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林枫燃

2、谁

　　人总是习惯于看自己低于自己的事物，而对于高处往往忽略。

　　随着时间流逝，我越发觉得这确实是个普遍真理。

　　那个红衣女人似乎莫名其妙的激起了我执着的好奇心。从那天开始，闲着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靠着玻璃窥视那间阳台。狭小的阳台连着卧室，俯角却只能看到床边。我越发喜欢这为了采光明亮而设计的落地窗，总是怨念着这个度数不大不小的俯角，又得益于这个高度差从而未曾被发现。那个女人似乎生活的很规律，总会在傍晚左右出现，拉开薄纱窗帘，总是穿着丝绸之类质地有反光的袍子或者裙子，红色或者黑色，和她白净的皮肤和美丽的身体曲线非常合称。头发有时盘起有时披散，她或者倚在藤椅里，或者靠在卧室的床脚，读书或者喝茶（我猜想那是茶，更符合她给我的感觉）或者抱着电脑。我更喜欢她坐在阳台，那样我能看见她漂亮的侧面线条。我有时会很好奇她在看些什么，但却未曾真的想看得真切，或许我只是当她是我窗口的一个风景，玻璃屏幕里映出的人情剧。

　　“我是一只青鸟，远远的看着恋人的生活。”这样的想法偶尔在头脑中浮出，我转而开始嘲笑自己虚假的纯情。我连她的脸都未曾看得清楚明白，在这小区里进进出出的几百号人里面我都不能自信把她分辨，还恋人个什么。

　　我想看看她的样子。只是想在人群中分辨出哪一个就是那天穿着艳红色衣服的女人。我忽然这么想，于是在早晨上班和下午回家时候留意那栋楼里出入的人们。

　　她身材很好，高挑又有漂亮的线条。本能的觉得她很漂亮，打扮精致，衣着入时，举止优雅或许还有些诱人。这样一个年轻女人应该很容易辨认，而我却从来没能在出入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符合以上条件的人。有时候我质疑她难道不走出屋子，但我总会给自己更多的理由来否定。只要她是存在的，就必然会在邻居住着的进进出出中遇见。只是，我未曾见到。

　　终于有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我严重怀疑这个人并不是我闲时窥见的那个女人。因为，差异未免太大了……除了身高相似，年纪相仿，长发，女性这四点，我很难找到她与目标的其他共同点。

　　为了和红衣女人分开，我姑且称她为A女。A女每天和我差不多时间出门，经常还与我挤上同一班地铁，每天下班时间也是一般的办公室职员的时间，我几次在小区入口看见她。A女总是扎着一个有点乱的马尾，有时候戴一顶棕色的帽子；穿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外衣，严重苍老过时而且有时还有些臃肿，裹得像是个桶。她穿的总是平底运动鞋，走路像一阵风刮过。对，她还经常背一个棕色的双肩背书包，拉链上挂着一大堆日本卡通的卡片和玩偶，倒是有点像电视节目里出现的日本或者台湾御宅男。我曾经怀疑的看她的长相，不难看也完全没有惊艳的感觉：圆脸，不化妆，戴着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嘴唇干裂而苍白。这样的A女，我怎么也无法把她和红衣女人联系起来。

　　某个秋老虎闷热的晚上，我终于在附近的超市门口见到了红衣女——她虽然穿的不是红衣，但我认定一定是她——那个侧面的线条，我不会认错。她提了一个袋子，应该是出来买东西。长发盘起束在脑后，藕一般细长的脖颈挂着一条黑色皮绳和藏银的项链，她穿着黑色的吊带裙，手臂白净而圆润。裙子很短，隐约可以看见黑色丝袜的蕾丝边和吊袜带的扣子。她在我身边一闪而过，木头拖鞋敲打路面发出嗒嗒的声音，我看见她的侧脸，很美。我想要跟着追去，而她在周围人的纷纷侧目中消失在夜色的人群中。

　　红衣女是定然存在的，我在阳台外见到她了。但是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在阳台外见过那红衣女。然而这不可能是A女，因为两者根本不具备可比性。除非A女有一个魔法仙女，念了个咒语，她就一下子变美了，过了十二点魔法消失，她又变回来了。

　　神秘的女子，勾起我更大的好奇。执着的想要在人群中分辨出她，似乎不是为了惊艳，而是为了解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