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姥姥，唐僧又要被吃掉啦》杏河州

33、第 33 章

　　茶凉故事停，一阵轻风灌进窗子，高挂的烛火半明半暗摇曳起来，

　　浮光手里握着茶杯，不由有些唏嘘，她万万没想到中间竟是这些纠缠来。

　　众人皆知簌簌大人云游去了，可按照常理来说，估计簌簌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回来。

　　她叹道：“你这一番棋，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值得吗”

　　雍和从往事中抽离出来，苦笑了一下：

　　“原本常有遗憾，不过那日，我听着你所说的云游种种，见到那位公子只身来找你，我就在想，她是否也已遇到良人过得平安顺遂。”

　　浮光见着眼前倾颓的人，一个原本鲜衣怒马的少年自己却精密布局将困在这里，不过千年，沧桑如老朽，两鬓生白发。

　　只是这少年，终究是年少，倘若他活到她这个岁数，就该晓得年少执念终有一日会化为云烟，与其考虑往后种种，不如活在当下。

　　如果是她命不久矣，一定会告诉所爱之人，活着一日便好好活着一日，至少两人还有千年时间。

　　但事已至此，雍和选的这条路已经是死局，依着他的性子，也绝不会回头。

　　她悲悯道：“我要如何帮你。”

　　雍和拢了拢身上的袍子，从容道：“我原本想着，等我将一切料理干净，她有朝一日回来时再无任何负担。”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皱，像是身体哪里痛的厉害，不过一瞬，他平稳续道：

　　“般绕与我结亲，不过要的是我赤羽族的夫人之位为她在重明族巩固地位，当然，我也并非良善之人，要的也是重明族的一个秘书让我能为赤羽族斩来四季，魔族其他六族不敢轻视赤羽族

　　如今我虽已经给般绕留了足以让她在重明族立身的后招，但此人心计颇深，恐心生变数。不过姑娘若是再此，就劳烦姑娘以簌簌之名坐上族长之位。”

　　浮光不动声色：“我不过一个外人，你如何信我？”

　　雍和摇了摇头：“你不会，姑娘周身瑞气，有悲悯世人之怀。”

　　浮光沉思片刻，将茶杯放下：“我帮你。”

　　“还有一件事”

　　“你说。”

　　雍和轻叹了一口气，他目光空洞看着窗外：

　　“我死后，请姑娘把我的白骨送回青州，我离开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这等嘱托雍和说到极其平和，似乎已经什么都不再留恋，又像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浮光离开的时候，回头，案上茶已经凉了，雍和拢着外袍站起身一个人走向内殿，殿内烛火摇晃，将他的身影在地板上拉出一抹斜斜的影子。

　　浮光想了想终于开口：

　　“你去过藏经阁吗，藏经阁有一卷书是有关于你的，你明日可以去看看。”

　　从王宫出来，浮光没有回花神府，而是绕道月华山。

　　她虽一向以看客的身份看这段过往，雍和拖着这幅残躯熬到如今，无论结果如何，但那些话，他应该亲自对她说。

　　但连夜奔向月华山四周寂寂，并无人影。浮光又念了一个寻人咒，但是月华山除了花草精木，连半点气泽也无。

　　不可能，按照雍和所说，簌簌当年来了月华山，就算已经离开此地去外云游了，也不可能没有留下半点气泽。

　　忽然想到什么，浮光心一沉，赶紧腾云往回赶。刚走到王宫门口的时候，宫人已经蹒跚跪在她的面前，满面泪痕：

　　“长公主殿下，族长，族长病逝了！”

　　浮光一愣：“何时？”

　　宫人擦了一把眼角的泪，哽咽道：

　　“今日寅时，族长一个人去了藏经阁，我们在阁楼外等了半天，进去的时候族长已经……”

　　浮光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来不及犹豫，直奔花神府自己的寝殿。

　　一把推开木门，门外大雪随着她的动作卷进去。几片雪花被风吹到屋中墙壁挂着的古画上。

　　古画上的女子，寂寂立在风雪中。

　　浮光走到古画面前，指尖攒起一簇白色的光芒，有些犹豫的抬手触上去。

　　画内是一个实实在在得冰雪世界，浮光顾不得扑面而来的风雪，快步急性，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着那个人影。

　　前方不远处，一身黑衣的人正背对着她立在简陋茅草屋的院中，听到院外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像是桥下临水飘着的桃笺，山寺钟声里挂住的垂绦。

　　浮光见到预想中的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雍和，你可知道，她从未离开过这里。”

　　这七千年前的离别，原来并非千里之遥。雍和当日故意激怒簌簌想送她离开去寻自己的自由，但簌簌还是留在了这里，情愿走进这画中，情愿近在咫尺却年年不得相见。

　　她也一直留在这里。

　　是啊，如她所说，雍和在这里，她如何做到自由！

　　饶是浮光见惯了各种纠缠，此时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悲凉。

　　她立在门扉处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赤羽族长病逝，我受他所托，来此寻你回去接族长之位。”

