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冢 盛世烟花》百里隽画

7、第七章

　　“肚子饿了吗？”

　　君临风牵着云天隽的手，“我们去吃饭吧。”

　　来到一家客栈。

　　“小二，把你们店好吃的都搬上来！”

　　“好咧！客官！”

　　小二高声回应。

　　“看不出小王爷还挺适合民间的日子。”云天隽道。

　　君临风叹了口气。

　　“唉，在帝都时本王几乎天天光顾水晶坊，就为了那家店的水晶虾。那滋味……”回味般闭眼，“水晶坊的女子长得好看，厨艺却更让人叫绝。”

　　“哦？”

　　云天隽笑，“以后回了帝都，不如小王爷带云某尝尝吧。”

　　“回帝都？”

　　君临风似有些惆怅。

　　还能回帝都吗？

　　若他未死，皇帝会让他回帝都吗……

　　作罢，作罢。

　　想这些干吗。

　　不是还有天隽陪我吗？

　　足矣。

　　“客官，菜上来咯！”

　　小二端着盘子，上来。

　　“天隽，来来来，春回国的特产乾子鸭，听说体质弱的人吃了可以强身健体。还有那海蟹……天隽，这些可都是含药汁的东西呀，大补！”君临风边介绍，边向云天隽挑菜。

　　云天隽眉头微皱。

　　半晌，挑起筷子。

　　“客官，看你们感情这么好，应该是兄弟吧？啧啧，”小二在一旁看着云天隽碗里重叠的饭菜，目瞪口呆之余羡慕感叹，“这年头，还有这么好的兄弟呀，我看那李家兄弟也该惭愧惭愧了……”

　　君临风抬头，慢条斯理一笑，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不，我们不是兄弟。”

　　“呃？那就是朋友咯？”

　　“不，”君临风邪邪一笑，“他是我的人。”

　　“哈？”

　　小二惊到。

　　云天隽动作一顿。

　　这句话，君临风在嘉关城不知说了多少遍，他都听腻了。

　　不予理会，继续吃菜。

　　“客客客、客官，莫开玩笑……”

　　那小二再没见过美人，也知道这位客官指的“他”是男子。

　　十分有耐心的重复一遍。

　　“他，是我的人。”

　　君临风指了指云天隽，笑的恣意。

　　我的——天隽……

　　多么，安心的话。

　　“闹够了没？”

　　云天隽不耐烦的问道。

　　名满天下的天下公子，自出生就不知恼怒为何物，更是从不觉得有人能令自己如此头疼。

　　偏生他遇到了无赖中的无赖——

　　那就是慕临王爷君临风。

　　该说这是万物相生相克吗？

　　……这人就是专门来克自己的……

　　“息怒息怒，气大伤身。”

　　讨好的笑，君临风看向云天隽。

　　此时的他们，正在春回国一处郊外。白雪覆盖住青青草地，那一湖透亮的水却没有受冻。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这两人，和着那淙淙的流水声。

　　心旷神怡。

　　君临风正待再说。

　　两人同时眼神一凝。

　　“哈哈，跟了你们一路，没想到现在才有机会动手，倒是累了兄弟们了！看来若是让你们痛痛快快的死，也太不值得了！”

　　尖利的声音。

　　树上，跃下七八名强壮的杀手。

　　“哼！就凭你们？”

　　这几人……

　　可笑！若是让自己和天隽就这样轻易死在他们手上，那以后我君临风还混什么混呀！

　　被君临风的话激怒，为首的杀手看起来颇有几分恼怒。

　　“就是我们！从此以后，天下公子和慕临王，会消失在这世上！”

　　话音未落，已经出手。

　　“啧啧，真是不够意思，好歹也等我回你一句再下手也不迟呀！难道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送死？”

　　君临风话锋一转，突地凌厉起来。

　　“既如此，我就成全你们！”

　　还来不及反应，那名杀手便死去——

　　是被他一掌拍死！

　　其余的人看到飞溅的鲜血，愣了愣，随即又冲了上来。

　　似乎不愿看到云天隽悠闲地站在原地，四名杀手扑上来团团围住他，正要出手——

　　“啊！”

　　“啊！”

　　“啊！”

　　“啊！”

　　四声不约而同的惨叫，重重叠叠响起。

　　只见每人都惊骇的捂住自己的心口，犹如看着修罗一般看他。

　　四根细细的丝线泛着阴森的银光，稳稳地没入心口，伤口极深极细，几乎没有血流出来。待四人倒下后，云天隽收回丝线。

　　那丝线上，没有一点血污，依旧是银色与金色交错的光芒，在清冷阳光下，细若游丝。

　　不自量力！

　　“天隽，我们走吧。”

