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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就此沦陷 ...

  •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N大地处美国中西部,靠北,尽管大多数日子里仍是阳光灿烂,气温却已经很有些低了。学校里种有很多树,韩冰月所住的公寓楼就掩在树丛里,这些日子,每天开门出来,就是扑面一片缤纷满目的秋。

      这天下午,韩冰月没有课,睡了个长长的午觉起来,便趴在窗前,心猿意马地写作业。窗外是深远洁净的蓝天,柔白的百叶窗鼓着秋风蓬着一团暖融融的阳光,将太过强烈的光线细细滤得柔和,才放它们从缝里悄悄钻进来,弥漫了一屋。身体渐渐被橙黄的温暖层层裹紧,舒懒从心底里一点点展开,像一泓一圈圈漾开的柔滑的水。

      韩冰月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写一会儿作业,出一会儿神,时间被拖得很长。好不容易写到最后一题,竟然已是傍晚,而她就在这一题上遇到了瓶颈,需要查一本书才可以。
      可恨的是,她明知道哪本书上的什么地方会有她需要的东西,却偏偏出国的时候碍于行李限重没有带过来。好在她记得沈惟宁就有那本书,就给他打了电话。

      沈惟宁此刻还在办公室没有回家,说这就给她送过来。但韩冰月站在那里伸伸懒腰,舒服地跳了跳说:“我过去拿吧,一下午没出去,也该动弹动弹了。”

      于是她换上牛仔裤,套一件将及膝的长款毛衣,看看外面的天色,又加了一件短装牛仔外套。这样的装扮,把她衬得越发修长,并且看起来温暖又清爽。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随意挽了条长长的马尾,然后看着地上自己被拉得长长的影子,略显细弱的辫子晃啊晃的,有点顾影自怜的姣美。每次去系里,即便不能盛装打扮,她也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不然,万一会遇到沈晗呢?

      左右无事,韩冰月从从容容步态优美地走,由于总是沉浸在少女柔曼的心事里,而此刻情绪又很好,她的脸上便微微地含一抹浅笑。穿过一大片仍是芳草萋菲的草地,小路便又伸进了树丛里。头顶和周身林荫四合,红黄斑驳里掺杂了许多清清淡淡的绿,在阳光里轻轻浅浅地半透明着,而耳畔一直有叶子嘈嘈切切地在风中翩然飘落。
      物理系大楼已从彩色的树叶里缓缓转出来,韩冰月看见前方的小路上,正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他的脚步年轻而俊朗,炯炯的目光好像一对为了避开阳光而藏在树叶下面的星星,但白天出现的星光,是这样的洁净而柔暖。
      她恍恍惚惚地看得痴了,不知该不该、或者全然忘了,对他打个招呼。而他也看见了她,扬起一只手来冲她轻轻挥了挥。他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正在讲电话,所以不便与她寒暄,遂只是对她微笑。他俊美的笑容嵌在那么温情脉脉的一派炫彩琳琅里,映在她的眼中时,忽然就幻化作一片魅惑的绯红。

      他们就这么擦身而过,韩冰月恋恋地回头,长久地伫立在那里,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才慢慢地踱到路旁一张落满树叶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她甜蜜地呆坐了很久,满心满怀春江水涨的情愫,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她淹没,然后摄她魂魄而去。她觉得自己整个人湿漉漉的,有些沉重,又有些新鲜的喜气。或许是这颗心都溶化成了一滩水,散落满地再也收不回来。而她竟然也不想收回来。
      这颗心,给你,我不要了。

      这个傍晚过后,韩冰月好像变了个人。她越来越不爱说话,却又常常莫名其妙地独自发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何瑞芷再拉她去各种社交场合,她也不大爱去,总是要三请四催,才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无奈就范。
      而到了现场,她也总是淡淡地自己在那儿清高,有人找她说话,她就陪人家聊会儿,没人找她,她也并不会露出倍感无聊的落寞神情。
      她常常邀请叶安琪跟她一起去,但叶安琪一次也没去过。也是,他们文科院系的人好像就是很忙,每天有看不完的书,写不完的论文,以至于没有什么时间出来活动。叶安琪是韩冰月唯一认识的一个学文科的PhD,韩冰月认识的其他人根本就不认识她。

      直到冬天都快开始的时候,韩冰月才在一次派对上认识了另一个哲学系的人,这位是个男生,有点胖,却有一个很秀气的名字,叫郁陶然。他也不算N大哲学系的PhD,而是从国内过来交换一年的。韩冰月听他是哲学系的,便有了兴趣,难得地主动开口招呼人,而且还是一个男生。
      她问他:“那你一定认识叶安琪吧?”
      郁陶然一脸茫然:“叶安琪?没听说过啊。也是哲学系的吗?”

