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们为我打起来了》顺匀

2、第 2 章

　　荒芜的宫院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恰如传说中掉下一根针也能听清的死寂。

　　少女的手乖乖地举在耳侧，眼睛亮晶晶地观察着陷入沉默的白衣人。好看的灰绿色眸子眨了眨，对一旁暗卫的凛然杀意一无所察。

　　她不但没有畏惧，相反，时间久了她的眉宇间染上了一丝…疑惑？

　　这个认知让顾一不解。

　　暗卫随了主子的姓氏，又取了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他的前半生都游走在不为人知的阴影中，替风光霁月的七皇子殿下处理着对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的刀上过战场，久而久之，这柄名刃也沾上了擦不去的硝烟气。不知从几年前起顾一便意识到他平日里不能轻易带着刀走动，常人远远看了都会怕。

　　他的刀亦斩杀过叛徒。无论是受不住名利诱惑，还是真的有无尽苦衷，他也许是天生冷情，从不在意那些泣诉。只是沉默地完成着主子的命令。

　　没有失手过。

　　可是面前的小姑娘让他微微愣神。少女没有哭着求饶，也没有软倒在他脚畔哑着声音落泪。她好像非常听话配合，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不是地上还在嗡鸣的匕首，他险些要以为这就是一个胆大任性的贵女。

　　可她在疑惑什么……

　　暗卫意识到了自己的犹豫，他因为这个女孩的神色而牵动了心神。这个认知的出现让他的眉眼更加凶厉了几分。可显然，他的主子没有再给他探寻的机会，而是直接点破了真相。

　　“你想不明白。”白衣人慢条斯理地开口，“现在你成了凶手，为什么我们不怕你。”

　　原来是这样！

　　顾一有些难以接受地看向少女凶手，对方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现在总该轮到你们怕了吧。这个荒诞的逻辑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暗卫都忍住不嘴角的抽搐。

　　……这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顾厌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方才做出惊人之举的小女孩。她的手从始至终都非常稳，眼神恬静没有变化。这不像是第一次动手杀人的慌乱，更不像是他那些好兄弟能有本事请来的人。

　　对上她依旧懵懂的表情，顾厌离突然笑了。

　　男人清润的嗓音笑得越来越肆意，好像找到了什么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他非常好心肠地解释道：“你杀了我想杀的人。”

　　“方才还要苦恼如何毁尸灭迹，眼下只需要把你交出去便可。”

　　男人的话通俗易懂，逻辑简单明了。他说完便将视线缓缓落在少女的脸颊…如果她是故意装疯卖傻，听到这些便浅显直白的威胁就会露出马脚。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干净漂亮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慌乱，只有某些可爱的恍然大悟。她认真地回答：“这样啊，那七殿下要说谢谢。”

　　江乔脑子里还是那套人间界婴幼儿礼貌守则的要求，被帮忙要说谢谢，做错事要说对不起。她听懂了男主碎片的意思，她正好帮了他一个忙，那么他得说谢谢才对。

　　至于什么毁尸灭迹和交出去不交出去……

　　脑回路清奇的神明自动忽略了听不懂的话。

　　少女倔强地抬眼，无声环顾四周，好像真的在等一个谢谢。顾一的眼角已经抽了不下十次了，他心里默默翻找着对于江湖上女子刺客的了解，也没听说谁家势力培养出一个年纪如此小，脑子如此……不好的新秀。

　　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听到这番话也微微一怔。只是他从始至终带着上位者的从容不迫，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手捻：“谁和你说…我是七殿下？”

　　暗卫这才如梦初醒般吓了一跳。主子带着面具，这青面獠牙的标志明明是云楼楼主的象征。这个古怪的女孩竟然随随便便道出了楼主从未有人得知的身份。

　　他目光一凛。

　　“御花园的朋友说的。”被无数长辈千叮咛万嘱咐要懂礼貌的神明有问有答。

　　她说的是土地爷。

　　可这话落在藏有秘密的人耳畔便是全然另一个意思。暗卫的神色已经僵硬到极点，上首温润如玉的男人轻轻挑眉，倒也不见慌乱。

　　皇宫里竟然有人知晓此事。

　　他拨弄手捻的骨节轻轻动了下，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含笑的模样：“时候不早了，不如让我的人送姑娘回去赴宴吧。”

　　顾厌离的眼神落在少女朴素的裙摆上，虽然花色平淡，可规格是觐见才能用到的等级。无论她是谁，为何知晓他的身份，又如何出现在此……都会慢慢有答案。

　　他目送着那个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好心情地弯了弯眉眼。

　　顾一办事利落，很快便重新归来。

　　他犹疑地抬头：“主子……”

　　地上的血人早已经僵硬，他们本来就差一点问出自此祁州遇袭的幕后主使，却没想到让这样一场闹剧打乱了所有的计划。那个女孩身上的秘密太多，主子竟然就这样放她离开！

　　高台上的人终于起身，他生的很高大，只是身上萦绕着草药的气息，生生将迫人的气势隐藏了起来。顾厌离一步步走下石阶，那把匕首上的猩红已经干涸。

　　他躬身，漂亮的手将它捡了起来。

　　男人的手很大，这样一把小巧的、原本属于少女的匕首在他手中好像是一个可笑的玩具。但是他似乎并不在意，将它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下。

