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魔子大人》一己之愿

4、未成熟的魔种

　　旅馆用餐的包间里，宫夏和怀特在专心吃饭，景泉端着一杯配酒浅酌，偶尔捡几口菜来吃。他在去见魔子之前刚吃过饭，现在不过是陪着两个小孩，顺便观察他们罢了。

　　出于身份行踪保密的需要，景泉带两人来的这家店虽然位置比较偏僻，但算是低调奢华的类型，无论是装潢、餐点还是服务都很到位，私密性也好。

　　刚刚洗完澡换过衣服的怀特坐在质感细腻的天鹅绒椅子上明显有些局促，每次侍者态度恭敬地上餐时，男孩都表现得如坐针毡。与他形成强烈对比的就是宫夏，少年从头到尾都只专注于吃饭这一件事，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周围。

　　虽然身体饿狠了，但宫夏依旧谨记先喝一点开胃汤，主菜细嚼慢咽的养胃原则，这是好友反复叮嘱过他的。因为年纪还小，所有的配酒宫夏都没有动，但饭后甜点他很喜欢。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魔子的生活条件应该相当优越。一直在暗中关注宫夏的景泉咽下最后一口酒液，做出这样的结论。

　　直到宫夏开始喝果汁，而这顿饭所有的餐点都已经上完，不会再有侍者进来打扰，景泉才开口，“还是打算去找那个什么幕后主使吗？”

　　宫夏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的啊，任务他都已经接了。反正他现在是神子，在神域里横着走也没人管得了。

　　景泉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试图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掺和此事的任性魔子讲道理：“你才刚来，不够了解神域的情况，如果非要跟背后身份地位不俗的主使者对上，一定会惹出大麻烦来。”

　　宫夏咬着果汁的吸管，乖巧点头：“嗯嗯。”

　　见对方能听进去话，景泉松了口气，再接再厉：“而且你看，我们没有可靠的情报来源，也没有擅长案件调查的人。”

　　宫夏继续点头：“嗯嗯。”

　　景泉紧接着抛出了最终目的：“这件事情，让警卫部去查就好了，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坐在一边的怀特欲言又止，但因为被景泉恐吓过，还是不太敢当面反驳他。

　　景泉不是没注意到每次提起让警卫部，怀特都会表现出明显的抵触。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里面的猫腻。神域的警卫部隶属于执政厅，深受贵族元老院的影响。让警卫部去查一件很可能将某个大贵族牵涉其中的案子，对方大概率没这个意愿也没这个胆量。

　　“警卫部不行的话……”景泉提供了第二套方案，“让神殿去调查这件事情就好了。”贵族元老院也无法阻拦神殿的人。

　　宫夏：“嗯嗯，嗯？”可是……他和景泉，神子和神将，不就是神殿的人吗？

　　于是他继续点头，“嗯嗯，让神殿来查。”

　　宫夏并没有对景泉说出的话感到不耐烦，在游戏系统发布任务之后，肯定会有个NPC过来添油加醋地告诉玩家这件事情的难度，试图吓退玩家，这叫欲扬先抑，他懂，这都是常规流程。

　　重点还是NPC在走流程的时候提供给他们的背景信息。至少现在，之前对事件没什么认知的宫夏已经理解了大致情况，这都是景泉的功劳。于是宫夏眼含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引导NPC：“你还有别的情报要提供吗？一口气说完好了。”

　　景泉：“……”
　　他并不是在给魔子提供情报，是在认真劝他放弃，放弃！

　　“少爷，”景泉咬着牙道，“要去浮空岛上的天之城调查这件事情，可是需要身份凭证的，我们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宫夏：懂了，下一个任务地点——浮空岛天之城。

　　这不是跟景泉想要回家的目的地重合了吗，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但是一想到景泉这个引导NPC出场之后又是从人贩子手里解救自己，又是请自己吃饭，又是提供任务情报的辛劳，宫夏还是给了他一个笑容，安抚道：“你别怕，出了什么事情都算在我头上。”

　　景泉无奈扶额。身为神将，他难道是在害怕区区几个贵族吗？他担心的是事情越闹越大、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魔子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他和洛伊伪装潜伏的任务目标，并不是把刚刚诞生的魔子直接摁死在神域之中啊！

　　一场鸡同鸭讲的谈话，让景泉身心俱疲。这绝对比他在东线野战军里连续作战三天三夜的时候还要心累。

　　“罢了，”青年深深叹了口气，“反正暮鼓很快就要敲响了，这之后还在街上乱窜，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总之，今天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吧。”

　　景泉已经放弃用言语说服魔子放弃搅合这件事情。魔子初来乍到，年少无知，等明天亲眼见到神域的实际情况，他就会明白自己现在的想法有多天真了。

　　宫夏其实一点也不困，他在醒过来之前，整整睡了三天，现在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但是左瞧瞧爬了几天通风管道，已经困到小鸡啄米的怀特，右瞅瞅神情疲倦、一脸心累的景泉，宫夏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就休息一晚好了。

　　看景泉那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说不定之前在人贩子据点那里一招秒掉所有守卫的能力用起来消耗巨大、特别吃力呢？景泉之前表现得那么轻描淡写、游刃有余，一定都是因为性格倔强，在强撑而已。