　　回头。

　　君临风温柔的笑。

　　云天隽只觉心中一暖。

　　他点头，再不去看横陈的满地尸体，和一地喋血，跟随君临风离开。

　　这世上，总有一人会时时牵挂着你，总有一人在你回头时会展开温柔的笑容，总有一人能抚平你的眉、你的心、你的伤口。

　　遇到只是迟早。

　　爱恋却是注定。

　　如果两人没有相遇，那一场盛世烟花，那一场深沉梦冢，那一场旷世绝恋，又要何人来演？

　　终有一天，我会为你燃起这盛世烟花。

　　终有一天，我会陪你看尽这世间沧桑。

　　唯愿足矣。

　　在两人逛遍了春回国的大街小巷、实在没有新鲜感后，打算回去。

　　却突然遇到了一个人。

　　“他是链国的少傅百里天涯，链国国君私底下与他谈论了举朝上下、大大小小无数政务。在军中时，打仗之前，连链国的第一军师，都要与他商量，方才出战。”

　　云天隽仿若介绍朋友一般，平静道，语气略带兴奋。

　　君临风打量百里一遍。

　　“本王是君临风。”

　　他道。

　　百里天涯疑惑道：“既然我是链国少傅，难道你们就不警惕吗？不怕我趁此机会暗中害你们？”

　　云天隽笑道：“如果你想害我们，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任我们打量了。”

　　君临风也一笑。

　　“既然天隽肯向本王介绍你，就说明你不会有威胁。”

　　“那如果云公子看错了呢？”百里狡黠的笑。

　　君临风深深的看了云天隽一眼。

　　语气坚定。

　　“本王相信天隽。”

　　无法怀疑的相信。

　　即使过了沧海桑田的时间，即使岁月已经染了我两鬓霜白，即使……你已离我而去，不再陪伴我。

　　我也会毫无怀疑的说：本王相信天隽。

　　百里哑然。

　　那晚百里和云天隽秉烛交心谈了一夜。

　　第二天，百里怪异的看了一眼君临风，风度翩翩的辞行。

　　云天隽随后出来。

　　犹有些得意。

　　那是君临风第一次在云天隽脸上看到得意的表情。

　　“怎么了？”

　　云天隽平静道。

　　“云某为小王爷得意。”

　　“为何？”

　　“七个月后，小王爷身边会多一位忠心耿耿的智囊。小王爷当然应该得意。”

　　一个多月的时间，匆匆如流。

　　回到熟悉的嘉关城，迎面而来的，就是含曦的哀怨目光。

　　庭院。

　　“我随你们一起去了春回国。”

　　“含曦……”无论如何都是青梅竹马，君临风终是不忍令她这般伤心。

　　“我问你，君临风，你到底爱不爱我？”

　　含曦看着他。

　　君临风转身，沉默了许久。

　　他对她，是兄妹的爱。

　　不是她所希望的爱。

　　“我不爱你。”

　　含曦怔怔的站在原地，良久，仿若刚从梦中醒来般，不敢置信的退后、退后……终于在梅树下站定。

　　绽开如花的笑靥。

　　“含曦不是甘愿放弃的人，终有一天，我会站在你的身边，俯视天下！”

　　她高傲的抬首。

　　如同在冬季来临前，不甘心的展尽所有青春繁华的花。

　　只为博路人一眼。

　　然后枯败。

　　天下公子静静地俯视。

　　三十里之外，黄色的沙粒之下，仿佛有无数已经干涸的血迹，暗红犹如挣扎的夕阳。刀剑戟影，三军厮杀，不停止的呐喊若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惨叫连连的士兵用尽全身最后力气，犹自不甘的朝敌人刺去。

　　不想再看。

　　不想再听。

　　不想再去，那么绝望无力的，看着一条条性命在自己眼前，无可挽回的逝去！

　　君临风的身影，浸润在飞溅起来的刀光剑影中。

　　庞大的队伍，变幻的阵型。

　　必胜的决心！

　　只为了心中保家卫国的执念，于是拼命地手起刀落！

　　君临风，你知道吗？

　　宁愿夺去云某的命，云某也不会后悔。

　　只要……只要不再看到战场厮杀。

　　只要不再家破人亡，流离无所，妻离子散，只要不再滥杀无辜，云某甘愿一死。

　　乱世中，必定要有一名英雄，一统天下。

　　如果你就是那名英雄，而我不是天下公子，只是云天隽。

　　那么我愿意陪你倾覆天下！

　　黄色无际的原野。

　　“天隽，我们的兵马已经不够了。”君临风道，“帝都不会向我们提供任何帮助。你觉得，我们可以向百姓征兵吗？”

