是这个数”，他比划着手：“直播这两年是真的赚钱，我回去也准备签约云竞，比赛我是真打不动了啊，钱也挣不到多少，压力还大……沉哥，你说你打那么多年是怎么撑过来的？”
“困了，回去再说。”
沉韫摆了摆手，不想继续与他废话。
他看向舷窗，玻璃涂层光洁如新，他原以为能透过折射的光影再看一眼，却只能望见一望无际的云层。
怎么撑过来的？
就这么撑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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