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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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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别扭归闹别扭,午休时间一到,姜满棠乖觉的去叫展鹤一起吃饭,结果他已经跟祁宏先走了,桌上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课本,她买的那杯奶茶孤零零的待在窗台上,连包装袋都没拆开。
姜满棠心口发胀发酸,继而又窜起一股邪火。
她径直走过去,准备把奶茶丢掉,指尖却隔着袋子感受到滚烫。
蓦地一怔愣。
——咦?
一上午过去了,怎么还是热的?
“棠棠。”聂景佳叫她。
姜满棠立即回神:“哎。”
聂景佳从桌上拿起一本笔记递给她,封皮上贴着便利贴,字体龙飞凤舞,一看就出自展鹤:【篮球队开会,结束后跟他们去校外吃。笔记和奶茶都是给你的,记得拿走】
姜满棠后知后觉发现,奶茶不是早上那杯,是最近刚出的季节限定款。
还有这本厚厚的笔记……
姜满棠脑袋翁然一声,登时变得一片空白,像是一具生锈老化失去反应能力的机器人。良久,她眼珠小幅度地转动一圈,总算找回些许神智,讷道:“佳佳。”
聂景佳同样震惊:“啊?”
“展鹤什么意思?”
姜满棠傻了:“他突然变得这么体贴,实在让我很惶恐呐。”
沉默几秒,聂景佳一脸严肃地看向她,再次问:“你摸着良心说,真没欠展鹤钱?”
“……”
“如果没有,那他应该是被不干不净的东西夺舍了。”
“……”
姜满棠眼前浮现出展鹤拽上天的表情,再掂量一下手里沉甸甸的奶茶和笔记本,感觉他这种反常行为用科学道理根本解释不通。她倒吸一口冷气,搓了搓胳膊上鸡皮疙瘩,附和:“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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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里还夹着一张空白试卷,是展鹤根据她的薄弱点整理出的专项训练,姜满棠晚上回到家翻看笔记时抖落出来,洗漱完便开始做,结果写了没一半就被难倒了,把笔一丢,整个人蔫头耷脑地趴在桌上捣鼓手机。
天之饺子正巧发来消息,关心她的近况。
姜满棠把做了一半的试卷拍照,发送:【正在经受磨难】
天之饺子大概是笑了一阵才回复:【有那么难?】
姜满棠:【……】
姜满棠无力吐槽:【你们学霸讲话都一个样儿】
天之饺子:【?】
顿了一顿,对面反应过来:【哦,又跟你的小竹马吵架了】
姜满棠严肃纠正:【不是我的】
天之饺子发来一张搞怪表情包,接着把话题拉回正轨:【做不完就先放一放,学习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姜满棠不是不懂道理,但展鹤辛辛苦苦整理出知识点和考题,她不想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展鹤……
展鹤。
姜满棠在心底反复咂摸这个名字,托腮,长叹一声:不知道他今天哪根筋没搭上,一会儿对她坏,一会儿又对她好,弄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手机叮铃一声响。
天之饺子感慨:【你学校的服务挺不错,连试卷都是手写版】
姜满棠坦诚相告:【不是学校,是他整理的,还有一本笔记】
他?哪个他?
答案显而易见。
天之饺子罕见沉默良久,聊天框上方的输入中消失又出现,反复几次,不知道在犹豫什么,直到姜满棠主动扣个问号过去,她才发问:【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气氛陡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姜满棠眼底泛起浓浓的惊悚,对天之饺子的说法感到匪夷所思,果断否认:【我宁愿相信明天地球要爆炸】
天之饺子不认同,把疑问轻飘飘地抛回给她:【那他一个理科生整天抱着地理习题研究,不怕麻烦的给你弄笔记是为什么?还有之前,你被朋友背刺,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在意你,干嘛上赶着帮你解决?】
姜满棠先是心脏过电般刺痛一下,很快便从这股奇异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她忍不住扶额叹息,不是自己不往那方面想,而是她与展鹤之间绝不可能产生越线的感情。
他们一起长大,也算陪伴彼此度过许多个春夏秋冬,漫长岁月里双方但凡有一丝丝不对劲的念头,关系都不会弄成现在这样,见面就吵,嘴跟淬毒一样。
外人常常被表象误导,以为他们走得近自然而然就会心动,可姜满棠心里门清儿,跟展鹤互相喜欢这件事发生的几率为零,这种毫无根据的揣测听起来比世界末日下一秒降临更离谱。
展鹤和姜满棠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人,一个像是北山寒冷的雪,另一个像是天上炽热的太阳,注定永远找不到和谐相处的方式。
以往那些掰着手指头就能数清楚的温情时刻不过因为大家都是体面人,况且小摩擦又称不上深仇大恨,没必要弄得老死不相往来。
该友善的时候就保持友善,必要时也不吝啬释放温和信号。