      韩冰月点头说是,郁陶然就有些窘,为自己解释道:“我才刚来没多久,的确没有认识很多人。她是做什么方向的?”
      韩冰月说:“科学哲学。你呢?”

      郁陶然松了口气:“难怪。我是做宗教哲学的,他们方向的人我还真没认识几个,而且还是因为一开始就好像没发现有中国人。你确定她是做那个方向吗?”
      韩冰月想了想说:“也许是因为她的名字直接写成Angel,所以你以为是美国人了。”

      郁陶然很开心韩冰月给了他这个台阶下,马上点头称是:“我估计也是这样子,等我明天去系里再好好看看吧。”

      虽然叶安琪从未接受过韩冰月的邀请,韩冰月也并不介意。本来她也有些独占的私心,尽管叶安琪是女朋友,她也不愿意让别人有跟她更要好的机会。
      而且,叶安琪常常挂在MSN上,韩冰月总可以跟她聊天。她在那天派对后对叶安琪说:“你们系来了一个中国交换学生,叫郁陶然,你还不认识他吧?”
      叶安琪说:“嗯,不认识呢。”

      有时候叶安琪会问她一些物理方面的问题。不一定是具体的题目,往往是开放的探讨,譬如有一天,叶安琪就问她,对于弦论是怎么看的。

      韩冰月说:“弦论那么多内容,你是学哲学的,我猜你问的主要是多维呀平行宇宙这些吧?我非常感兴趣,还想过将来要做这个方向呢,不过应该还是不会。”
      叶安琪追问:“为什么?是因为现在想做环境物理的方向以便有机会让沈晗做你老板吗?”

      韩冰月老老实实承认:“当然是一个原因,不过还有一个原因……”
      叶安琪追问:“什么原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它太高深了你怕自己应付不来噢!”

      韩冰月笑了笑,说:“安琪,我曾经觉得弦论是我知道的最有意思的理论,但是现在,一想起它,我心里就有一点恐惧和难过。”
      叶安琪不解:“为什么呢?”

      韩冰月说:“你想啊,在我们生存的时空之外,如果还可以同时存在着无数个其他时空,而我们却又无法到那些时空里去,那么,假如恰巧我的真爱根本就在另外一个时空呢?假如要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我和沈晗才有可能呢?我想起来就觉得悲伤得无法承受。如果不可能,就干脆彻彻底底一点可能性也不要有,否则,知道它在那里,却又无法触及,就像被悬在半空中一样,既无法死心,也不能甘心。”

      这句话发过去之后,叶安琪便没有回复。也是,这叫人家还说什么好呢?无非就是几句俗套的安慰吧,有用么?

      韩冰月有了一个新习惯,就是在系里的图书馆呆着。不是上自习,就是呆着,因为除了学习,她其他的事情也都在那里做。不想学习的时候,她网上购物看小说玩游戏或者聊msn,一直呆到晚上10点钟图书馆关门,才依依不舍地回公寓去。她愿意在系里面,虽然不知道沈晗是不是5点钟下班时间一到就回家,但这是与他最大可能近距离共处的方法了。

      有一天,应该是下午三点钟左右,有一个电话打到韩冰月的手机。她跑到走廊里去接电话,一边说一边踱着步,慢慢地就踱到了楼梯间。她一躬身靠在了楼梯扶手上。图书馆在最高一层,她低头往下看,便看见了沈晗正悠闲地从下一层楼一级一级往下走。
      她看着他,直到他转呀转呀不见了。她猜他是到地下餐厅去喝咖啡了。美国人都有一点下午茶的习惯,沈晗在美国这么多年了,恐怕也养成了吧?而且,工作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正是需要放松一下休息休息的当口。

      从此韩冰月就每天将近三点的时候守在楼梯间,甚至不一定要拿一本书以供消遣或充作道具,累了在这里空站着发会儿呆不也很对吗?何况美国是崇尚个人自由的地方,并不会有谁真的刨根问底地去追究一个人某时某刻在做些什么。
      她真的常常能守到沈晗慢悠悠下楼的身影——其实,主要是头顶,但那也让她很满足很高兴,每天上午都有期待,每天下午都有回忆,不需要情节的期待和回忆。

      她也曾想过,干嘛不干脆到地下餐厅去等着呢?或者还能很自然地跟他一起喝咖啡,喝咖啡时的话题,应该就可以不限于物理了吧?
      但她迈不开腿。韩冰月,你暗恋自己的教授,暗恋一个有妇之夫,已经够出格的啦,还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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