　　院中人身体微微一晃，她扶住一旁的木桌，良久，才开口：“你是何人，怎敢说这种荒唐话。”

　　浮光抬眼，从袖中拿出一卷密诏：“这是雍和留给你继位的诏书。他已经死了。”

　　院中人怔怔看着浮光，雪白的脸在这风雪中更加显得无一点血色，她颤抖的身影如风中落叶。

　　浮光淡淡道：“簌簌，你若是此刻回去，应该还能送他一程。”

　　天空的大雪飘荡，将整坐王宫都包裹起来，大地一片白茫茫景象。

　　浮光一身白衣站在殿外，瞧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入神。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宫人慌慌张张前来禀报：

　　“长公主，不好了，重明族般绕联合了几位赤羽族中长老，要接任族长之位。”

　　浮光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了，先下去吧。”

　　她转身重新走殿中，白色灵堂上，一身黑色布裙之人扶着冰棺，静静的看着里面的少年。双眼红肿，眼角却没有一滴眼泪。

　　浮光开口：“他死之前将这位置给了你，你是自己去，还是我帮你去。”

　　簌簌摇晃站起身来，眼中已经是寂然：“我逃避了一生的东西，雍和帮我守了一生，他本是一只鸟，却被我困在了这牢笼。

　　如今他用命换来的东西，我自该挑好这个担子。即使是姐姐的身份。”

　　簌簌朝着正殿走去，浮光有些不放心，幻化成一个侍女跟在她的身后。既然她答应了雍和，就一定会护簌簌做上那个位置。

　　她以为簌簌性子本弱，万一遭受欺负，

　　雍和尸骨仍然停在灵堂之上，这殿中却已经皆是赤羽族各位大臣和长老，而般绕一身素衣，面容看似憔悴，细细瞧着才发现她收拾的极为妥当。

　　此时她双眼含泪站在殿中高台之上：“请各位长老放下，先夫虽已病逝，但般绕一定会担起大任，替他守护赤羽族安宁。”

　　殿中一位长老不由附和道：“夫人与族长之情，感天动地，不过，请夫人节哀担起族长重任。”

　　话落，殿中其余众人面面相窥，最终不由附和：“请夫人节哀担起族长重任。”

　　一片附和声中，般绕摸了一把眼角水渍转身朝着高位走去，只是眼瞧着就要坐上那个位置，忽然殿外却传来厉声：“你敢”。

　　殿中众人急忙回头：“长公主殿下？”

　　簌簌抬脚走进去，目光清冷扫了一眼殿中众人，她直直走过去：

　　“难为几位长老还记得，我是雍和的姐姐，是赤羽族的长公主。”

　　“阿姐，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要谋反不成？”

　　簌簌垂眸看了她一眼：

　　“我本是这赤羽族公主，雍和这位置也给了我，何来谋反一说？倒是你不过一个区区外族的地官，有什么资格来我赤羽争”

　　般绕面色略微有些发白，却还是定住：

　　“阿姐巧言善辩，雍和尸骨未寒，你便可这样欺辱我么？”

　　簌簌淡淡道：“欺辱你？”她坐上高位，理所当然道：

　　“雍和走了，你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夫人，那本殿自当是为他清理门户。”

　　所有人都觉得簌簌性子温柔纯良，不争不抢，就连浮光也担心她搞不定，但是现在看来，单纯不代表蠢。

　　从前簌簌被般绕欺负，只是她不愿搭理罢了。

　　般绕之变，不过一日便已经解除了，族中虽有人刚开始的时候不服，但想来，终究长公主是赤羽族自己的人，自己家里的椅子哪有外人坐的道理。
　　且登皇位那一日，长公主张开背后的那双羽翼，手执青霜剑立在祭祀台上，一剑斩了四季入无间渊。

　　众人已经心服口服。

　　浮光见着种种，倒是觉得，簌簌虽是位流落在外的公主，但骨子里终究有公主的骄傲和光芒，从前只是她不愿站在光盛之处。

　　从祭祀台之后，浮光再听到簌簌的消息，已经是三日之后。

　　浮光正要出无间渊，听到宫中消息：“新任族长消失了，只留了一封信在宫中，族中大事皆由三朝长老掌管。”

　　她没有多想，只是腾云路过青州时，瞧着白云朵朵下，隐隐青山处的小道上，一身黑衣的女主怀中抱着一个白色瓷瓶。

　　她独自走在山道上，裙摆上沾满了草屑，走了不知多久，她抬眼瞧着不远处，声音轻柔：“雍和，我们到青州了。”

　　她的声音空落落响在这青山之中，却没有人回答她。
　　她却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手指轻抚白瓷。
　　抬眼时，风吹过，满山枯叶簌簌落下。

　　一只白色的小鸟扑打着翅膀掠过树枝向天边飞去，似是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