　　某种清甜却馥郁的异香撞了过来，混着血的味道。

　　他经脉中时刻游走的暴戾能量好像得到了微弱的压制，另一种因子随着这个味道的出现被迅速激发，叫嚣着在血液中奔袭。他只能又一次安抚着骨子里被唤醒的野兽。

　　“真是讨人厌的小姑娘啊。”

　　他谓叹一声，脸上的表情让顾一立刻狠狠低下了头。

　　“属下看到她跟姜公公走了。”

　　…

　　御前总管找到这位乱跑的小祖宗的时候宫宴已经开始。林家三小姐迷路了太久，他陪着笑脸把人送了进去。

　　141带着救兵归来却只见到在快乐炫醪糟小圆子的宿主，它的心突然放下，却也忍不住开口询问：“乖宝，没事了吗？”

　　它进入这个世界的能量被不知名的存在剥夺了大半，失去了很多功能不说还经常网卡掉线。它觉得自己鸡肋，心怀愧疚，于是没有感情的电流音都委屈巴巴的。

　　神明干饭的动作一顿，扬起笑脸：“没事啦，七皇子的人把我送回来的。”

　　少女毫无防备的笑脸不知让宫宴多少暗处的人被迫失了神。

　　有人打量起那碗平平无奇的醪糟…忍不住尝了一口。它实在腻的发苦又毫无特点，只是让佳人开颜，不禁让人好奇它的味道。

　　这厢，江乔说的是实话，却让系统有点意外。它不知道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人就是它心心念念的男主碎片，只当是善良的天道之子碰巧路过出手救下了宿主。

　　“哦哦，也算因祸得福。”

　　它给江乔的任务很简单。

　　根据资料显示，这个身处澧朝的碎片有着非常凄苦的童年。然后像所有善良男主一样，各种被反派折磨欺凌，最终雄起成功夺权。是普普通通的点家逆袭流剧本。

　　141觉得自家乖宝这个孤女身份一定能激起男主的共情，她只需要全程跟着男主，最后想办法篡权就好了。有了这次救命的缘分，两个人也算认识。

　　江乔又抿了口汤圆，甜腻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少女没有过多地去解释，系统似乎完全无法听到关于她真实身份的内容，她后来也就懒得理会，只当是脑子里多了一个会说话的玩具。

　　一人一统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却莫名达成了共识。

　　穿着朴素白裙的小姑娘生了一张招惹是非的好容颜。酒过三巡，有蠢蠢欲动的人从暗处走出，将杯盏放在了她的桌上。

　　“初次见三小姐，却不知您这样好的容貌。”

　　紫衣青年眼下泛着青黑，酒色侵蚀了他勉强算是清秀的容貌。他这话可以说得上冒犯，可是周遭无人敢替林家这个小姑娘出头。只因这一副纵欲过度模样的青年是左相家的公子。

　　京城中但凡叫得出名姓的姑娘，都被他用这种名义揩了不少的油。

　　更何况……

　　有心看戏的人似笑非笑，林家的公子都没说什么。他们这群人好端端的帮一个私生女作甚？

　　他们偷偷瞥向林辰竟的方向。
　　少年在和友人对饮。

　　林家之所以是大族，不仅仅是因为权势、军功，更是因为林家的一位姑母如今是圣上身边的纯贵妃。方才宴席开始前林辰竟也是去拜见这位族亲。

　　少年被劝着多喝了几杯酒，余光却措不及防看见了宴席角落的场景。紫衣青年容色放肆，少女低头垂眉，似在隐忍避让。他心头突然没由来地生出一股烦躁。

　　他怎么会不知道左家的纨绔也在，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对方狎玩的心思。

　　但是偏偏……

　　他偏偏是因为心头的那一点对父亲说不出来的怨恨，所以放任少女一个人在御花园，又一个人坐在宫宴的角落。

　　林家的态度当然会影响这些拜高踩低的人。

　　少女那样祸水的脸如果失去了庇护，就会沦为任人攀折的娇花，被锁紧深宅大院承受一切。这些他不是早就知道吗？

　　友人注意到了少年的迟疑，还有眉宇间的戾气，漫不经心地安慰：“林家真正的女儿只有你两个妹妹。”

　　林辰竟一瞬间收回了视线，干脆地饮下一壶烈酒。少年的喉结微微滚动，水珠顺势滑落进了衣领。是啊，江乔的存在是父亲背叛母亲的证据。她比辰晚只小了一岁。

　　他捏紧了手中的酒杯，但为什么，心里如此不舒服。

　　他似乎喝的有点多，想起左家那个畜生的名声，又恍惚瞧见方才在马车上少女信任的眼神和依赖的笑容。

　　“哥哥，你真好。”

　　他一瞬间站了起来，面对惊愕阻拦的友人，他低声道：“再怎么说，都是父亲的错。”

　　少年内心挣扎许久，有了答案。

　　就在此刻，却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那个角落，温柔但强势地抽走了江乔手中的酒杯。身旁的人先是惊呼，然后立刻跪地行礼。

　　让众人惊讶的并非是他俊逸的容貌，而是他的身份。

　　“七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