　　四十万大军，现在只有二十五万。

　　剩下来的，全部都是经过无数战争，看尽无数鲜血四溢的铮铮男儿。

　　“不！”

　　云天隽正色道。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们去春回国出游的时候，云某也在想，怎么能够以少胜多。”

　　“你想出来了。”

　　君临风遥望城内的屋子。

　　“当初建立大奕的时候，第一代帝王曾凭借地震赢了敌军。又因为嘉关城湿气颇重，尤其是早晨的大雾，利用此来迷住敌军的眼。所以，建造嘉关房屋时，特意选用了石头，而不是用木杆。”

　　云天隽微笑。

　　清秀的脸，带着冷。

　　“云某赞成小王爷的决定。”

　　巷战，火攻。

　　这关键的四个字，两人互相凝视。

　　我们都一目了然。

　　对方的想法。

　　“什么？公子？你们要用巷战？”

　　赵金吴吃惊的叫起来。因为太过惊讶，连自己对待平日里自己一向崇敬的人的语气都没有察觉到不对。

　　所谓巷战，就是指败军之后利用城中街道的一些残破设施和手中的武器，对敌军进行最后的反击。巷战是用来在绝境中求胜的，到目前为止，赵金吴还从来没有看到哪个将军利用巷战来决定胜败的！

　　“荒谬！这简直就是赌博！”

　　李宇坚决反驳道。

　　“没错，本王要赌！”

　　君临风的视线慢慢扫过众人，深紫披风大舞，一股凛冽的气势。

　　他身边安静不语的云天隽，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

　　两人皆是胸有成竹。

　　不知为何。

　　看到这样的天下公子，看到这样的君小王爷，众将心中，突然升起必胜的念头。

　　将军就是三军的主心骨。

　　将军自信，三军就自信。

　　将军颓废，三军就颓废。

　　将军胆寒，三军就胆寒。

　　将军无论做什么，想着什么，只要他的心中有一片天，三军就会把将军当成自己的天，无所谓信仰，无所谓神佛。

　　君临风和天下公子，就是这样的人！

　　众将对视一笑。

　　“哈哈哈哈！将军！嘉关失陷了！”

　　“冲啊！兄弟们，还等什么！”

　　“元帅！先前嘉关久攻不下，天下公子和慕临王来了之后，却这么容易失陷。唯恐有诈啊！”

　　“闭嘴！你懂什么！”

　　大奕军如潮水般退后。

　　零落的队伍，犹如六神无主的蚂蚁，轻轻一捏，就可以摧毁。

　　红色的旗帜，被乱马铁蹄踏碎，满头灰土。

　　沙土飞扬。

　　马蹄抬起。

　　“给我上！嘉关一陷，本将军就带着你们去大奕！美女金银，任你们挑选！”

　　“兄弟们，冲啊！”

　　敌军义无反顾的冲进打开的城门！

　　势如不悔！

　　大开的城门，落后无悔，如饿了几天几夜的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只等敌人自己送上来，然后趁机吞掉。

　　安静的街道，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丝生气。雾气中水珠点点，笼罩着清晨的嘉关城。

　　门口残破不堪的栅栏犹自零星的燃着几点火星，簌簌吹过的风悲壮的抚着凹凸不平的石板，似在悲鸣。

　　“什么呀，就这么一点粮食？”

　　“除了光秃秃的四壁就没有其他的……看来大奕真是穷透了！”

　　往日晨起热闹的嘉关城，如今只有无尽的萧索。

　　两名士兵好奇的走进一家门户，想趁此机会捞点什么，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岂料刚进屋，就被捂住了嘴，然后一剑刺中心窝，悄无声息的死去。

　　红色军装的几人相视嘿嘿一笑。

　　就这样，街道上走着的士兵正在搜索或者谈笑时，就会被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飞来的飞钩勾住脖子，然后被拖进阴暗的角落，来不及挣扎的死去。

　　这样的情形开始本来还有疑惑，到了后来，发现自己身边的同伴突然无踪无影，于是一股恐慌的情绪渐渐在军中蔓延开来，就像瘟疫般迅速传染。

　　有些不甘的士兵企图挣扎。但无奈嘉关城街道纵横迷乱，便是想要反抗，你也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敌人会突然从何时何地向你伸出死神的魔爪！