展鹤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嗯。
把自己说服之后,姜满棠理直气壮地回复:【跟喜欢没关系,他一直都这样儿,刀子嘴豆腐心。面相瞧着冷,其实是个热心肠。估计是我的地理成绩实在太差,他看不下去了,发善心帮一帮他的发小,这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天之饺子无言以对,默念一句,真服了她的脑回路。
姜满棠继续自说自话:【你倒是提醒我了】
天之饺子:【?】
姜满棠推开椅子,边往卧室外走边发语音:“他费时费力的帮我,我应该好好感谢他的。今晚跟我妈一起做了小熊饼干,味道还不错,打包一份儿,明天课间给他送去。”
“……”
另一端,卧室内没开灯也没开空调,正对着卧室门的窗户开了半扇,展鹤坐在书桌前,悄无声息的,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幽暗光线落在他脸上,眼梢耷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冷。
梅柠推开门,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凉风,紧接着被他吓一激灵:“怎么不开灯。”
展鹤睫毛簌簌抖了抖,逐渐从那个密不透风的冰冷壳子里回神。
他起身关窗,接过梅柠手中的果盘,拧开台灯。
昏黄的光洒落,照亮书桌这一片区域,梅柠瞥见他还亮着的手机,对话框另一头是个可可爱爱的头像,很明显是个女生。
没等她看清备注,展鹤飞快息屏,佯装无事:“我去市里参加演讲比赛的时候见到小叔叔了,听他说,我爸把他调到这边的分公司工作,卡全冻结了,他现在月入三千,除去基本的生活开支,还要承担房租,过得非常拮据……等小叔叔这周休息,我想请他到家里来坐坐。”
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一朝跌落凡尘,不习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梅柠爽快答应:“你小叔叔一直都很疼你,咱们多多关照他也是应该。”
“嗯。”
“你爸不是个心硬的人,做这个决定多半是因为看不惯他整天在家混吃等死,故意借这个机会磨练他。等熬过这阵子,肯定会叫他回家。”
展鹤颔首,拿签子插起哈密瓜喂给梅柠,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儿,含糊不清地问:“这次出差,你和我爸见面没?”
“见了,家里人都特别惦记你,尤其是老爷子。”
梅柠想到某件事,无可奈何地摇头轻笑:“我说你要专心准备高考,暂时没办法回扶江市陪他,他就为这事儿大闹了一场,待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把保姆吓坏了。”
常言道:老小孩,老小孩,年纪越大越不讲理。
诚不欺人。
展锐达年轻时脾气硬,手腕更硬,是个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没成想人到老年,竟然会因为见不到长孙就耍小性子闹绝食。展鹤小时候在展锐达身边养过一阵子,祖孙俩感情深厚,他一听有些不忍心,想也没想便道:“等高考结束,我去陪爷爷住。”
梅柠收了笑,眼神闪烁:“偶尔给老人家打个视频,陪他聊聊天就够了。”
展鹤拿起的叉子又慢慢放下:“不方便?”
梅柠没搭腔,兀自沉默着。
展鹤又问:“爷爷现在住姑姑家?”
梅柠:“没,在你爸的别墅里。”
展鹤不解:“那儿又不是没我的房间,有什么不方便的。”
老爷子以往住在私人别墅里由保姆照料,前年他生过一场大病,身子骨没从前那么硬朗了,大女儿便将他接来身边伺候。她家里有一双儿女,年龄都不大,爷爷嫌弃小孩子吵闹,没待两天就非要搬回别墅,后来展咏志好说歹说,总算把他劝到了自己那儿住。
展咏志离婚后一直过着独居生活。他平时工作忙碌,不常在家,老爷子落得个清净,和保姆两个人过得蛮舒心,也就不再吵吵着回去了。
但是——
梅柠瞟一眼展鹤,突然不知道该从何时说起。
斟酌一两秒,她尽量用最精炼的语句表达完整自己的意思:“你爸的未婚妻已经搬进别墅了,她肚子里有宝宝,月份还不大,所以你爸想趁她还没显怀,赶紧把婚礼办完。你这时候住过去,不合适。”
话音一落,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一两秒后,展鹤面无表情地嗯声。
“那就不去了。”
梅柠看他的反应,心里隐隐作痛,很不是滋味。
她养大的孩子她最了解。
展鹤看着面冷,其实最重感情。
梅柠拍了拍他肩膀,安抚:“你爸跟我保证过,展家永远有你一席之地,不会因为小宝宝的出现就怠慢你……你想回去陪爷爷就回吧,妈妈不干涉你的决定。你,也别因为你爸再婚的事儿胡思乱想。”
“我知道,我没多想。”
展鹤卷起睫毛,神色悲喜不辨:“以后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别跟爸联系了,免得打扰他。”
梅柠眼皮一跳:“……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不容她多说,展鹤揣起手机,从衣架上随意扯过一件外套,强硬的中止话题:“我下楼买些东西,很快回来。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
小镇上娱乐方式匮乏,天冷了,入夜后大家纷纷回家休息,路上鲜少见人影,店铺关门关的也早。展鹤拐进还亮着灯的超市,向门口正在盘点货物的夫妻问好。
见来的客人是展鹤,男人放下纸箱,拍掉掌心的灰尘,起身搭话:“这么晚还没休息?”
