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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种田锄地,肥料先行。老话说的,只要能壮苗长苗,甭管什么粪肥都是农民怀里的金疙瘩。旧社会走来的林老太,对土地的感情可谓是百感交集,看着松弛肥沃的黑土,稀罕得心疼。

      农家肥,牛栏粪,垃圾肥,土杂肥,矿粪,塘粪,鸟禽粪…...但凡腿脚能动,膀子听使唤,不知道往篓子里捡进去多少。

      解放以前,家里的长工还挑着胆子到城里替住户免费掏粪池子,换回来种地的粪。合作社的时候,得劲的小伙来她家挑粪,到了年底算工分的时候,还能得到不少肥料票,她攒着和别人换肉票,每个月能吃上一顿肉。

      孙女孝顺懂事,带她到这里享福,她也不能吃闲饭,孙女一走,便拎着粪篓子出了门。老胳膊老腿的,也走不了多远,溜达来溜达去,绕着江家小院房前屋后好几个来回,也拾到一些,不算白忙活了一场。

      又溜达了一圈,靠近池塘那家的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老头子,她眼神清亮,耳朵也不背,老头子走路打颤,年纪和她差不多,精神头比不过她,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坡了,出来晒月亮?

      林老太看了两眼,拎起来粪篓子,原来是个病老汉,估计抢粪也够呛,便乐呵呵同他打招呼,老汉耳背,眼睛也不好使,只啊啊地冲她摆手,拐杖也拿不起来,可怜的---

      林老太逛够了,准备回去。鞋底刚迈上东屋的院坝,背后过来一个人,一把抢过去她的篓子,林老太慌了,气得打颤,“哪个乌龟儿子敢抢我的粪?”

      林老太不惧怕谁,到了岛民的地盘,也是一个理儿,不分青红皂白来抢她东西,骂人还是轻的。

      林老太晃晃悠悠转过来,对面站着一位媳妇,花额高,脸颊没肉,一看就是平常刻薄儿媳妇的孬婆子,她捡她的粪,碍着这个婆子什么事?

      “谁让你捡的?都走不动道的人,不老实在家呆着,瞎溜达什么?”孬婆子系着化肥袋子做的围裙,一只手还拿着盐巴罐罐,黑着脸蛋,嫌弃地睨着林老太。

      她也就关在厨房熬了一会儿猪油渣,茅厕后边的牛粪就都被这个小脚老太婆拾掇走了,她记得堂屋门从外边锁住的,也得亏她警醒,江家老太爷没直接跑进厨房,毕竟被撞见拿东西,脸面过不去。

      昨晚她熬了香喷喷的油泼辣子,带回家去大的小的都爱吃,玉米面馍馍从中间切开,铺进去一层油辣椒,再蒸一笼屉海虹海螺和小杂鱼,搁这会儿还口齿留香,馋的流口水。

      乖孙儿闹着吃油渣,江家老太爷的儿子就寄钱回来了,挑最厚最白的板油,炼出来给俺孙子带回去,那还不高兴坏了。

      好不好的,被这个偷粪的撞破好事,一罐子滚烫的热油差点浇到光脚背,抢她的粪咋了?她家也种地,缺肥料不行啊?

      林老太闻了闻对面飘过来的猪油味道,眯起眼睛,不像是那家的儿媳妇或者老伴,这要搁凤凰沟,敢这么待家里老汉的,脸皮早就被乡里乡亲揭了几层。

      “大妹子,这是哪儿的话,老太婆捡了这一篓子粪,要不你凑近闻闻,看哪一块像你屙的?要不说你能干,一边炼猪油,一边还往茅坑插鼻子,香的臭的可不就闻不出来了嘛。”

      “你个死老太婆,哪块旮沓蹦出来的老货,嘴巴比茅坑还臭----”

      支点四点半下班,宋鸽加了半个小时班,就和柳小渔离开单位,小同事的家离江家小院不远,她搭柳小渔的小三轮回来的,小同事拐了个弯先带她回来。

      下了车直奔西屋,半路买了两斤点心,林奶奶喜欢绿豆沙的,热乎乎刚出锅,她吃了一块,又糯又甜,老人肯定喜欢。

      两行竹子沙沙响,宋鸽走到院坝边的菜地,惊了一大跳,林老太怎么躺在地上,一截木头似的,动也不动。旁边围了一堆人,看着地上的老人指指戳戳。

      生产队五点散工,江家小院后面住着好几户,平时大家都关起门来过日子,公社的八卦都搁炕桌上面消化了,今天赶巧了,刚散工就撞见这个热闹,给江家老太爷做饭洗衣倒.尿的他们认识,地上这位老大娘眼生。

      三步并做两步,宋鸽扶起来林奶奶,苍耳、鬼针草沾了老人满身,宋鸽蹲下来一颗颗往下摘,旁边两个老婶子看不过眼,过来帮宋鸽的忙。

      全部拾掇干净,宋鸽这才抬头看对面的人,婆子穿着蓝花大腿裤,白色老布大褂,背后看腰肥身壮,这一膀子下去,林老太可不就趟地上起不来了吗?