　　“将军……”

　　一名谋士来到将军马边，正要报告自己的发现，劝将军退城。

　　“窸窣”——

　　“啊！”

　　谋士被一把小巧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飞刀扎中，惨叫着死了。

　　“有埋伏！”

　　慕容翼警醒的大叫，勒马，回身。

　　“传令下去！退城！有埋伏！”

　　“将军！来不及了！城门被石块封住了！”

　　一小兵惨呼着而来。

　　慕容翼满面怒容。

　　“我们出不去了！”

　　“完了！今天必死无疑！”

　　认识到这一点后，敌军哪还有希望可以生还？

　　只见敌军一边惨呼着，一边无可挽回的溃散！

　　溃不成军！！

　　慕容翼回头，脸色惨白，神情绝望。

　　那是……什么味道？

　　阳光出现，雾气渐渐四散开来，隐约的，鼻中飘入了一种香油般的气味……

　　等等！

　　香油？

　　难道除了封城……还有其他？难道最后的杀招……还远不止这些？！

　　慕容翼不敢想下去。

　　一瞬间，周围呼喊大起，无数埋伏的兵马冲进街道。与此同时，城中突然一片热气顿起，巨大的火舌以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速度快速的冲天而起，吞噬着城中的敌军！

　　“啊！救命啊！救救我们！”

　　火舌起舞如同美丽的神一般，摇曳着自己妖娆艳丽的身子，仿佛要让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舞蹈所惊怔。

　　无数个生命被烧死。

　　被淹没在这美丽的葬场中。

　　八十万大军！

　　这无疑是所有人最不甘的结果。

　　它向世人证明，巨大的人力，还是比不上自然的火种！

　　“将军！快！快向前跑，不要回头！”

　　在大火中挣扎的谋士嘶哑的喊着！

　　慕容翼不要命的向前跑，催动着身下疲倦的战马。

　　突然——

　　停住！

　　“君——临——风、云——天——隽！我要你们偿命！“

　　这是八十万条的人命啊！

　　弹指间，尽葬于一场大火中……

　　悄无声息……

　　慕容翼仇恨的盯着街道尽头的两人。

　　君临风邪魅上扬的嘴角。

　　云天隽清柔安静的脸庞。

　　在他眼中看来，却如同地狱里最黑暗的死神。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与仇恨！足以毁灭一切！足以让一切疯狂！！

　　“我——”

　　大喊，突戛然而止。

　　一箭，射中眉心。

　　云天隽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慕容翼倒下马背。

　　他突然轻笑。

　　倾城的笑容，无法形容的美丽，清隽的脸庞与黑色的长发纠缠，腕处的梅妖艳闪烁。

　　然而——

　　慕容翼死前对着云天隽的面容上，瞪大双眼，有无法形容的恐惧！

　　多么鲜明的对比！

作者有话说

　　巷战，一般也被人们称为“城市战”，这是因为巷战是在街巷之间逐街、逐屋进行的争夺战，发生的地点通常都是在城市或大型村庄内。巷战具有以下两个显著特点：
　　其一，是敌我短兵相接、贴身肉搏，残酷性大。由于战斗几乎都是以步兵轻火力突击为主，又都在视距内进行，地形复杂莫测，因此在巷战中，重武器没有用武之地。城市中建筑物密集，高楼林立，提供主要火力支援的坦克和装甲车等由于自身结构的限制，无法将炮管抬到足够的高度，因此也就无法对高处目标进行有效射击。狭窄的街道还使坦克等大型战车无法掉头，从而使其侧面及尾部极易遭受攻击。在巷战中，部队的机动性受到严重制约；视野局限，使得观察、射击、协同非常不便，很多情况下部队战斗队形被割裂，只好分散成各个单元独立作战。
　　其二，是敌我彼此混杂、犬牙交错，危险性强。由于没有一条清晰的战线，敌我混杂、敌与平民混杂，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相胶着状态，而进攻一方在明处，抵御一方躲在暗处，则更增加了巷战这种军事行动所具有的难度和风险。高大的建筑物和构筑在地下的掩体正是藏匿狙击手的好地方，“在别人向你射击前，你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子弹来自何处。出其不意的伏击与防不胜防的狙击，常常使进攻者胆颤心惊，陷入惊惶不安的恐惧魔影中而不能自拔。