展鹤:“刚写完作业。”
“这年头的学生真是不容易。”
男人唏嘘一句,问:“买什么,叔叔帮你拿。”
展鹤:“牛奶。”
“得咧。”男人掀开帘子,让他进来等,屋里暖和。
入口处的柜台上放着一家人的合照,展鹤经过时瞥见,心神一晃,落寞感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男人很快取了牛奶回来,展鹤付完钱,掀开帘子离开。
街灯坏了一盏,有相当漫长的一段路没有光亮,展鹤戴上卫衣帽子,踏着黑暗往前走。
冷风很快吹凉了牛奶,连同他的体温也跟着逐渐下降,尽管如此,他步子还是放的很慢,拖拖沓沓的,想耗到梅柠休息了再回家。
展鹤暂时没整理好情绪,不知道该用什么状态面对梅柠。这些年,他抱着父母没断过联系就一定会复合的天真想法,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展咏志再婚的事情。
而且,他根本没权力对父母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梅柠和展咏志表面上十分尊重他的意愿,实则各有各的盘算,他始终游离在父母的计划之外,随时准备接受安排,亦如当年他们离婚,他也是最后一个知情者,直到现在,他仍不知道平时恩爱互敬的夫妻俩到底从哪一刻起产生了分离的念头。
他们只跟他强调,离婚的原因不是媒体报道的那样,某一方有了外遇或是某一方忍受不了豪门生活,而是商量之后双方一致认为该结束这段婚姻,是和平分手。
展咏志甚至慷慨的分给梅柠一大笔财产,每年都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国陪展鹤住一段时间,梅柠不避讳与展咏志见面,展咏志也很乐意为梅柠创业助一把力。大人之间的体面让展鹤一直被假象蒙蔽,其实他们当年说放下就放下了,行动干脆果决,只有他还留在一家三口美满幸福的回忆里走不出来。
展鹤揉了揉酸涩胀痛的眼睛,没来由的,完全凭借着本能冲动,脑袋里冒出一个任性的念头——他想见姜满棠。此时此刻,她应该陪着他才对。
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心灵感应这回事,下一秒,展鹤瞥见一抹熟悉的娇小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口。
穿堂风发出惊悚的声音,四周一片漆黑,气氛诡异到仿佛恐怖片高-潮来临的前奏,姜满棠下楼丢个垃圾,结果被吓得心惊胆战,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犄角旮旯里突然蹦出来。她拉高毛绒睡衣的帽子,挡住自己的视线,脚步迈的飞起,嘴里念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偏巧,怕什么来什么。一双泛着凉意的手猝然握住她的腕子,她立即炸毛,冲着地面上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鬼啊——”
尾音在小区上空环绕,经久不散。
展鹤同样被吓一大跳,扣着她的动作没松反而更紧,眉心轻蹙,口吻有些嫌弃:“一惊一乍。”
姜满棠掀开帽子一边,借着昏暗光线看清他,高高悬起的心顿时落回肚子里,抒出一口气。接着不爽吐槽:“你少瞎说八道,我胆子一直很大的好不好。”
估计是气不过,她一瘪嘴,硬气中还带着一点怂,小声嘀咕:“胆子再大也扛不住某个没良心的深更半夜溜出来专门吓唬人。”
展鹤听清了,轻嗤:“我没良心?你胆子大?”
此言一出,姜满棠就知道他要翻旧账了。
果不其然,展鹤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不达眼底,更显凉薄。
“六岁的时候,某人打翻老师的颜料盘不敢承认,害怕的躲起来哭,最后是我主动顶的锅。七岁的时候,某人恐高,不肯去挨着天台的热水房,最后是我给人做了一整年的‘接水小弟’。十二岁,升入初中的第一个学期,某人整天跟刚结识的朋友们混在一起,贪玩不认真学习,结果考前一周焦虑的吃不下睡不着,两天掉了七斤秤,最后是我熬了一天一夜整理出考点汇总逼着某人背下来,帮她拿了个还看得过去的成绩,不至于被老师和家长混合双打……”
姜满棠:“……”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竟然记得一清二楚,真不知道该说他幼稚还是太记仇。
“某人是谁,我不说。”
展鹤斜眼乜她,啧道:“只希望这些话能唤起她的一丝丝良知。”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肚子里能乘船,就别跟我计较了。”姜满棠被念叨的受不了了,率先低头认输,刀子似地冷风吹得脸颊生疼,她浑身发冷,抄起手回家。
走到中途,姜满棠发觉展鹤仍站在原地。
她回头看他,纳闷:“你还有事?”
“……”
对。他有事。
他现在心情非常差劲,需要她的陪伴。
展鹤静静看着她,幽深瞳仁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可惜姜满棠没接收到他的信号,在凌冽寒风中缩起脖子,双眼微眯,困倦地打着哈欠。
见状,展鹤眼皮低垂,掩盖住内心所有的波澜,不痛不痒丢下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