      两个老婶子搀住林桂芳,老人摸了一把脸上的泥巴,指着对面,“鸽丫头,我们还是进屋吧,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何况我们还是耕泥巴的小蛐蟮,惹不起,我们躲得起。”

      林奶奶为宋鸽考虑,初来乍到搞好邻里关系以后好在岛上走动,宋鸽只知道一句话:人善被人欺,乡下人欺生,像她这样带着老人生活的外来户,一味的忍让只会更让人瞧不起,坐在头上欺负。

      大婶大娘议论纷纷,原来对面这位,抢走了林奶奶好不容易拾了一下午的粪,宋鸽走过去,不和她废话,拽过来婆子的胳膊,拿走林奶奶的篓子。

      婆子被扯了一个倒仰,转过来破口大骂,“瞎了眼的,还来抢我的粪,没看见我正给江老太爷喂饭吗?”

      吧嗒----
      田晓柔手里的搪瓷碗,连带筷子一起掉在了地上。

      宋鸽眯了眯眼神,她道是谁,原来是那位惯常打秋风的小姨,半个月不见,养得白白胖胖,脸蛋红润润的,最近伙食看来不错?

      田晓柔没摸清楚状况,江家老太爷没吃饱饭,呀呀地拉扯她膀子,大家看笑话似的盯着她,更没好话对宋鸽讲,“你怎么来了?不搁家里给男人和孩子烧饭---”

      田晓柔仗着自己地盘,阴阳怪气,谢家提亲那天,她拿到媒人礼一刻也没耽搁就回到岛上。离开国营饭店的时候,她听到几个服务员聚在一起唠嗑,莫不是宋鸽真的被人糟蹋了身子?向海巷待不下去跑这儿来了?

      田晓柔哼了哼,天大地大,不往别的地方跑,跑来鸿岛,故意和她过不去吗?莫不是田家那边……

      就算是又怎么样?一个没了清白的姑娘,就是天王老子护着,也照样被人瞧不上。

      半天没吭声?被她说中了吧,识相的别堵着路,家里两个乖孙子等着她的油渣呢。

      江婶散工回到家门,弄明白了内容,拉宋鸽到旁边说话:“你奶身上没事吧?我家闺女炖了蹄筋汤,咱先进屋吃饭---”

      宋鸽见江婶欲言又止,站着没动。旁边的老大娘小声给宋鸽透露,“渔霸的老娘,俺们一般不和她搭腔。”

      宋鸽呵呵,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几天没见,打秋风的可怜虫光速涨了身价,怪不得口气这么硬。

      江婶见宋鸽誓要替林奶奶讨回来公道,便也不劝了,“江家老太爷两个儿子,一个没了,小儿子去了南方,做了城里人的上门汉子,每个月寄钱回来,田晓柔揽了这个便宜,照顾吃喝拉撒。”

      宋鸽笑了笑,怪不得,瞧她吃得肚儿圆,原来靠剥削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就不怕咽进肚子的东西烂了肠胃?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给海岛盖过章还是怎么的?要不要我给大伙唠一唠你在市里面的光辉事迹,看到底做跑断腿、磨破嘴皮的媒婆能来快钱,还是照顾老人,顺道扣点吃喝零用,拿这昧心钱赚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老太爷给她照顾成什么样?江家小院,包括后面的李家院子,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江老太子的独苗给别人当了儿子,搁文明开化程度高的大城市,日子都不好过,遑论这个小海岛。

      之所以没人敢当面揭露,没有第二个原因。宋鸽回来的路上,已经大概理清楚了鸿岛盘根错节的关系人情。

      岛外广大农村现下搞包产到户,农民生产积极性高涨,也都搞得有声有色,家家户户比以往收更多的粮食,肉蛋奶也都能吃上,家里有富余的,还可以拿到市场上售卖。

      按理说,包产到户的风潮要不了这么久还没刮到海岛。最本质的问题还是出在鸿岛的特殊性。据从柳小渔那里了解到的,桃花溪公社一个月前就做了包产到户的动员,除了仅有的两个生产队而外,大多数的岛民都反对包产到户。

      用柳小渔的话说,包产到户对农民是香饽饽,对渔民就是鸡肋。宋鸽当时琢磨了一会儿,没吭声,鸡肋还能啃到肉,光杆子骨头还差不多。

      渔民也分很多种,有田有地的渔民,岛上人称‘大户’ ,家里有田地但没本事造船的,叫‘富户’,没田没地,光有小帆船的,叫‘贫苦出身’。光这一点,包产到户就搞不下去。

      过去渔业资源丰富,渔民统一出海捕鱼,靠给大集体干活赚工分生活。前两年国家制定了完善的渔业法规条款,禁渔期大家只能给公社干活,岛上的地锄了又锄,看着茫茫大海犯愁。

      有消息从公社传出来,秋收过后,包产到户就是死命令,不管家里有地没地,渔民还是农民,土地划到户,大家各搞各的,谁搞不好到时候就等着大家看笑话。

      以前羡慕渔民的,现下都心里犯嘀咕,那羡慕谁?当然是羡慕有能力搞到大船的渔民,田晓柔的大儿---田打海,就属于有能力搞到大船的。

      有了大船,能过银湾,到远海捕鱼,还不赚得盆满钵满?至于大船怎么来的,岛上哪个不知道?宋鸽替其他岛民默了默。

      葛成功可以有事,田晓柔的好大儿为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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