　　宫夏自顾自地做出了解释，选择性忽视了对方吃饭的时候还很精神，跟他说完话后就失去灵魂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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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宫夏是在一阵悠远的钟声中醒来的。宫夏一醒，他隔壁床上只是闭目养神的景泉紧跟着睁开了眼睛。

　　景泉昨晚特意给怀特单开了一间房，将不确定因素排除出去。他自己则和魔子同住一间，是监视也是守卫。

　　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要是又因为什么意外情况再次弄丢魔子，简直能成为年度笑话。那位性情严苛、脸黑嘴毒的洛伊情报官，也绝对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三人各自起床洗漱，然后到楼下会合，一起用完简单的早饭，一切都风平浪静。不过因为景泉俊美的外表和出众的气质，旅店的女侍者们都在偷瞄他，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长得可真俊！”

　　“肤浅！你看男人难道只知道看脸吗？”其中一个女侍鄙夷自己的同伴，“重要的是身材啊，看看那宽肩、窄腰、长腿还有翘……嗯哼！姐妹们懂得。”

　　“你们都很肤浅！”众侍女中长相最艳丽的那个挤开前面的所有同伴，“男人最重要的是权势、地位、财力——他昨天大方付账时候的样子可真迷人。”

　　“我敢保证，他一定是来自浮空岛上的大人物，带着家里的小辈出来玩的。”

　　这位女侍者说完，就端起饭后漱口的热茶，朝着宫夏他们那桌走去。女人刚开始是直奔景泉而去，结果青年只让她把茶放在桌上，就摆手让她离开。

　　女侍者仍不愿意死心，又跑去给宫夏倒茶。只是她手上虽然做着将茶杯递给宫夏的动作，目光却始终流连在对面的景泉身上，如丝媚眼中带着小钩子般的笑意，企图十分明显。

　　被示好的景泉原本只是随意朝这边瞥了一眼，却突然瞧见了宫夏手背上一闪一闪跃动着的红点，蓝眸忍不住微微睁大：糟糕！那个东西一旦被有心人发现，立刻就会暴露魔子的身份，简直要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看见。

　　原本安稳坐着的景泉突然起身靠过来，“刺啦——”因为景泉过于突兀和急促的动作，椅子在地板上划过的刺耳声音、桌上精美的细骨瓷碗碟相互碰撞的脆响瞬间交织成一片。

　　景泉没有理会那些的功夫，长腿一伸强行插在了宫夏跟侍女之间，并在第一时间拉回宫夏伸出去接杯子的手。混乱之中，原本已经将茶水递出去一半的女侍者端着的茶盏脱手而出——

　　“哐啷！”景泉以顶尖战士的优秀身体反应及时接住了茶盏，杯子重新落回瓷碟上的时候，茶水都没撒出去多少。

　　只不过……这样的旅店里很少出现如此大动静的混乱，在楼下餐厅用早饭的人视线都被这边的声音吸引过来，万众瞩目，景泉只能抽了一下嘴角，转身弯腰将茶盏递到宫夏面前：“少爷，您请用。”

　　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这位女侍都是懵的。等到了后面围上来询问她情况的同伴中间，侍女才狠狠翻了个白眼：“呸！出手那么阔绰，我还以为是哪个牌面儿上了不起的大人物，结果就是一小少爷身边的狗腿子！”

　　“切~，真是白白浪费老娘的青眼和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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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不引起更多注意，景泉尽可能自然地端着茶让宫夏漱口擦嘴，然后迅速打发了想要问什么的怀特，拉着宫夏再次上楼。

　　直到进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景泉才松开了自己覆盖在魔子手背上的掌心。而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花生米大小、活物一般呼吸跃动着的暗红色标记，在红色的外围，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环绕，看起来颇为不祥。

　　宫夏微微歪头：这是什么东西？

　　魔种——景泉在看到这个东西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仔细观察着魔子手背上那个心脏般跳动着的标记，蓝色眸子里的光由明转暗，里面交织着无数复杂的猜想：为什么会是魔种？

　　景泉会有这种疑问，并不是因为魔种不应该出现在魔子身上。恰恰相反，在魔子被召唤的那一刻，魔种就应该在魔子身上生根发芽，最后在魔子的心脏附近，长出跟魔将手臂上那种黑色荆棘图腾风格类似的标记。

　　魔子身上的契约并不完整——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标记才会以不成熟的魔种状态在宫夏身上乱窜，而不是以荆棘花纹的形式出现在他胸口。

　　景泉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当初他和洛伊在寻找魔子时，从契约另一头接收到的感应就很模糊，所以找人才会花了那么久的时间。

　　他们一直以为是由于自己身上的契约来路不正，所以才感应才会模糊不清，甚至因为怕暴露身份，都不敢把这一点透露出去。但原来，问题其实是出在了魔子这一边吗？

　　想到这里，身为神将的景泉心中慢慢浮起了一个惊人的疑问：

　　原本应该降临在被魔族层层护卫的魔域血月神殿召唤阵中的魔子，居然出现在了千里之外世仇死敌的大本营——神域烈阳神殿的附近。

　　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